谢钰的手很凉,就像抓着块冰,柳泫之只能把谢钰的手连同自己的手都放进口袋里。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说:“很冷。” “呦,好像结婚时候穿的那种敬酒服。”尧枝逐啧啧感叹,转眼看到柳泫之,一脸难言:“小泫,你在旁边就像是个大红背景似的,好好笑。” 谢钰坐下来,问:“怎么买这么大的衣裳?” 天璐翘着小拇指,优雅擦擦嘴,说,“就是因为这么大,人家才卖了五年都卖不出去的,今年走了大运,被她两给收回来了。” 柳泫之面不改色道:“我觉得穿起来挺好看的。” “主要是便宜。”尧枝逐补充,然后站起来,展示着原地转了一圈,“……你看看我这款式,过时了,料子好舒服的,市场里才卖八十....本来还打算买外套的,不过我想着里面多穿几件保暖内衣,就用不着花那个钱多买一件衣服了。” 尧枝逐敲掉天璐筷子上的肥羊卷,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还好看.....你个大妖怪,少吃点。” 天璐乖乖放下筷子,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她塞牙缝,她就是凑个热闹。 谢钰不吃饭,柳泫之吃两口,解了馋就不想吃了。只有尧枝逐一个人哼哧哼哧烫火锅、吃火锅,不过十分钟,剩下大半桌子的菜,尧枝逐撑得摊在椅子上。 “别浪费,这些都吃了。” 天璐继续拿起筷子,一股脑把菜全下了锅。 柳泫之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说,“师妹,你这样训狗一样对她,不太好。” 天璐筷子一顿,抬头,看看柳泫之,又看看尧枝逐,似乎在等她的解释。尧枝逐尴尬地咳了两声,反驳道:“别胡说,我没有,我才不会给狗吃火锅。” 狗吃了会拉肚子的。 “你别胡说,我和狗能一样吗?”天璐像是得了准,用筷子点点柳泫之,“你个长虫,懂什么啊。” “你怎么骂人啊?”谢钰瞪着天璐,细声细气地责骂:“小泫说话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她计较什么?” “她先说我是狗的。” 谢钰说:“她是帮你打抱不平。” 天璐不信:“没听出来。” 谢钰看向罪魁祸首尧枝逐,尧枝逐喝水望天,谢钰盯着她不放,尧枝逐长长“唉”一声。 “哎呀呀,一只妖怪,一个木头脑袋,你和她们计较什么,你想当第三个笨蛋吗?” 说着,把杯子里剩余的饮料喝尽,从桌子底下摸上来一瓶米酒,开了盖儿就往空杯子里加,扯开话题,“今除夕,一定要喝点酒助助兴……别挂脸啊,来年整年不高兴就知道后悔了。” 柳泫之就是搞迷信的,谢钰听了她的话,立刻收了死人脸,缓缓扬起笑容。 柳泫之接过酒,碰了杯,一仰头,一杯敬酒尽数下肚,只留一盏空杯敲在桌子上。热气氤氲在几人中间,柳泫之默不作声地拿来酒,又往杯里倒满。 嘴里的酒香味还没散尽,谢钰压住了她的手,劝:“别喝太多了。” “暖和。”柳泫之把米酒端到谢钰身前,“你要不要喝?” 谢钰抿唇,“我喝不了。” 柳泫之换了个新碗,米酒倒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捧到东厢房的两个小祭坛前,手一扬,拉出长长一道酒香。 谢钰嗅见一丝醉人的米酒香味,还没尝一口,阿姑从对面晃晃悠悠飘过来,怀里的鸟笼子跟着晃来晃去,吾渌骨碌碌地转,不停地喊人帮帮忙。 “阿姑,要撞到我了!” 尧枝逐惊叫着避开,天璐闪身,一瞬间拢住尧枝逐的脑袋,挥手一挡,阿姑就抱着鸟笼飞去了屋顶上。 “酒量也太差了。” 尧枝逐拍拍心口,一回头撞上一团白肉,耳朵热得发烫,她赶紧退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要总是拿...拿你那个来撞我....” 天璐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突然弯身凑到尧枝逐的眼下,“那给你看看?” 谢钰别过眼,尝到了柳泫之送来的米酒。 “好喝吗?” 柳泫之托着下巴问她。 谢钰“嗯”了声,“好喝。” 热气弥漫在除夕夜晚的寒夜中,电影幕布上的春晚已经不知进行了多久,尧枝逐和柳泫之脸上都漫上了一层绯红热意。 谢钰静静地看着柳泫之。 柳泫之捧着小杯子,脸上像是轻轻洒下一层落日余晖的霞光,被斑驳的光影掠过,带起一段段波光粼粼的涟漪。 从口中吞下去的烈酒,不知何时盛在了那双清眸中。流转出一簇簇平日里无法被窥见的光点,连带着清微淡远的模样都鲜活了几分。 谢钰俯身过去,将自己落进柳泫之的眼下,手搭上柳泫之的手腕,微微抬眼,轻声道,“喝得太多了,该歇了。” 柳泫之似乎有些醉了,盈盈地笑着,望过来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酒雾,她慢慢地弯下腰,就着被压制的手,喝下了那杯酒。 四目相对,有酒滴落在指尖。 谢钰勾起手指,收起那滴酒在手心,继续劝,“小泫,你有些醉了。” 春晚已经进入倒计时,尧枝逐醉醺醺地窝在天璐怀里,一听见倒计时三个字,当即兴奋高举起手,大声嚷嚷着跟着倒计时。 “九,八......” 头顶树叶沙沙作响,谢钰依旧专注在柳泫之的眉目上。 “....三,二,一!” “嘭——嘭——” 柳泫之惊得一颤,醉眼朦胧地望向天空,谢钰一同望去。 火树银花千千万万,一同齐开,原本静谧的黑暗天空刹那间热闹明亮,明灯错落,纷纷灿烂如星陨。 柳泫之紧紧拉住谢钰的手,似乎为了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爆竹声所遮盖,她大声喊道:“谢钰,新年快乐。” 谢钰从万千烟火中回看柳泫之,两人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烟花绽放在她们头顶,炸出一片烟火流星。 柳泫之眸中似乎还倒映着灿烂绚丽焰火,是万家灯火的绚烂,只一瞬,渺渺众生都在其中。 一如百年等待中,变了又未曾变过的光阴。 星落云散,谢钰附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小泫。” “新年快乐——小泫——” “新年快乐,谢钰。” “新年快乐~吾渌渌~~~~” “新年快乐哦—”尧枝逐自顾自喊着,每一声都用上不同的调子,“阿姑....” 尧枝逐带着醉意的大喊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谢钰和柳泫之一同朝着她看去,尧枝逐高高举起手,瘫软在天璐怀里,手臂笔直伸着,拖着天璐的脸,“新年快乐,大妖怪!” 天璐被迫仰高脸,火光将她的笑容烘得绚烂而热烈,她眼睛弯弯,“新年快乐,尧尧。” -
第82章 上天 - 正月初一,多地习俗为迎禧接福、拜祭神祖、祈求丰年。 柳泫之早没有赖床的习惯,这一日起的更早,天际边的白光压过围墙堪堪打在高处的树杈上,门扇吱呀一声,惊飞了刚落脚在墙头的麻雀。 揣着热水袋,烘的热乎乎的手勾着头发压在耳后,单手来回梳理着长发,柳泫之眯着眼,一屁股落坐在常坐的椅子上,这才发现上面多了一块青色的毯布。 “棺材里垫头的物件,现在换了新,这个没用了。” 谢钰按灭手机,帮着柳泫之顺头发。 柳泫之的头发长到及腰,一头顺下来得不少时间,光用手是不行的,谢钰换上了木梳子,一点点梳着前一晚上睡乱的结,然后整整齐齐打上麻花辫。 放在背后……放在左肩……最后还是放在靠着自己的右肩才好。 谢钰满意地收起梳子,挑着盒子里所剩不多的簪子珠花,见现在人不爱繁琐的花样,便挑了几个简单的珍珠小细卡子,一个个沿着麻花辫坠下来。 柳泫之头朝着太阳抬着,乖乖任谢钰打扮自己。 “今天祭祖,天璐说外头的店没开,只能我们自己折了。” 尧枝逐打着哈欠从西厢房出来,把满满一袋子黄纸放上桌,天璐若无其事地从后面跟出来,一声招呼没打,一步跨出一米八,直溜溜地蹿出了长廊。 “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困死了,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叠,我等会醒来接上……” 尧枝逐挥挥手,说完话就双眼一闭,一趴,缩着手,枕着袄子就睡了起来,没盖住的耳朵红得要滴血。 柳泫之不明所以,谢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手上不忘去解袋子,拉回柳泫之的注意力,叫她教她折元宝。 金元宝的步骤并不麻烦,两边对折,翻起一条边叠上两圈,拢成一个筒状,两侧一压一捏,最后调整一下整体,这样一个金元宝就做好了。 柳泫之折纸慢,压纸也慢,调整形状更慢。 谢钰学是学会了,打算上手的时候,突然一顿,问道:“可有忌讳?” “什么?” 柳泫之没明白,谢钰就解释说,“我已经死了,做这个会不会不好?” “没听说过。”柳泫之细细想了想,没有在脑中检索出相关的记载,于是摇头,“不知道,没有记载,也没有明令禁止,应该是可以的。” “你是你师傅带大的?” 谢钰跟着柳泫之叠了几个元宝纸,突然问道。 “是。”柳泫之手上动作没停,应了一声。 谢钰又问:“那你是不是从没见过你的母亲?” 柳泫之往旁边放好金元宝,想起了牌上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柳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没见过。” 谢钰几番犹豫后,终于转进了正题,忍不住问:“可有怨我?是我给柳家带来了灾祸。” 问是她要问的,半句话还没说完,语气就有些幽怨,光是听语气,好似是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柳泫之听不出来,只是在客观分析这件事的因果。手不停地滑动着锡箔纸,很快指腹上就凝出一层灰黑,锡箔纸被翻来覆去压了好几个角,拆开又叠回去。 最后她把锡箔纸扔在桌子上,才终于得出结论。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这句话常被理解为,上天不分亲疏,经常眷顾善于顺应天道的人。但在柳泫之眼中,这里的‘天道’意义却不只是‘天道’,应该是‘天道报应’,是自身的造化,也即是自身所作的业,而形成自然而然的受报。 这句话,也就成了善有善报的意思。 落在谢钰眼中却成了无可奈何。 她就不再说了。 太阳完全拢在身上时,桌上的金元宝已经堆起满满一摞,几乎将尧枝逐的脑袋盖住,柳泫之把金元宝拢在一起,推进桌子底下的竹筐中。 “好了。”柳泫之拍拍手,喊起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的尧枝逐,“师妹,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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