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胖者正要说话,忽觉身边走来一人,抬头看去,见来人身姿挺拔眉眼俊秀,若不是皮肤微黑,他都有种恍惚女扮男装的感觉。再仔细一瞧,见来人落落大方,气宇似有不凡,绝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羞作态,他自嘲一笑,瞬间将刚才的念头抛之脑后,拱手问道:“这位小兄弟有何指教啊?” “不敢当。”俞翕客气万分,“请恕在下无礼,刚才无意间听到二位的言谈,二位似乎有意去关外做生意?” 胖瘦二人对视一眼,偏瘦者眼神防备着笑笑,说道:“这位兄弟,朝廷虽禁止和关外通商互市,但主要禁的不过是粮盐药铁之类的要紧物资。像我们贩卖些瓷器茶叶,算不得什么罪过。不是我说大话,这北方的商户十之八九都和关外做过生意。别说我们了,这豪强士绅,但凡做买卖的,谁没有过和关外的联系。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最后一句意味深长,无非就是那无法说出口的四个字——官商勾结。想想也是,没有勾连在一起,出关都是不可能的事。 俞翕会心一笑,自来熟般坐下,唤过茶博士,上了一壶好茶,拱手笑道:“二位兄台误会了,实不相瞒,我初来贵宝地本就是想做点生意,奈何没有门路。刚才无心听到二位谈话,我这心里便有些意动,故而才舔着脸上前结交二位。” 胖瘦二人又仔细打量了俞翕,见这人的衣饰虽不是顶华贵的,但也是好材料。即使不是大富之家,也必定银钱不愁。二人做生意也见识过三教九流,自信眼光不差,当即对俞翕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偏瘦者笑道:“兄台你难道也想去关外见识一下?” “确有此意。”俞翕说道:“我来这些时日,也粗略看了一番。这宝丰城虽是繁华,可似乎赚钱的行当都有大商户把持着。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连强龙的尾巴都不如,只是有点闲钱罢了,总愁着不能坐吃山空。” “可不是嘛,咱们这里啊,但凡有点名号的商户,背后都有豪门大户给撑腰。我们这些小虾米,想喝点肉汤都难。”稍胖者深有感触,只是眼神依旧戒备。直到上等的好茶被茶博士端上了桌,香气飘了出来,他深深吸了口起,戒备之情稍稍退去一点。 偏瘦者品茗着香茶,顿了顿这才开口,“看得出这位兄台是个爽朗之人,只是我等做得都是小本生意,容不得一丝风浪。” 俞翕明白这话中之意,贸然上前想加入人家的生意当中,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任何信任,谁能允许陌生人和自己一起做生意,除非是骗子。她本意也不是真想立刻加入,只是想套点有用的话,于是笑着道歉,“两位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对面二位见她如此态度,好感增加了一份。偏瘦者笑道:“这是哪里话来。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原是该抱团在一起的。只是这关外,实在是太乱了。不是我等小心,是曾经出现过惨烈的例子。一切有陌生人加入商队,结果却是匪徒的探子,惨啊,只逃出来几个人。后来啊商队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谁要加入商队,都必须经过内部人的介绍,谁介绍谁负责。若是那人出了事,介绍人可就要负全责,赔偿商队的所有损失。你说说,要不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这谁敢乱介绍啊。” “原来如此。”俞翕点点头,“我初来乍到,确实没有信得过的相熟之人。不如这样可好?”她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六两,往桌子上一放,推向偏瘦者,笑道:“我也不求和你们一起行商,只是希望你能指条出关的路。如今快要入冬,闲来无事,我也想趁着空挡探探路,好为来年做些准备。” 偏瘦者看看银子,眼中有些意动,他家本就不富贵,这么些年东奔西跑虽赚下一点家底,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就这百来两银子,下次行商还要花费一多半去进货,每次都胆战心惊,万一出事,他们一大家子又没田地又没产业,不敢往下想啊。五六两的银子其实对他而言也不算多,奈何他做的生意小,不放过小钱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他沉吟了几息,立即笑着说道:“出关到也不难,只要认识守关的将士,给些好处,不违背禁令,大多都能放行。从宝丰城到关外,有两个关口,一个往西北走,叫金沙关。一个往东北走,叫虎林关。不过大部分商队都是走金沙关,出了金沙关就是草原大漠,再走个两三日便能寻到好几个部落。小商队都是和这几个部落做生意,毕竟这几个部落人少,也是靠着和我们生意,往深里贩卖货物为生。且离着金沙关也近,没什么马匪。只有一点不好,货物卖不上好的价钱。真正有实力的大商队都是继续往西走,到真正的大部落或番外小国交易。那样的收获,我们也只能看看而已。至于虎林关,出了关就是崇山峻岭,即便没有匪徒,也难找交易部落,就算找到了,深山老林里的部族大多穷困,哪里会有钱财。因此没有商队从虎林关出去。你要是真想去关外跑商做生意,出了金沙关便有个三教九流的杂居之地,当地人给起了诨名,叫‘沙子镇’。只要大风一起,这镇子就会被沙子掩埋。不过那里的人大多对关外的地形特别熟悉,找个向导不成问题。就怕眼光不好,识人不明,找了匪徒的暗线,当了肥羊。不知有多少商队吃过大亏,这才有现今找向导的不成文规矩,非熟识可靠之人不行。否则宁可掉头回来也不冒险。” 俞翕奇道:“竟这么严格?若熟识之人当了别的商队向导,或临时有事当不了向导,难道熟识之人另外介绍别的向导也不成吗?” “自然不行。这可是多少商队多少人命才换来的经验。”看在银子的份上,偏瘦者知无不言,“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有的马匪会暗地里绑了向导的家人来威胁,故意让向导介绍他们的人,甚至直接让向导助他们杀人劫财。商队的人也不是傻子,吃了几次亏都传开了。现如今,谁要是想挣向导这么钱,就要把家人留下‘抵’给商队当‘人质’。只要商队能平安回来,‘人质’才有活路。当然了,商队留下的人也要保证‘人质’的安全。曾经有过商队留下的人起了色心祸害了向导的家人。结果那向导转头就将这商队的消息卖给了马匪,可想而知那商队的下场,惨啊。至于无家无业的向导早就没人雇佣,你日后出关行商,对于向导之事可要慎之又慎。” “受教了。”俞翕把银子塞进了半推半就的偏瘦者手中,又问:“不知要认识出关的将领,能否请教或引荐一二?若能事成,必有谢礼。” “这?”偏瘦者微微沉吟,放在手中的银子微微有点烫手,但他也不打算放手,笑道:“我也是依附别人做点小本生意,哪有什么能耐认识守关的大人们。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衙门里有个官吏姓乔,他有个亲戚便在金沙关守军里做个校尉。我们这个小商队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能平安出入金沙关的。” “是府衙的的官吏?”俞翕问道:“不知可愿意引荐一二?” “当然。”偏瘦者这下相当爽快,他只是引荐一下,至于判断眼前之人是否可以进出关隘,就由那位乔爷把关,他才不会担责,顶多算是个中人。他盘算了一番,说道:“这样吧,若是兄弟你真有心,后日晌午你再来这家茶馆。不管我能否请来乔爷,都会来此告之一声。不过若乔爷真的来了,这见面礼——” “放心,这规矩我还是懂的。”俞翕一抱拳,“无论是否事成,兄台的这份情谊,我铭记在心。” 随即两人交换了姓名,以茶代酒,热络起来。偏瘦者叫洪铭。稍胖者叫卓昌。两家相邻而居,虽说都有些小精明小算计,但总体上为人倒也良善,能相互帮衬点。这一点也让俞翕颇为欣赏,这就和现代社会大多善良的小市民差不多,倾家荡产去助人为乐肯定不会的,但拿点小钱力所能及的帮忙还是愿意的。绝大部分人性皆如此。 三人有寒暄了一阵,俞翕这才起身告辞,顺便让倪宏将两人的茶钱给付了。那两人对她的印象更佳了,毕竟钱的光环还是巨大的。才出了茶馆,俞翕便命倪宏去调查府衙是否有个姓乔的官员,长什么模样。又吩咐将这两人的住址和人品调查清楚。 倪宏眼神闪过钦佩,“爷是怕他们设局骗钱?” “要是他们故意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再弄个假的官演一出戏,哼,我失了钱财是小,”俞翕冷哼一声,“我可是公主的人,轻易被骗,失了钱财是小,岂不连公主的面子都丢了吗。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为上。” 倪宏保证道:“爷高明,后日之前,小人必定会查清楚。” 等回到了客栈,俞翕照例先向郑氏“汇报”了一番,自然说得都是好话。等陪着吃了午食回了自己的房间,四下安静之时才详细和裴德音叙说了今日之事。 “去关外跑商也是条出路。”裴德音既赞同又担心,“可这危险性就不能预知了。” “没办法,我这几天思来想去,确实找不到太好的出路。但凡有点规模的商行、酒楼,哪个背后没有靠山?做小本生意,想要以小博大,在这样的社会、这样不发达的经济环境中实在太难了。”俞翕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降降心火,继续说道:“倪宏今天提醒及时,我们可以靠公主,可总要靠公主,定会引来公主的不满。这样无用的员工,你我也不会要的。” “道理谁都懂,可这风险实在是不可预估。一旦有失,损失钱财都是小事。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说什么都是假的。”裴德音说道:“我看还是慢慢来吧。” “可是我很急,心里急得上火。这样的世界哪有真正的安全。公主目前看上去势大,若一旦失势,我们受到牵连,人身安全一样没有保障。”俞翕突然放低了声音,“就算公主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当了皇帝,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事牵扯到我们。你我都会相信,这位公主可是一点不会手软。如果不尽快立起来为我们自己谋划,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有安全感。这谋划的第一步就是要有钱。没有钱,即使上山当野人,你我都不合格。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出事,当然,我自己也不能。” 裴德音怔怔地听着,忽的一笑,“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会阻止,想必也不能阻止。不过你要答应我,第一次出关外,把公主的人都带上,放着现成的人才不用,那才是傻子。还有,不能跑远,先找最近最安全的交易路线,万万不可冒险。”她突然想到什么,笑得灿烂,“要是早知道会穿越到古代,我们就该多学点野外生存和功夫技能,唉,果然,原始生存能力无论在哪个时间点都是最重要的。” 俞翕被这一调侃给逗乐了,“你父母要是知道你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去深造,改道去深山老林当野人,非得拿菜刀追杀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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