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如果公主有夺嫡的心思,那就必然需要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必然愿意放手让我们替她攫取财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话虽如此,可要是夺嫡失败,我们可就真的是炮灰了。” “怎么,你怕了?” “怕当然会怕,所以退路必须要找到。”俞翕反问,“你不怕?” 裴德音嗤笑一声,“废话,不管在哪儿,我,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这钱要挣,路也要走,命运更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她秀眉一挑,“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那位公主?” 俞翕抿嘴直笑,“合着我以为你视死如归呢。” 夜幕之下,两人盖着被子在床上低语时,殊不知信鸽早就飞上了天,携带着有暗语的纸条很快就能摆上长公主的书案。真当古人通讯不发达,就会慢慢悠悠的传递消息?太小瞧人了。 第二天傍晚倪宏便来回禀,昨儿在茶馆交谈的两人具是小本生意者,家世住址都没有问题。稍胖者卓昌的确家中经营出了问题,偏瘦者洪铭确实跑过几回关外行商,也挣了点家资,他所属的商队都是些是敢于冒险、想为自家搏个大富贵的小生意者拼凑组成的。这些人虽然财力有限,可积少成多,商队看起来也颇有规模,请的镖行也有些实力。 至于那位衙门里的乔爷,正是送俞翕她们去城外草料场的小吏,因着在金沙关守军里有个亲戚当校尉,故而利用这一层关系做起来介绍人出关的中人,谋些利益。这也是有风险的,若出关的人有问题,这位乔爷肯定要担责,搞不好会掉脑袋,因而他十分小心,介绍的都是自己熟识的当地人。 俞翕听到这些,心中有了底,又和裴德音详细商量了一番,备了些银子,次日近午,带着倪宏,依约来到茶馆,进门就见洪铭和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吏正坐在喝茶。见她来了立即站起拱手施礼,态度十分可亲。 俞翕刚拱手叫了声“乔爷”,那位小吏忙摆手笑道:“在下行五,俞爷只管叫我乔五便好,在您面前万万不敢当爷。” “乔爷何必这么客套,我是何种身份,您一清二楚,怎敢在您面前使架子。”俞翕的姿态放的很低,这让乔五面上的神态更加恭敬,“便是一清二楚,这才更加知道俞爷的品性高洁。” 洪铭在旁笑着打了圆场,“两位爷可别客套了,再客套下去,茶都凉了。不如兄弟相称,方显亲近。”前日他去府衙找乔五,原意不过是收了钱替人跑腿传个话,至于成不成,他是不看好。乔五这人谨小慎微,不是熟识的人绝不会冒险出面的。姓俞的初来乍到想走乔五的关系出关,几乎不可能。哪曾想他才和乔五提了一嘴,这乔五便问起了姓俞的样貌,之后满口答应。他心中称奇,也隐约感到这姓俞的来头不小,便腆脸跟着来了。如今一见乔五的态度,更坐实了他心中所想,笑容越发谄媚起来。 “如此最好了。”乔五笑看向俞翕。俞翕自然首肯,拱手叫了声“乔兄”。乔五立即喊了声“俞兄”,笑意盈盈坐下,直接问道:“听说兄弟想要出关?” “乔兄也知,我初来贵宝地便想寻个营生,本想着徐徐图之。正巧前日来此听到洪兄弟和朋友间的闲谈,便萌生了些想法。这离过年尚有时日,冬日间又无所事事,不如出去走一趟探探路。故而便让洪兄弟替我寻些问路。”俞翕笑道:“这也是我和乔兄的缘分,竟寻到了你的身上,还望乔五指点我一二,我必有重谢。” “指点不敢当,缘分倒是真的。”乔五笑容满面,说道:“我不过是府衙的一名寻常小吏,只是有个表兄在边关当差,借了他的光,这才得了点门路。俞兄想要出关,那容易,我手书一封,你只要给我那表兄看过,他必定放行。只是——惭愧惭愧,让俞兄见笑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在明处。”他长叹一声,“出关行商规矩颇多,若坏了规矩触犯律法,我和我那表兄不过底层官吏,非但护不住,反而会牵连甚广。这也不是没有先例,曾有商队夹杂禁运私货出关,后被查出,守军、地方官员具受牵连,百来人的脑袋全被砍了,真是血流成河,令人胆寒啊。” “乔兄这是哪里话来。”俞翕诚恳道:“这番警示正是要紧。乔兄放宽心,我若不守规矩,怕是要牵扯到京中家族,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是万万不可做的。”他的言外之意,乔五和洪铭都听懂了,此人背后家族在京中有势力,若被牵连,说不定能直达天听,那可是滔天大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人即便为了家族也不会肆意妄为的。 乔五忙道:“俞兄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不知此次出关,俞兄可有打算?” “不过是为了探勘,故而也不会带多少货物,只带些寻常的茶叶和丝绸即可。”俞翕说道:“若是此条商路行不通,来年还请乔兄指点些其它门路。” “俞兄客气,若有需要,支会一声即可。”乔五笑道:“不知俞兄现居何处?我听衙门里人说俞兄买了大宅子,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果然乔五也打听了自己的情况,俞翕笑道:“惭愧,宅子虽买了,可尚在打扫之中。等搬进去之后,必定备上酒宴,请乔兄——”他又看向洪铭,“和洪兄弟过府一叙。” 乔五十分高兴,洪铭更是大喜过望,举杯以茶代酒,示意俞翕。那洪铭颇为精明,知道后面的事情会涉及金钱,忙起身借口有事,便告辞了。 俞翕没有急于“行贿”,有意和乔五闲谈起来,打听了一番府衙和城中的情况。本城知府姓钱,听乔五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位是个无能中庸之辈,谁也不想得罪,之所以能当上知府,正合了他这性格,几方人马争权,相持不下,到最后反倒推出了他这个无关紧要之人,也算是渔翁得利。俞翕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个小吏知道的不少,再听下去方才知道,这事不光是在衙门里,但凡城里有点门路或见识的都知道。宝丰城的知府一职是个香馍馍,不管哪个派系的人马坐上了,都会很快被其它派系给打压下去,这来来回回也不知换了几任了。就这位钱知府,四六不靠,胆小怕事,反倒是坐稳了,也是官场奇事一件。知府不敢管事,下面的人越发大胆,各自收拢人心,分成几派,背后皆有靠山。至于靠山是谁,便不是乔五这等小吏能知道的了。至于守备军中的事,更不是乔五能打听到的。 乔五说得这些,俞翕是半信半疑,这位钱知府当真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不大可能。知府的官衔可不小,是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没有心计和能力,没有背景和靠山,真能坐稳?她暗暗摇头,恐怕是这位钱知府故意装出无能模样麻痹世人吧。像乔五这种小吏不会知道真正的详情。 直至晌午,俞翕大致已经了解了她想知道的,装作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有件事忘了问乔兄,我这样的身份离开宝丰城,可有不妥?” “民不举官不纠,这道理是一样的,只要那草料场没人告发,俞兄不用担心。”显然这种事乔五见得太多,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俞翕安心,便笑着说道:“瞧我记性,都已经这般时辰,早该进午食了。不知乔兄是否愿意给我个面子,一起用餐。”乔五先是推脱一番,很快便顺从下来。 俞翕又道:“我初来乍到,不知宝丰城里哪家酒楼闻名,还请乔兄告之一二。” “这宝丰城最著名的当属‘醉仙居’了,酒和菜俱是一绝。只是这价格不菲,别说是普通人,便是小有资产者,一年也吃不上几回。”乔五咂咂嘴,似乎在回味。 “那就去‘醉仙居’瞧瞧。”俞翕说道:“我也顺便看看眼界。” “俞兄说笑了。”乔五喜道:“这‘醉仙居’再好,也不过是宝丰城的头一份,哪里比得上京城的大酒楼。不过俞兄刚来,尝尝本地特产,保管别有滋味。” “那就有劳乔兄带路了。”俞翕问道:“可要叫辆马车或软轿?” “不用不用。离着这里不远,步行即可。”乔五略为兴奋。对他而言,“醉仙居”就等于是极度豪华的酒楼,真正来说,他当然能吃得起,可吃一顿的花费肯定会让他肉疼。他靠着表兄的门路是得了不少银钱,但这银子不可能只落入他的口袋,其中一大半是要孝敬表兄家的,他能拿到手的很是有限。百姓知道官吏二字连在一起读,殊不知这官和吏的差别犹如天渊。他们这些吏没有升官的机会不说,得到的薪资也是极少,只能用手中的一点小权力和名头吓唬老百姓,顺便捞点极小的好处罢了。在百姓眼中,他家算得上富户,可对真正的大富之家而言,他什么都算不上。从上司对俞翕的态度他便知道眼前的这位可是个“大人物”,要是能巴结上,于他也是有好处的。如今他能去喜欢的酒楼用饭,饭后必有好处,还可以和“大人物”多亲近,一举三得,能不让他高兴嘛。俞翕神色淡淡,吃饭这种事情很难会让她高兴,现代社会什么食物没有,她早过了为了吃而兴奋的年龄。 “醉仙居”确实离着不远,往东南方向步行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这酒楼有两层,并没有俞翕想象中的美轮美奂,却有种古朴雄壮的气势。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穿得朴素整洁,十分能说会道。进去之后那张张桌椅虽不知是何种木质,上面的雕刻却是精美。这要是放在现代,光是这一套桌椅那就价值不菲。被店小二引进了二楼的包间,里面早点好了熏香。喝茶的瓷器小巧玲珑,上面的墨彩各式各样,显出高雅之意。总之一句话,这座酒楼低调中显出奢华。 俞翕让店小二推荐了几个酒菜,品尝之后暗自赞叹,倒是自己小瞧了这家酒楼,菜品果然是色香味俱全。席间乔五又说了些当地有名望的士绅豪强。说来说去其实也就四个字——官商勾结。但凡有点实力的,背后都有衙门的人当靠山。只是这醉仙居的老板颇有点意味,此人倒也不出奇,祖祖辈辈都是在宝丰这一带种地为生的中等户。这老板本身是个读书人,中过秀才,只是不能再进一步便灰了心,也不想再连累家里供他读书,干脆游历四方做起了买卖,挣下了家业,到了城里开起来这座酒楼。这老板八面玲珑,和衙门里的各位官员似乎都熟知,但似乎都没有深交。很是怪哉,却也没人来找麻烦。后来乔五隐隐有所耳闻,此人的靠山可是比宝丰城最大的官知府大人要高出几级。至于到底是哪位大佛,竟无人真正知晓。 酒后之言,可信可不信。此刻俞翕对醉仙居的老板有点兴趣,不过是因为酒菜的味道深得她意。她也没打算一来宝丰城就急于表现自己,刺探拉拢各方。就以目前她这身份,太过好奇可不是好事,万一交错了友拉错了人,无意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树立了强敌,自己这戴罪之身可就成了敌人的活靶子。真指望公主能不顾一切地来救自己?目前还没有价值的棋子,说扔就扔了,没什么好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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