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叽叽喳喳的,他们谈话间透露出来的那种兴奋,让人非常不舒服。 那个被叫做吴哥的男人穿着短袖,扛着机器的手臂上纹着夸张的纹身,他“嘿嘿”一笑,语气带着轻佻:“我把她拍得可美了,还给她专门拍了直拍,你们看看,小女孩长成小女人了是不。” 听到司诺的名字,我忍着不适凑近他们的小圈子,眼神瞟向监视器里的画面。 画面有很多仰视、特写的镜头。 仰视重点拍腿,特写拍屁股和胸。 而在吴哥私人的手机里,甚至拍到了司诺裙底的安全裤。 “快快快,发到咱们群里...” “有福同享啊,你可不能私藏。” 男人们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小声嘀咕着,有如蝗虫过境。 指甲嵌进肉里,我在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体面地解决这件事。 “把手机拿出来,删掉!” 嘴和身体比脑子先行动,我永远年轻,永远冲动。 “这位老师您有事吗,什么视频啊,我们在工作,不要影响我们。”那个吴哥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慢悠悠收起手机,继续抱着摄像机拍摄。 他身边的同伙嬉笑着:“美女你别气,你长得也还挺不错的,虽然比那些小姑娘年纪大点,没关系,一会儿哥给你拍,保证给你拍的漂漂亮亮。” 他的话引起周围哄笑,我这时候才冷静下来,记起自己已经不是刚入行时被人怼几句就要内耗三天的职场新人。 “好,那我去请教下薇姐,跨年演唱会是要播你们拍的这些吗?” 薇姐是这次负责组团队的制片人之一,他们听到领导的名字,自然不敢怠慢。 有人伸手就上来要拉住我:“美女美女,我们错了哈。”他给吴哥递眼神:“你拍的那些花絮就先删了吧。” “吴哥就是一粉丝心态,在工作时间追星确实不对,不过美女你体谅他一下,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隔着衣服,我甩开那只让人生理性恶心的手,删视频只是第一步,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正僵持着,背后传来声懒散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追星?你爹光膀子的时候,你咋不去拍他胸脯呢?” 梳着高马尾,穿着冲锋衣的魁梧女人悠闲踱步到那群吵闹的小鸡崽儿身边,气势、身高上都稳压他们一头。 “哟,筝哥呀,没啥事,不用您老操心。”有个会审时度势的小鸡崽儿上前缓解气氛。 我认出那个女人是谁,她叫卫筝,在我刚工作的时候也如今天这般出手相助过。 “叫什么哥,你瞎啊,我是女的,叫姐。”她冷脸踢了那人一脚,不重不轻,让对方不好发作。 紧接着走到还在拍摄中的姓吴的身边,手里还端着的半盒盒饭,转眼就精准扣到他头上。 姓吴的低声咒骂,有欲要干架的冲动,离得近些,都能听见他粗重呼吸咬牙切齿的声音,然而利弊衡量之下,还是选择忍让。 都说男的冲动,结果都用在欺凌弱小上,真遇到比自己强大或关系饭碗的时候,这不也挺理智的吗。 “卫筝,你等着,都在这圈里混,有你跌倒了爬不起来的时候。” 姓吴的恶狠狠警告道。 “嘿,我可等着呢。”卫筝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递给他半个眼神儿:“别以为我平常不知道你在拍什么玩意儿,怎么着,拍男的你就知道近景、全景、特写,把他当个人来拍,怎么拍女人就非得从大腿上往腿根上摇呢。” “这样不是显腿长吗,女明星都爱这样拍。”有人小声辩解。 “显个屁,显着你啦。”卫筝嗤笑声,继续道:“大家都是玩儿摄影的,知道镜头语言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那点儿腌臜心思真当别人看不出来是吧。想把人拍好看了有的是方法,您倒好,直接把女明星拍成行走的器官。” “你要真觉得自己拍的没问题,那直播的时候也这么拍呗,我倒时候直接把这些素材剪下来往粉丝群里一放,你看她们会不会撕了你。” 卫筝走过去,掸掸他的肩膀,抽出他的手机把里面的视频删干净,低声道:“别看现在有人保你,等事情闹大,你绝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 “走了妹子,别楞着啦,姐请你吃宵夜去。”她大步流星向我走来,勾住我的肩膀。 她的手臂很有力量,安全感十足,我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是用来保护人的,是女性的力量。 走到半截卫筝想起什么,冲那些人摆摆手:“顺便通知你们,姐辞职啦,姐不干啦,I’m free~” * 场地周围有些荒凉,我和卫筝找了家披萨店落座。 “没忘记姐们儿我吧。”卫筝之前在国外读书,回国后也保持着晒出的小麦色健康肤色,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东城人,京腔特正宗。 “那怎么能忘,救命之恩。”我笑着回道。 说救命之恩是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确实不为过。 那时我刚毕业,还在老东家做电影宣传,跟的第二个项目就被发配到剧组去做跟组宣传。 拿着微薄工资,跟着明星作息,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月经都跟着紊乱,来的时候也比平时痛上许多。 在剧组,三六九等分得清楚,只有演员和有些身份的工作人员有专属座位,其他人都是自己随机找地坐。 那次我月经痛得实在厉害,就坐了会摄影团队的苹果箱,因为之前看到有人坐过,以为是可以的。 结果被摄影师指着鼻子骂。 他操着方言,我听不太懂,隐约听出来女人、晦气之类的关键词。 再加上旁边有不怀好意的男的提醒他,我来“那个”了,他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后来才知道,老派的剧组大多都是男的,他们胡诌出规矩,说女人晦气,尤其是来着月经的女人 ,不允许坐苹果箱。 是啊,什么行当挣能钱,就开始想方设法赶女人出去。 我当时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就在我被一群男的围着嘲笑的时候,卫筝天神般从天而降,没说几句就跟那群人干架。 “他们不会为难你吧。”我担心她。 她擦了下嘴角的血,笑笑:“剧组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实在说不明白就用拳头说话。” “别担心,我便宜又好用,资本家可舍不得我这种牛马,不会轻易开除我的。” 可最终她还是被人穿小鞋弄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加上她的联系方式。 “你看,多年不见我是不是成熟许多,都没上手揍人。”卫筝豪迈撕下块披萨大快朵颐,手臂伸得笔直,就是为了试探芝士拉丝能拉多长。 “是,都没把人牙揍下去几颗,确实过于成熟稳重。” 听我这样说,她放声大笑,笑声很有感染力,厨师都从后厨专门探出头来看。 她还是那个有童心的、赤诚的人,没有改变。 说笑间,司诺发来消息,在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非要来当面感谢我和卫筝。 “可以吗?”我试探着问。 谁知对面的人立马放下披萨,对镜抹起口红:“让她来,那小姑娘倍儿可爱,我还是她小粉丝呢。” 她扁嘴:“上次买了握手券儿,赶上事儿没去成,这次我可得握回本儿。”
第29章 猜不透的她 本来以为卫筝说喜欢司诺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对司诺的行程和作品了如指掌,是真情实感在追星。 “你别怕,以后有事跟姐说,姐给你摆平。” 说话间,卫筝顺手把手边的美乃滋挤在纸壳上递给司诺:“我记得你喜欢吃薯条儿蘸这个吧,可惜这儿没卖冰激淋,你之前还说过蘸冰激淋更好吃来着。” “这你都记得啊,筝筝姐你真好。”司诺来和我们汇合的时候舞台妆还没有卸,眼睛像小兔子似的闪闪亮。 卫筝在人一声声“筝筝姐”里迷失自我,“痴姐样”盯得人有些发毛。 “行啦,你这狂热粉小心吓到你的小爱豆。”我打趣卫筝。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几句就聊到圈儿里的事上。 “你们认识亦柔亦制片吧?” 听卫筝突然发问,我不自觉停住呼吸,别人只是提到她的名字,我的心就跟着雀跃,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做好表情管理,装作不经意问道:“她,怎么了?” “要说圈儿里我佩服谁,那必须非亦制片莫属,那宾果多大的平台啊,她说辞就辞了。有人说她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还有人说她嫁了个富豪,出国生孩子去了。” 我没忍住,声调不自然提高:“太离谱了,哪个碎嘴子这么爱造谣。” “没事,我当场就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有不痛快绝不隔夜。”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们别看亦制片平常温温柔柔的,她打人可狠了。” “打人?”我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一遍,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把亦柔和打人联系到一起。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卫筝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我去练拳,还是受她影响呢。” “我那时刚入行,遇到了跟你差不多的情况。”卫筝对我道:“那时候怕丢饭碗,越忍越憋屈,不过她打人可优雅了,软硬刀子一块上,都不带见血的。” 她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入神,想象着亦柔那时的样子,嘴角勾起微笑。 “还有种说法比较靠谱,说亦柔这次出国进修是为了回国后创业,我记得之前跟她聊过,她说想拍一部由女性团队主导的电影,这个想法太酷啦,我说好呀姐妹儿,到时候你有用到摄影的地方,必须得来找我。” 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卫筝眼里有光,很是兴奋。 我也听亦柔提起过,她确实有回国后创业的想法,已经拜托中介卖了名下的一套房产。 正想着她,亦柔给我发来消息。 [有个电影的剧本大纲发到你邮箱里了,帮我看看吧] 故事只有简单的几千字梗概,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忍不住避开人群,跑到夜色里给她拨了个跨洋电话。 “我看了,我好喜欢这个故事。”语气中按捺不住兴奋。 转而又有些担心:“可是双女主的故事不会有限制吗,我知道这里面不是爱情向,意思是资本和市场能像接受双男主那样接受双女主的故事吗?尤其是电影界,你也知道的,电影届一向以男人为主导。”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亦柔轻笑:“是啊,在编剧找到我之前,这个想法早就被毙掉好几轮,即便她极力证明这不是爱情戏,不会有政策影响,可现在的决策者们还想象不到两个女人之间还能发生什么故事。” “他们能想到的不是婆媳斗争就是闺蜜反目,当中都夹着个隐形的男人,哪怕对于两个女人的爱情,想到的最好结局也不过是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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