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多数用龟腹甲,极少数会用龟背甲,修正打磨,进而钻凿。 龟壳焚烧出现的纹路为兆纹,其中有着各样卦意,以竖为干横作枝,天干地支,左右吉凶,变化无穷。 不过若是制龟甲者技法娴熟,可控制钻凿位置深浅,而提前预备获悉卦象。 这些兆纹被秘密的归类划分寓意,秦婵自小就要将其熟背于心,绝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便是分神不敬,母亲亦会施以处罚。 久而久之,秦婵可以仅听卜卦时龟壳焚烧时声音的长短急缓,便可以分析对方想要钻凿过的卦象兆纹。 因而当白日宫殿祭鼎灼甲卜卦时,秦婵双目注视滚烫膨胀烈火,便是要在众人之前,先行分辨出太阳圣女燕曦准备的那处关乎少女生死的龟甲。 幸好秦婵及时发现那处灼烧裂开的龟甲,才会在捞取入祭盘存放时,将其悄无声息的藏于掌心。 那于烈火之中焚烧的龟甲,犹如烙铁,*几乎一瞬之间就烫伤肌肤,可秦婵献上祭盘时,却不曾皱动眉头,神态自若,无人察觉端倪。 因而当秦婵目光看向少女明明满面关切不忍,却又莫名气恼不悦的神态时,心间只觉有趣,更存留些许庆幸。 幸好没能让燕曦因此而献祭少女,否则自己必定会少了许多趣味。 思量至此,秦婵收敛心神,眉目间流露几分少见的柔弱,轻声道:“莫非小王女不愿负责,打算这般袖手旁观么?” 话语说的极为无辜,可是秦婵知晓自己并非是因伤处痛苦,而如此惺惺作态。 真要细究的话,大抵是秦婵期待少女更多有趣反应,纯属好奇罢了。 这般软声软气的柔美模样,让张琬心神一晃,硬生生把先前嘴里想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张琬视线从坏女人的姣美面容,转而落下她半抬的狰狞伤手,其间血肉未干,心有不忍的应:“行,我替你包扎下吧。” 虽然不明白坏女人为何要让自己负责,但见她实在伤的不轻,张琬看的都觉得疼,自然不想耽误时间! 否则以坏女人这般散漫不在意的姿态,她大抵真会不管不问。 炎炎夏日里的伤处,若是不能妥善处理,一旦血肉发炎化脓,那后果一定会更可怕。 两人相对坐在席团,纱布药膏堆叠桌前,夜灯摇曳,将两人身影拉长的近乎要融为一处,不可分辨。 张琬动作很是小心谨慎,一手捧着坏女人温润玉手,另一手指腹沾着凝胶药膏抹伤,视线落在血肉模糊般的伤处,其间边缘隐隐有些缭泡,可见烫伤的很厉害。 “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吧,或许能舒坦些呢。”张琬看向一言不发的坏女人,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开导,“我上回脚疼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谁想,坏女人只是垂眸迎上视线,美目间似是疑惑,神情淡然的应:“哭,竟有这等功效么?” 这话说的张琬险些哽住,目光看向不似揶揄打趣的坏女人,她好像是在真诚的询问?! 张琬一时陷入深深的沉默,暗想坏女人她不会从来没哭过吧! 细想,从去年至今,坏女人哪怕遭遇献祭河神之危,而后又被幽禁,可面上从来没有表露半分悲戚,更何谈伤心落泪。 这么思量一番,张琬越发觉得坏女人真是世所罕见的狠人! 不对,坏女人应该是狠人中的狠人才对! 这么一大块烫出血肉的伤疤,坏女人竟然连眉头都不曾眨动,难怪她那时看着自己脚伤落泪,一副无动于衷并且毫不理解的冷漠模样。 张琬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坏女人面前,无形之中丢了很多脸呢! 没想,坏女人忽地开口,嗓音中透着些许莫名惬意,悠悠道:“若是小王女替我哭的话,兴许会有几分成效吧。” 闻声,张琬恨不得立即收回刚才的关问话语,暗暗咬牙应:“我才不信!” “那真是太可惜了。”坏女人眉眼轻弯的淡淡道,其中露着未曾得逞的遗憾,完全没有先前半分无辜柔弱姿态。 张琬看的深吸了口气,不禁怀疑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了! 语毕,屋内陷入寂静,张琬不再去看坏女人,低头认真抹药,隐隐发觉自己指腹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烫度。 可想而知,坏女人伤处此时应当仍旧泛着灼人般疼痛热意。 因而张琬没有多想的低头吹拂气息,想要替她减缓些痛楚。 可本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反应的坏女人,掌心动作陡然僵硬,张琬抬眸担心的问:“怎么,我弄疼你了?” 包扎,这种事张琬一向都是被照顾的人。 说来,这还是张琬第一次照顾人,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秦婵低垂眉眼,迎上少女忧虑紧张神色,心间宛若轻羽拂过般难耐,眸间微微投落幽冥暗色遮掩不明,让人看不太真切心思,神态冷静自持,语气散漫道:“不疼,很舒服。” 说罢,秦婵将手递的更近,很是享受少女先前带来的新奇感受。 张琬一副怀疑的目光,打量坏女人玉白面容,心想她难道是精神错乱了嘛?! 这么严重的烫伤,若是落在张琬掌心,早就哭的梨花带雨不可! 坏女人,她竟然觉得很舒服! 对此,张琬已经不愿意多问,自顾用纱布笨拙包裹坏女人掌心和指腹,暗想她就算真有病,自己也没药! 待张琬翘着两根抹药的手指,别扭的给坏女人系上蝴蝶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于一旁洗手出声:“你这手得仔细养着,否则掌心的疤痕会很深。” 坏女人的手,骨节修长,肌肤匀称如牛乳般细腻,哪怕是掌心落了疤,旁人看不大出来,但总归有些令人遗憾。 语落,没有半点回应,张琬偏头一看,坏女人正平静的打量手背张扬的蝴蝶结,面上神色如常,却莫名给人一种违和滑稽的感觉! 张琬忍不住弯起眉眼,笑意浓烈,甜糯嗓音禁不住打趣道:“蝴蝶结是不是很适合你呀?” 难得有机会向坏女人调侃,现下还不得珍惜机会! 闻声,秦婵移开视线,看出少女满眼溢于言表的揶揄心思,蛾眉轻挑,自有一番别样风情,清冽嗓音却很是残忍道:“是么,我倒觉得它丑的很特别,小王女喜好真是独树一帜。” 语出,张琬的澄澈眉眼笑意消散干净,圆眸满是不理解的看着坏女人,脸颊气的泛红,结巴道:“你、你……!” 见此,秦婵美目间却浮现一抹似云雾般朦胧淡笑,又宛若消融般的冰川夹杂独有的清冷泠然,嗓音悠悠出声:“不过我勉为其难的接受小王女的一番好意吧。” 好话坏话都给坏女人一人说尽,张琬顿时觉得心间有一口气不上不下,实在憋屈的很! 正当张琬心里决定再也不跟坏女人说话时,巫史从外备上膳食茶水,才稍稍缓和些尴尬气氛。 夜风晃动水榭垂落的纱帘,凉风吹入内里,稍稍缓解些许燥热,张琬吃着鲜美鸡汤,不欲多言,以免被气死。 可坏女人投落的目光实在太明显,张琬想视而不见都难! 无奈,张琬只得抬眸看向对面静坐的坏女人,眼露不解的问:“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坏女人缓缓抬动绑着纱布的右手,而后视线落在桌前繁杂碗碟,意思已然再明显不过,须臾之间,恢复先前虚假的柔弱模样,轻轻道:“我的手,现在不便用膳。” “那你刚才怎么不让巫史留下服侍啊?” “小王女答应要负责,难道转眼要假手于人么?” 语毕,两人无声僵持对望,暗流涌动! 张琬本是不愿上当,可迎上坏女人一幅翘首以盼矜贵模样,仿佛自己若不服侍,她便真就不用膳! 那结果想来只能是自己一起陪着耗下去不可。 见此,张琬只得认命,抬手挽起宽袖,执筷耐心的出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吧?” 坏女人视线并未去看桌前陈列菜样,而是落向张琬的小碟,缓缓道:“菌菇鸡汤,味道如何?” 张琬不明所以的颔首,满意的应:“我觉得鸡肉鲜美,菌菇爽滑,汤也是美味可口的很。” “既然如此,那就盛些尝尝。” “好。” 此时的张琬完全看不懂坏女人的心思,更懒得去猜缘由。 待备着汤匙给坏女人品尝用膳,张琬心里想着待会等她高兴,再询问些今日宫里献祭的事。 奈何,这顿晚膳吃的极为漫长,坏女人食量的虽不大,可每样都要一一尝些,细嚼慢咽,姿态虽美,却着实耗人精神! 河虾,往日里坏女人从来都不吃此物,可张琬刚尝了一个,谁想她竟然也要尝! 因而张琬自己没吃几只河虾,全忙着给坏女人备菜。 张琬趁着间隙扒拉米饭,暗自庆幸,夏夜并不冷,否则自己连饭菜都要吃不上一口热乎! 夜间深时,张琬沐浴回到水榭,已然有些犯困。 坏女人被巫史和祭徒簇拥沐浴更衣,这会正单手捧着竹简看得认真,完全不受半点伤势影响。 张琬虽是好奇坏女人的受伤缘故,却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如实告知,因而没好直白询问。 从榻旁爬到里侧的张琬,慵懒的躺在一旁,面露困倦,脑间思量如何提及宫廷帝王卜卦献祭一事。 水榭外蝉鸣喧嚣,池面时不时有鱼儿翻涌声响,张琬打了个哈欠,眉眼凝聚些许水润光泽。 秦婵自是察觉少女心绪不宁,偏头迎上那水雾缭绕的明眸,心生柔软道:“小王女有事?” 张琬没想一下被看穿念想,不免有些心虚,颔首应:“今日祭庙里传着皇室王女将要为陛下治蛊献祭一事,我母亲也会出现在献祭人选之中吗?” “准确的说,所有皇姓诸侯王都会进入献祭名册。” “如果这样,我可以替母亲参与献祭么?” 语落,秦婵蹙眉,很是意外,美目间颇为复杂,出声:“小王女知道献祭意味着死亡吗?” 张琬感觉到坏女人心情变化,气势压的有些呼吸困难,只得以手撑起身,半坐榻旁平视,方才缓和心神,坚定应:“我知道的,所以才不能眼看母亲陷入危险,你可以帮我吗?” 坏女人没有应声,神情颇为严峻,美目中透着些许凌厉冷意,全然没有先前柔顺温和姿态。 见此,张琬便又悻悻的补充道:“我知道这事很为难,所以你可以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去做。” 闻声,秦婵仍旧没有半分缓和迹象,薄唇翕动,很是不解的出声:“为什么?” 今日自己好不容易才替少女避免出现在献祭名册,没想她竟然愿意主动去献祭,实在是令秦婵困惑。 少女,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性情,她甚至胆小到有些怯弱,如今竟然会做出甘愿赴死般反常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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