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道目光不长久,因为随即那人就转过身去与老段说着什么。 老段的手似乎在颤抖。 “那是班太傅的门生?” 脉婉惜走到她身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同样搭在窗台上探出身子向外看,那束目光虽然不是完全冲着她来的,但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些波及。 “是,”江缔收回目光,心底彻底放松下来,看来后面的事并不需要她们多费力气了“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脉婉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琢么着大概可以回去写书自证清白了。 老段连正要往这边走来的顾客都没顾得上,好像被人追杀一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走,要不是两个人早就在楼下等他,一时半会恐怕还跟不上他。 路上他并没去什么过多的地方,直奔落丘村走,让两个人方便不少,有了目的地就不太在乎一些不关紧要的过程了,脉婉惜边走边想,还好自己特地换了鞋子来,绣花鞋走山路可太受罪了。 江缔不同,军将的服饰向来以轻便简洁为主,因此身上的衣服加了甲胄直接上战场也是没有问题的。 江缔把脉婉惜挡在身后道:“有人。” 两人一路避开耳目跟到了老段家中,却只是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着他走进去,走到房中亮着的灯火里。 除了家中夫人和好友,还会有谁能提前到主人家中去? “小姐,走这边,”等老段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江缔正打量着左右的路,脉婉惜扯扯她的衣角,招手示意她往这边走。 确实是个好地方,正对着前方就是老段的房中,只需要蹲下来,边上生长的树木树影夹杂着黑夜可以完美的掩盖着她们。 “大人,大人,求您再帮帮小人吧!救救拂棠!” 这一声大概是把这一整天的惶惶不安都喊出来了,不过仅凭李冠一条命,并不能使他到这个地步,那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他反应这么大,又是谁,告诉他的? “你除了那两个问题,还问了他什么?” 江缔淡淡的问道。 “妾身也没多说什么,”脉婉惜似乎是有些怕黑,身边的黑暗驱使着她不自主的向江缔靠近,声音却依旧温和“妾身不过是跟他闲扯了几句徐老爷家的小妾听说是叫人买回来的,如今年纪轻轻就要死了,实在是可惜。” 老段精明不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被人当刀使,但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老段不傻,他必然是听出了话中的主角是谁——李冠的女儿李拂棠。 “你这是挑唆。” 话虽如此,但江缔话中没有一点责怪之意。 脉婉惜稍稍放松了些,没那么紧张害怕了“挑唆的人可不是妾身,妾身没那个能力让他去破这道死局。” 尘埃落定,可不是死局。 “无亲无故,至于么?” “当然!拂棠她是个好姑娘!”窗子里只能看见老段的身影,他原本就憔悴的脊背直接塌陷下去,没有一点犹豫。 “起来。” 老段无视了他的话。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与贱内福薄,没能有子嗣,实在是拂棠才让小人一家弥补了这一点,两年前要不是拂棠,贱内就摔死在山崖里了,拂棠虽然姓李,但却也是照顾村里的人,小人一家待她视如己出,拦不住她被姓李的卖了,不能再保不住她一条命了啊!” “……此事由大理寺的人全权接管,找我又有什么用……” 多多少少有些甩手掌柜的感觉了,连远离朝堂的脉婉惜都不觉得是常态“这……真的是班太傅的门生?” “恐怕不是,”江缔先前在撷兰苑还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刁难罢了,结果查的越多,无论是处事还是事后态度都与班太傅大相径庭,先不说班太傅会不会做这个甩手掌柜,破绽这么多,绝对不会出自班太傅这个混迹朝堂多年的人精之手“只是借他的手行事罢了,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看见他了。” 若非班太傅,他又怎会自报家门? “我无能为力了……但你可以去看看她最后一眼。” 说罢就要走,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老段自然不可能把这最后一点希望放走,哪怕是以命换命!只要能换李丫头回来! 且不说老段拖着他不然人走,还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江缔也不可能会放他走。 “劳烦苑主帮个忙,”江缔从后面跳下去,落地时后头的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脉婉惜转过一点身子,死死抓着自己的袖子“何事?小姐但说无妨。” “弄些动静出来,我去前面堵他。” 江缔没再多说什么,快速的绕到门前,正巧能看见那人被老段拖着无暇顾及其他。 “谁?!” 那人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站在窗前看着他。 月黑风高,衣衫暗沉,又是这么突然,虽然脉婉惜脸上的生气能让人判断出这是个活人,但一瞬间的冲击力绝对不小。 而那人也果真被这“一面之缘”成功吓到,不知带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老段就要往门口跑,却不知,门口还有一个“活阎罗”在等着他。 “大人要去哪儿啊。” 江缔早就恭候多时,她抱臂靠着门框,煞是悠闲,甚至有时间越过他去看后面的脉婉惜。 “你你你让开!”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江缔会在此处,愣了一瞬间之后还是想着直接冲过江缔跑到门外。 “啧。” 该说不说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不成,江缔就算是个女子,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个上过战场有武艺再身的女子,他这天天捧研拿笔的人,怎么会是对手。 江缔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扭去,加之脚下踢到他的膝盖骨上,不过一瞬间,那人就跪倒在了地上,面上的深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大胆,我可是朝廷命官!” 这人绝对不可能不认识江缔,大概是习惯成自然吧。 “命官?”江缔手里还抓着他的手臂,蹲下身来另一只手拿起他藏在袖子中的令牌,好笑的看着他“不过是个六品太学博士,包庇人犯,挑唆害人,这里哪有你说大胆的份?” 江缔扯着胳膊让他抬头,把自己的令牌放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大人不会连这都认不出来吧?” 他当然认得,因此才会心有不安。 面前的人,是正四品宣威将军。 第16章 仁心 “怎么,不说话了?” 江缔松开他的手把他推的后退几步,跟脉婉惜一起站在门口堵住他的去路,窗子被锁上了,他现在除了走前门,没有任何路可以离开。 她向来不喜欢用官职压人,哪怕是在军中也不端着副将的架子,跟将士们过招喝酒比京中快活不少,多的总没有少的好,但谁想,官场上,就是要看官职行事。 不过江缔觉得自己用起来并不顺利。 “将军不归家,来这里作甚?” 老段还呆坐在地上,江缔的出现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思考没有说话,那人靠在墙边警惕的看着江缔,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自然是为了查案来的,”江缔把老段从地上拉起来,“只允许你在这里给人出谋划策,就不允许我来了?” “好一个太学博士,刘恕,不知道班太傅对此作何感想?” “与你何干!” 刘恕有些闹了,但手臂上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跟面前这个人动手是绝对占不到上风的,反倒还会自讨苦吃,于是只能在原地干瞪眼,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老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趁着江缔转移刘恕的注意力,脉婉惜扶着老段问道。 老段第一眼看脉婉惜,眼前这人气度不凡生的又是闭月羞花之貌,肯定不是常人,再看江缔,浑身上下都是利落和与他们不同的气质,非富即贵,况且听刚刚的话,这个女子身份不低。 “小人求二位姑娘救救拂棠吧!” 他对着江缔二人又一次跪下来,明明是个七尺之躯,眼泪却也跟着从眼眶中跑出来。 “老伯,没办法的, ”脉婉惜叹了一口气,也拉不起来他,只能等着江缔跟他说明白,她的话语权毕竟没有江缔大。 江缔身上针锋相对的气势好像一瞬间被收敛回来,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开口的语气却不免沉了几分“她当着徐府诸多下人的面杀人,人证物证俱全,就是陛下想要保她,也并非易事。” “并非易事”四个字似乎彻底将他打垮,本来一点摇摇欲坠的心无情的摔在了地底,他满腔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跪伏在地上狠狠的哭起来。 他的哭声把屋内所有人的所有思绪和话语都打断了,每个人听着他的哭泣声 ,心思不显。 李拂棠是个医者,但医者仁心不是对徐老爷,所以徐老爷死了,可李拂棠搭上了她自己,一点回光返照的力量,仅仅只够一个徐老爷的命,那些欺负她的,害她过这种日子的,都没办法了。 “拂棠她会被逼着去杀人,她怎么会乐意杀人,她是个医者啊!” 老段的声音几近崩溃。 是啊。 救人者去杀人。 多可笑。 “姑娘,姑娘,我求您,徐家老爷做的事不干净,是我杀了人,我去大理寺自首,我什么都招,但我求您把徐家的脏事都抖出来,我我有证据!” 老段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他满脸泪痕的起身,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一边翻箱倒柜的去找“证据”。 确实让他找到了。 一张账单。 甚至破到看不出来。 但那确实是一开始的账单。 左右来看,应该是李拂棠最后为徐家准备的一点报应了。 真是可惜,能想到留这一手为自己,从徐家最致命的地方入手,实在是聪明。 只是不知道为了这么一张纸,她又要受多少罪了。 “好,”江缔道。 刘恕诧异的盯着江缔,心下只有“莽撞”两个字。 老段的眼神中似乎又有了一点神采,他正欲道谢,却被江缔抢在了前头:“但你要把你杀人的事,给我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屋内又有了一点寂静。 但老段很快打破僵局。 脉婉惜松口气,终于可以准备收尾了,她从江缔手里拿过那张账单,心里满是李拂棠的样子。 原来一面之缘真的可以记这么久。 或许脉婉惜早就该在撷兰苑知道的。 “小人刚给夫人办完丧,对那姓李的敢怒不敢言,村里还要仗着他过活,小人本来就想这么算了,但那日回来,”老段指身后的刘恕“这位大人他说拂棠在徐府里日日受委屈,过得连个畜生都不如,小人本以为,她亲爹至少会给自己闺女找个靠谱的人家,结果她那狠心爹娘眼里就只有钱!所以小人一时冲动听了他的话,去杀了李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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