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信跟李玉一样,对裴治十分妒忌。 一个馊主意从脑子中冒出,意味深长地瞥了裴仕林一眼,赵守信没多说什么。 他跟崔让能一起玩,不代表着他们是同一阵线的,有的话不能在崔让跟前讲。 清河公主府中。 裴琢玉回去的时候,宁轻衣正在看越王府送来的消息。 左冯翊、右扶风景云现,郑州、怀州河水清。 宁轻衣一见裴琢玉,就抬头说了密信上的事,又道:“国之将兴,必有征祥。景云现、河水兴,都是太平之瑞。圣人近来新得美人,各地又有征祥事报来,想必很高兴。”再让太史局报一个“蓬星现”,想来圣人会大喜,真的将自己当作太平天子了。 裴琢玉一挑眉,对上宁轻衣满是笑意的眼,问:“殿下有什么打算?” 宁轻衣走向裴琢玉,轻笑了一声说:“指向太平天子自然令人高兴,可要是一切指向别人呢?譬如说我那几个兄弟。” 裴琢玉一点就通,知道圣人必定会因此动怒。如果依据这件事情动手脚,那秦王或许是最合适的。毕竟左冯翊、右扶风古来属三秦之地,而秦王的封号可以应这一征兆。秦王阴毒,送美于天子。圣人正宠爱着那位美人,如果听信对方的话,也许会再度提拔秦王的党羽。如果不乘胜追击,极有可能等到起复的机会。 宁轻衣一颔首,抬手抚了抚裴琢玉的鬓发,又问:“昭文寺中如何?” 裴琢玉道:“很合适。”到时候颜真言会来面见公主,用不着她来说。裴琢玉不提朝政事,她垂眸,取出送昭文寺中请来的平安符递到宁轻衣的手中。 宁轻衣看着裴琢玉,有些惊诧:“你信?” 裴琢玉博览群书,道经佛经无不涉猎,她曾手抄经卷,可对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发自内心的嗤之以鼻。如果神佛有灵,她自认为不愧天地,何苦遭受那样的磨难?如果神佛无眼,她又何必相信? 裴琢玉握住宁轻衣的手,微笑道:“我愿意信一次。” 无所求便不必信,可现在呢,她是有所求的。 岂会不知关键在“医”,万一苍天有眼呢?
第40章 翻云覆雨 夏日炎气重,到了夜间,习习的风仍旧是带着燥热。 宁轻衣搬到了四面敞开的堂阁中,安设了一架碧纱橱,里头摆着凉床、石枕,躺在里头过夜。 裴琢玉觉得宁轻衣弱不禁风,怕她着凉,可说来说去,也只在床头安置了挡风的落地大屏风。 “怕我着凉的话,琢玉陪我安睡如何?”宁轻衣这样说。 裴琢玉许久无言,索性便由她了。 日日如此,这夜也不例外。 还未黄昏的时候,已经说尽了昭文寺诸事,便不必再提相关的话题,只静静地并肩躺在藤床上闭眼休憩。 宁轻衣不困乏,她本来就不容*易入睡,倦意没来的时候,精神更是十足。她侧着身,伸手拨了拨裴琢玉乌黑的长发,就着烛火用视线描摹她的眉眼。她的眸光一瞬不移,很是炽烈。裴琢玉也没睡着,她一睁眼,轻轻道:“怎么了?” 宁轻衣偎了上去,摇头说:“没事。” 裴琢玉伸手揽着宁轻衣的腰,将盖在身上的薄衾也往上掖了掖。她有意放空思绪,可过往的一幕幕接踵而来,流水似的没有间歇。想了很多,可感知上仍旧是一片空落,仿佛什么都抓不住。她的眼神有些空茫,这一失神,就很容易被持续关注着她的人发觉。 “想什么呢?”宁轻衣又问。 裴琢玉坦诚道:“不知道。”一切都走马灯似的晃过了,反正也留不住。 宁轻衣稍稍地撑起身,她想没有过去的人其实也没面上的那般云淡风轻,有的痛苦不是不存在了,而是变成了一种“不自知”,它如影随形,是拂不去的寂寞彷徨。宁轻衣心疼裴琢玉,她伸手抚了抚裴琢玉的脸,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裴琢玉眼睫一颤。 在互通了心意后,两个人凑在一起,免不了缠绵的拥抱和旖旎的轻吻,但大多都是浅尝辄止。宁轻衣不说,裴琢玉也不知道当不当做。温热的唇落来,那种熨帖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到肺腑,填充她的身心。 裴琢玉不会太放肆,可也不会全然被动承受。在察觉到宁轻衣意图后,揽着她的手便用了力,捕捉到红唇后,本能地反客为主。呼吸在唇舌交融间变得浊重急促,吞没了一些东西后,从唇齿间又逸散出了另外的声音。 低哑而又勾人。 面色潮红,浑身发烫。 不知道这热的是夏日的天,还是那颗突突狂跳的心。 一呼一吸间起伏的胸膛交贴,清晰地感知着那种凹凸有致。 裴琢玉的手指在宁轻衣的腰间来回摩挲,双眸在亲吻中失神,理智在情潮中溃散。 像是重新经历那光怪陆离的梦境,描摹触手可及的温软。嘤咛声在耳畔回荡,可裴琢玉的思绪中猛地落下一道惊雷,没等宁轻衣叫停,她便自发地止住了动作。 宁轻衣拥着她,唇角溢出了一道很清浅的叹息声。 她倒是想一切全凭裴琢玉做主,等她愿意。可一回又一回半道而止,不上不下的,有些难耐。 她受不了。 尤其是这次不只是亲吻,她手早就放到了不该放的位置呢。 算了,不等她了。 “我、我——”裴琢玉吞吞吐吐,面红耳赤。 宁轻衣的眼神中还残余着几分迷乱,她一翻身夹着裴琢玉的腿蹭了蹭,恼道:“你什么你?继续。” 裴琢玉轻轻问:“会后悔吗?” 宁轻衣:“……”她心想着,在这时候提这样的话题可真是扫兴,但能怎么办呢?她能一脚把裴琢玉踹下床吗?只能理解包容她的不安和彷徨。 将那句近乎诘问的“那你呢”咽了回去,宁轻衣抱着裴琢玉,柔声说:“不会。” 裴琢玉吐了一口浊气,她不是无悲无喜的菩萨心,要不然春梦自何方来?宁轻衣真诚的两个字让她的心安稳了,不必将话题再展开,也不用再去挖掘过去的痛苦,反正你知我知就足够了。唇重新贴了上去,两颗怦怦跳动的心,在交融中节奏几乎同步。 翌日两人都起得有些晚。 宁轻衣在公主,府上没人能管到她的头上。 至于裴琢玉—— 在抛去了过去后,哪里还用守什么规矩,何止能睡到日上三竿,甚至能白日安眠,不管外头的天和地。 两人很是自在地躺着,醒来也依偎在一起。 日光很足,宁轻衣盯着裴琢玉看,越看越觉得她无可挑剔,清凌凌的,让人忘怀不快的事。 “有哪不妥当么?”裴琢玉贴着宁轻衣问。 宁轻衣慵懒地觑了她一眼,浑身不大能提起劲。她不说话,抱着裴琢玉不住地撩拨她,裴琢玉无奈地抓住了宁轻衣的手,轻声道:“殿下,别闹。” 宁轻衣眼神撩人:“我倒是觉得浑身舒爽。” 自身到心都舒展开了,不用独自咽下漫天的孤寂和苦楚。 裴琢玉面色绯红,无言以对。 总之就是不依宁轻衣。 宁轻衣轻哼一声,也没再闹她。抓着人凑到唇角亲了亲,说:“再陪我躺会儿。” 裴琢玉抿唇笑了笑,说“好”。 午后。 颜真言来谈昭文寺的事,本朝的僧尼、道观的属籍都在鸿胪寺,理论上也要受到鸿胪寺的官制,改寺观为学馆的事,有可能招来朝臣的非议。 “昭文寺仍在,以昭文寺的名义立学馆,也戴昭文寺之名。至于鸿胪寺那边,不必忧心。”宁轻衣道。寺中本来就做慈善事,抚养孤儿、收敛流离失所的人,寺中开设学馆,教养孤女,还不用朝廷掏钱,圣人哪里会拒绝。 不过宁轻衣还是得拿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 于是,在几日后,她恰到好处地病上了一场。 尚药局照例来了医官,是时常给皇后诊断的奉御。 宁轻衣也没用药物来摧残自己,奉御带回去的话足以取信于人。 设学馆行善祈福之事,圣人果真同意了,朝臣们也不好置喙。 说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也不需要朝廷出钱,于民间更是有益。提上一句不妥当,可能就一个罪名甩下来,说他们想让清河公主死。 宁轻衣这一“病”,引来些许探视的人。 宁轻衣挑着见了几个,接着便闭门谢客,不希望旁人再上门扰乱了。 清河公主府的动态,很多人都关注着,何止是她的姊妹兄弟在嘀咕,就连镇远侯府中,也掀起了一点风波。 裴仕林在去官宦子弟中,一直是不起眼的存在,可近来赵守信频频邀请他喝酒、打马球,裴仕林也便跟他熟悉起来,这来来往往的,从赵守信的口中知道他的意向,回到府上就跟裴光禄说了。 “阿耶,赵国公府上有意同我们家结亲。”裴仕林道。 他说话的时候王照也在,听得满头雾水。赵国公府上跟他们结亲?赵家和裴家都没待字闺中的女儿,结哪门子的亲?不只是王照疑惑,向来拎不清的裴光禄也瞪着裴仕林,恼怒道:“胡说什么呢?” 裴仕林道:“他瞧上了裴琢玉。”他皱着眉头,也很是不理解,“裴琢玉膝下都有个女儿呢,甚至不知道前夫是谁?赵国公府上同意裴琢玉进门吗?” 王照一听,如晴天霹雳打了下去,她瞪圆了眼睛看裴仕林,很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怒气冲冲地看着长子,拔高声音道:“怎么说话的?” 裴仕林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又继续说:“咱们要怎么做?” 裴光禄若有所思道:“赵国公是秦王的母族……”他原本想着清河公主府能给他点反馈,但他没有往上爬,裴仕林也没能捞到一官半职,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些朝臣看在清河公主的面上愿意跟他们往来了。这“送女”给清河公主终究不是个事儿啊,况且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清河公主病重,如果这位殿下病倒了,那旁人还会给侯府面子吗?倒不如顺势搭上秦王那条船。 裴光禄不说话,但王照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被这窝囊的父子俩气得不轻,心中一片拔凉。她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劝阻的话,只是道:“这事儿你们不用管,改日我去赵国公府上探探口风。” 裴光禄一听王照愿意包揽,自然是喜不自禁,连连说“好”。 回到屋中的王照,越想越觉得愤怒。她拼尽全力想保住裴家,想将裴仕林带上一条坦途,哪想变成这模样?人要堕落当真是容易。当年裴光禄没有跟她商议,做出告发裴光卿和太子谋反事来,府上是飞黄腾达了,可终究令人耻笑,连累得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连想回乡里都不成。现在裴光禄又打主意靠向秦王……分明是要将他们全家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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