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保命的话,不能任由这父子俩作着。 但好言劝慰,裴光禄只能听一时。 许久后,王照眼神沉冷,拿定了主意。 她一边命心腹往清河公主府中递信,表明赵守信充斥着恶意的图谋,另一边,从匣子里取出一些药物来。 若是能让裴光禄一时病重换来全家安稳,是值得的。 而裴光禄一病,就以侍奉汤药的名义将裴仕林强留在家中。 至于让他修习儒业——看来是没指望了。 王照面色一变再变,最后长叹一口气,神色颓然。 清河公主府中。 得到消息的宁轻衣面色阴沉,她没拿赵守信的事来污裴琢玉的耳朵,转眼功夫,面上又恢复了盈盈的笑。 赵守信是秦王的党羽,这笔账怎么都要算到秦王身上的。 秦王宁丹旭,不能继续留了。 但秦王一倒,另外两个蠢弟弟未必能牵制住梁王,毕竟他有着东宫遗留的旧势力,所以梁王最好能一起死。 赵国公府上。 赵守信得意洋洋。 他是赵德林的第四子,老赵国公还在,这爵位说什么都落不到他头上来,可就算如此,以他的家世,定不可能娶寡妇为妻,所以他的打算并未告知府上的任何一人。他对裴仕林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但不妨碍他瞧不起侯府,只等着裴家主动将人送上门来。 以那裴娘子的姿色,给他当妾室倒是绰绰有余。想到那与裴治近似的面庞,赵守信心中升起几分隐秘的痛快。 可一连等待了几日,赵守信都没等到裴仕林的消息。这一问才知道,裴光禄病倒了,作为长子的裴仕林被关在府上侍奉汤药。赵守信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情,心中也不着急。可没等到裴光禄病愈,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先前得来的产业中有一处福田,那田地其实已经进献给秦王,可秦王哪有什么时间打理,一直都是赵守信的人照看。这一日,忽然有人通报说地里生出二十四茎紫芝,为龙兴凤翥之形。紫芝诞生可一个祥瑞!赵守信就是个纨绔子,没有想那么多,亲自带着大帮人去田地里查看。动手的挖掘的时候,还弄出了一块瑞石,上头刻着“千年秦王当太子”! 赵守信是秦王党羽,当然希望秦王能够登上大宝,大喜过望,立马让人准备马车,兴冲冲地将紫芝和瑞石送到秦王的府中。 紫芝生,瑞石显,岂不是天有照应?祯祥生,秦王当为君! 与赵守信同行的是些纨绔,可有的人心眼要多些,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对劲。在赵守信在那大肆庆祝的时候就先溜了。 田中挖出瑞石的时候,一封密书同样呈到了承天帝的案上。 近来祥瑞频出,宫中又有美人添香,承天帝心情大好,大行赏赐之事。只是先前他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愤怒。他对几个儿子保持怀疑,在看到密信奏报田里出瑞石的刹那,连“河水清”“景云现”也一并怀疑上,认为是秦王在暗中捣鬼。 太平祥瑞难道是指向秦王么?秦王将他这个君父置于何地? 秦王府里。 宁丹旭心情沉重,虽然送进宫的美人替他说了几句好话,但想要将才被驱逐出京的薛亨调回,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他还在为薛亨的事情发愁,赵守信美滋滋送来的瑞石和紫芝,像是漫天洪雷砸在他的头顶。 他不仅没有半点喜悦之色,甚至整个人如置冰窟,周身萦绕着的是刺骨的寒意。 圣人忌惮他,先前想在府上设置学馆之事,都让圣人罚了他,如果紫芝和瑞石之事被圣人知道,要他还有活路吗? 宁丹旭的面色铁青,怒声道:“快将它们销毁!”见赵守信还在发呆,宁丹旭暗骂他蠢货,劈手去夺紫芝和瑞石,想要亲自销毁。可还没等到他得手,一道嬉笑声传了出来,却是梁王和燕王结伴而来。他们横冲直撞的,不顾王府长史的阻拦,大喇喇奔进府中。 “二哥这是在做什么?府上好热闹。” 宁丹旭眼前一黑,刹那间便想明白缘由。 是这两个阴险狡诈的弟弟要害他! 梁王动作快,没抢到紫芝,但也一脚踩在了被抱进秦王府的宛如龟形的瑞石上。他低头道:“千年秦王做太子?”他露出了一抹惊诧的神色,瞪着宁丹旭不可思议道,“二哥,你——”素来只听“万岁天子”“千年太子”的,这突然冒出个“千年秦王”来,想入主东宫的野心真是昭然若揭。 宁丹旭见到梁王和燕王,就知道销毁的念头落空。他死死地盯着两位兄弟,恨声道:“圣人明察秋毫,你们别以为自己的谋划能得逞。” 梁王呵呵一笑,没说话。 心中却是暗自琢磨,这东西不是老二自己弄的,那是谁造的? 三王齐聚秦王府,闹哄哄一团,宫中来使索性将三位亲王都请到宫中。 秦王想当太子,可往常顶多借着朝臣的口暗中透露那点心思,哪能明目张胆做这等事?一面见承天帝,便大声喊自己的冤屈,他没有明说是谁还他,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那几个不省心的兄弟。 梁王和燕王跟秦王住在一个坊市,时时刻刻关注着秦王的动态,得到消息自然是要去凑个热闹。这无端被牵连的事情,他们不认,在被秦王诬陷的时候,也赶紧叫屈。最后秦、梁、燕三位亲王都被拘禁在宫中。 清河公主府中。 得到消息的宁轻衣冷笑连连。 宁丹旭要污蔑兄弟,首先得给圣人一些合理的解释。 紫芝、瑞石是赵守信发现的,为何第一时间是将瑞物送到秦王府?难道赵国公府上以秦王为天? 那生紫芝的田地是秦王产业,来自赵家。那赵家又是从何夺来的?为什么偏生夺它? 怎么早不生紫芝晚不生,偏在秦王手中生?怎么就是赵守信发现的? …… 赵守信是赵国公府的人,而国公府可是秦王的母族啊,若不是出自秦王授意,那又是被谁人指使? 早前祥瑞频出,朝中有人提议建储,承天帝哪能不将几件事连在一块想? 宁青云因谋反死,承天帝也怕余下的几个儿子步上宁青云的后尘。 “一旦起了猜忌之心,一切便无法遏制了。”宁轻衣从容道。 就跟当初的宁青云一样,如果不是圣人忌惮他、想要他死,自己岂能轻易达成目的?毕竟宁青云居太子位年数已久,在朝中声望日隆,让逐渐老去的圣人坐立难安。 她扮演一个无辜者、旁观者,利用的是圣人的猜忌心。 “前朝元宗一日杀三子,却不知圣人会逐几王。” 秦王没披兵甲,赐死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削爵贬出长安,安置他州。 但能不能活到抵达目的地,就不好说了。 宁轻衣需要一柄杀人刀。
第41章 借刀杀人 太极宫中。 秦王、梁王以及燕王都被拘禁在殿中,不许任何人来探视。三王的生母尚在,可圣人不松口,任凭她们如何恳求都无济于事。后宫没有法子,只能够看朝中。但朝臣中也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触怒承天帝。 祥瑞是一件好事,但当“千年秦王当太子”这块瑞石一出,就没人敢去碰这个霉头的。 要知道连太史局观测星象的官员都被圣人下狱了,怀疑他们与秦王一众有联系。 其实一开始还有人想借着这个时候劝谏圣人立太子,可惜惹来的只有圣人的愤怒,被拖出去打了三十杖,奄奄一息。 朝中氛围沉滞如此,哪个人敢相劝? 秦王府那处倒是希望送入宫中的美人钟慧慧能够在承天帝跟前美言几句,可那钟慧慧虽然出身贫寒之家,不太明了朝中局势,但也很会察言观色。她就算要报秦王之恩,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她的未来在老皇帝的身上,而不是系在秦王那处。 三王在朝中各有支持者,关系盘根错节。调查“祥瑞”之事,承天帝只能派遣自己的亲信魏再思去做。对亲王不能用刑逼问,但拿下赵守信、撬开他的嘴巴就容易了。魏再思很快就从赵守信那处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出现瑞石的田产是从寺庙夺取的。 当初太。祖打下江山后,为收拢人心,并未让京中寺观的僧尼道士还俗,也不曾下令剥夺寺院名下的田产。但私底下侵占的事情不少,朝廷也不会为寺院主持公道。赵守信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十分胆大行事,至于夺下这田产原因,是听了一个相面云游道士的话,认为那田产十分有福。将田产送给秦王,当然是怀着一些不能明说的心思。 至于埋紫芝、瑞石这样的事,赵守信一开始是不肯承认的,但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哪里经不住诏狱里的刑罚,三两下就什么东西都供认了。 魏再思带着赵守信的供词上呈给承天帝,在痛斥秦王狼子野心的同时,又故作不经意道:“陛下,先前赵守信抵死不认,如今却直接吐露,恐怕有些不对劲。” 承天帝同样觉得不对,是有人想要针对赵国公和秦王?可不管怎么说,秦王想当太子的心是铁定的,赵国公府上一直为他做图谋。今日侵占这家田产,明日又会做什么事情?会不会哪天带着兵冲入宫中来?承天帝心中像是被什么紧紧攫住,明知道有人在暗中推动,也没推翻这份供词,而是将它们甩到宰臣的跟前,让宰臣商议如何处置秦王。 要说秦王有罪,可他没做什么,没跟当年的太子一样带兵入宫。可要说无辜,也不尽然。谁都知道赵国公府支持秦王,恨不得将他碰上那个位置。秦王既然享受了赵国公的好处,遇到事情哪能那么容易撇清?再怎么说,至少得担一个“结党”的罪名。 朝臣们吵嚷了几日,最后结果恰如宁轻衣的猜测。 梁王、燕王无罪,被释放回了王府,至于秦王呢,被贬为顺阳郡王,迁居均州,即刻动身,不容半道逗留。 这意味着秦王在夺嫡之战中彻底出局了。 连秦王都没有讨到好处,赵国公那边下场同样不好。念在赵神通功高,没有降爵,但是赵神通、赵德林父子都被免官。赵德林则是因妖言惑众被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归京。 秦王被贬后,梁王、燕王自然极其高兴,先前被困在宫中,还想着好一场无妄之灾,等最后得知结果后就是感天动地了。 燕王府中。 宁群玉满脸兴奋:“大哥、二哥陆续被废,依照次序,要论长就是我这个三郎了。若说贵,皇后无子,贵妃也只比德妃好一些,宁泰安比我,能强到哪里去?” 庐陵公主到王府是打探消息的,瞧着得意洋洋的宁群玉,她道:“阿兄近来还是小心些。” 燕王点头称是,秦王就是死于“高调”,不过—— 他看了看庐陵,自言自语似的:“那瑞石是谁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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