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接吻吗?” ——我就会死掉的。 燃了一半的香烟被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身前人早已不知不觉拥了过来。“巧克力味的。”温吞呢喃在两人交缠的呼吸中坠落,偏生顾明莱只是靠过来蹭了蹭她的额,“阿楚,你闻起来好苦。” ……苦? 楚惊蝶怔住,紧接着听见耳边隐约传来了像是雏鸟哀鸣一般微末的、颤抖的呜咽,仿佛正在经历无俦痛楚。这个人快要死掉了,她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仿佛顾明莱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 “莱莱,发生什么了?” 她试探着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而女人只是无力地压住了她的肩膀,意料之中的湿漉漉;若是能摸一摸那颗心脏,恐怕也是湿漉漉。又一阵沉默的啜泣以后,她自言自语说原来我是这样软弱的人,或许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可怜我……但可怜我迟早也会有一天为此厌弃我。 “阿楚,你怕死吗?” 楚惊蝶抿了抿唇,明明已经不止回答过一次这个问题了,可她就是觉得今天的顾明莱分外固执些:“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我并不觉得死亡是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女人定定望着她,几乎觉得这声音不是从她嘴中传出的、而当真是从那虚无的噩梦之中传出的了。 “死亡多寻常啊,全世界都如出一辙:就像腔室里的积液总会干涸下来,就像眼球和瞳孔总会一点一点扩散开。慢慢地,你会开始失温,失语,失去听力和嗅觉……” “这不过是场旷日持久的长眠。死亡不过是场伟大的长眠而已,就像水晶棺木中的公主和荆棘城堡里的睡美人那样:在她们长眠的时间里她们是静止的、死的,所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我也是死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过很多次了。”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畏惧死亡呢?”她缓缓揉开了对方因为不安而紧握着的掌心,她将她的心拼起来、她将她的泪擦干净、她捂住她耳朵:“莱莱,没关系的。” 只要额颅贴着额颅,我们的心脏就会荡起甜蜜的童歌——“嘿,抱紧我。” 顾明莱便知道她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了。为什么到了这种境地你依然能坦然安慰我呢?你别笑了,你的牙齿会冷的、你的伤口会痛的。你不要再骗我说没关系了。 “我其实很笨,阿楚。我总是要花掉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去理解那些复杂的感情,所以我固执地不愿将它们背负。” “我不愿自己变成一个敏感的怪物,所以我对你的痛苦视若无睹。你在我手里死了那么多次啊……” 这样伤害你的我真的有资格留在你身边吗? “我真的、能给你想要的爱吗?” 明明询问得这样轻,可楚惊蝶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发抖了:不该这样的。她这样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本该体面地寿终正寝,哪怕命悬一线也要狡猾地机关算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悬崖枯枝般卑微地问一份并不纯粹的感情。 “莱莱,你有些醉了莱莱。我扶你回卧室……”“疼吗?”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咽喉上,尽管那里平静、安然无恙,可她们都知道在另一个被记忆焚成了灰烬的时光里,它曾被人狠狠地刺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为什么我要这么坏呢?呜……”顾明莱又开始哭泣了,好像要是无法得到爱人的原谅,她便要一直这么流泪下去了:“离开我是不是会开心一点呢,阿楚。要是没有我,你是不是不会这么难过……” 楚惊蝶深吸了一口气。“不许哭。”她尽量冷静地开了口,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听我把话说完。” 顾明莱便抽泣了下:“呜——” “忍住。” 她只好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首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亏欠的。我承认我曾因死亡讨厌你憎恨你巴不得在捅死你后再捅死我自己……但我从不觉得你欠我什么。毕竟我也是带着目的靠近的。” “可——”“其次,你凭什么擅自否认了自己的价值呢?” 女孩猛地抵住了她的眉心,端得是这样凶狠的语气、可那字里行间分明是柔软的情:“顾明莱,我喜欢你、在意你,这是哪怕我死了一百遍也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你不许讨厌你自己。” “如果连你都讨厌自己了,那这样爱你的我又算什么呢?傻瓜吗?” “不是!”她有些情急地蹭了蹭楚惊蝶的眉心,这会儿倒是能看出几分醉意了:“阿楚不笨的……呜……” “阿楚……” 听着这人分外慌乱的语调,任务员反倒松了口气。“莱莱。”她又喊她,她用同她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肆意又热烈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这世间已经再没什么好值得她害怕的了,“你爱我吗?” “我——” 顾明莱再度失声了。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风姿、在什么样的地点说什么样的话来说爱你呢?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你,我只知道在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是走了一半的路了。* 爱这个字太重、落地砸坑。楚惊蝶当然明白她心底的顾虑,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吻了吻她颤抖的鼻尖:“没事的,没事的。现在说不出来也没关系的。我全都听到啦。” 她摸了摸她雀跃欢欣的心口—— “它说,它好喜欢我呀。” 第31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 当虞棠从波澜壮阔的悲伤中彻底清醒过来时,日子已经像断裂的琴弦般被生生拨走了三天。 感冒好像加重了。她吸了吸鼻子,扶着额颅恹恹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机里呈几何式增长的消息刀刃般剜痛人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口气,发了句“我没事”过去后就熄下了屏幕。 啧。太狼狈了。 望着镜子中那双略显憔悴的眼,向来打扮矜贵的人皱起了眉毛。冰凉水液泼在了因高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她拨了拨那水草般卷曲至腰间的乌发,仿佛在修剪一捧将枯未枯的雨林植株。 太丑了,她想,阿楚会讨厌的—— 【让自己受伤是件很蠢的事。】 ……已经被讨厌了。她颓丧地看了眼日历上被反复勾画的数字,到底是简单收拾收拾出了门。云城的天气愈发潮湿了、这场积蓄了整整两个季节的大雨实在来得猛烈。氤氤薄雾在气温骤降的清晨取代了太阳,而她脚步凌乱地走进了约定好的烘焙店:她还是来了。 怀着无谓的期望与无用的热忱,和一颗长久地随记忆痛苦的心来了。它是那样朦胧的、压抑的、酸赧的—— 咔哒。 ……爱啊。身侧的椅子被缓慢拉开,就在虞棠又惊又喜地想好该用怎样的语气唤出那声“阿楚”时,却对上了一张令人恨之入骨的脸。 “一杯冰美式,谢谢。” 纪羽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你怎么在这儿”——她很想如此质问,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以颓然、以疲惫。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有一笔合作想和你谈谈。”女人开门见山。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虞棠油盐不进。 医生便轻笑了一声。“你可以在看完这些后再给我答复。”她毫不意外地将手里的公文包打开,眸底深处滚动着歇斯底里的狂热,“聪明的商人不会拒绝有价值的买卖。” 虞棠轻而易举便被激怒了:“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一次吗——” “瞳孔涣散、眼神失焦、不时伴有寒战和肌肉收缩等生理症状。” “你在发烧。”纪羽意有所指地看向看着她耳边汗湿的发:“所以我原谅你现在的情绪失控,因为接下来你会感到更加严重的关节疼痛和身体乏力。” “如果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的话,请按着我的要求来。” 她晃了晃口袋里的小玻璃瓶。 “我带了强效感冒剂。你是想要我现在灌进你的喉咙还是在我们谈完后自己喝下去?” “你……”“安静。” 虞棠咬紧了牙。“纪羽。”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俯下身子以极度危险的姿势靠近,“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该死?” “这点不必你提醒,身为医生总是要承受比旁人更多的恶意——嘶。” 女人顿住,不是因为疼痛或是别的什么,而是眼前的这个家伙——这个擅自接过了服务员递过来的饮料的冒失鬼——正以一种分外挑衅的表情将它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的冰美式。”虞棠满意地看着她发了个寒战,湿冷的杯壁在碰到温软皮肤时留下一道潮渌渌的浅痕:“还要谢谢你千里送药了,我、的、好、医、生。” 话音刚落,便拧开那不知何时顺走的“强效感冒剂”倒入了嘴里……“你就不怕我在里面放了别的东西?” “所以你放了吗?” “下次一定。” 虞棠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将玻璃瓶扔进了垃圾桶:“说吧,你要谈什么。” 纪羽便勾了勾唇,滂沱雨幕中她饱含诱导的声音就像是一条蛇信,无知觉中缠绕上人的脖颈—— “谈谈‘小楚’。” ……一击毙命。 - 【宿主,你不阻止她们吗。】 与此同时,咖啡店内的某个角落里,实时转播的系统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大脑裹小脑!我的小脑变大枣!失恋阵线联盟成立啦!恶人帮马上要毁灭世界啦!我们都完蛋啦!】 楚惊蝶头疼地揉了揉眉毛。“阻止什么?”她抿了口桌上的草莓拿铁,“我只是来确保某个死心眼的白痴不会病死在这里而已,其他的与我无关。” 【可是剧情点——】“我知道的。” 厚重的果香在喉间划开,余韵尽头却是令人齿寒的苦涩。 “‘楚惊蝶’马上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唔。想让我和莱莱解除婚约也只能从这里入手了……在知道自己敬重的姐姐是杀。人未遂的凶手之后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我还得琢磨琢磨啊。” 【阿楚——】 “不用担心我,六六。”想到过去与楚清歌决裂的惨烈画面时,她垂下了头:“我毕竟经历过那么多次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思及至此,她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些。“能帮我调回生前的记忆吗?”她静静望着咖啡杯里残留的白沫,“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以试试。这些记忆一般都会在进入小世界前存放起来,毕竟带着它们会影响到任务员的情绪——你要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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