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的,那些虚伪的承诺不过是对这份信任的亵渎罢了:只有互不相信的人才会选择缔结约定啊。” “可是现在,你竟然在质疑我?明明是你先疏远我的,明明是你先背弃我的……你竟然、说你在意我?” 我没做错什么。我没错。错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 “你的爱,如此廉价吗?” 楚惊蝶的呼吸顿住。无法言喻的寒冷冻住了她向前行进的脉络,那些言语滞待着、一个一个挖出来时像是迷途的羔羊:“啊。” 是啊。 “是我的感情太脆弱了。是我的爱太廉价了。” 她是4136。 “所以你一定要躲远点,千万千万、别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她的爱不值钱。 - 楚惊蝶也不是没想过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那是她刚满十八岁的时候,肋骨单薄、瘦削、玻璃般纤细的心脏却燃起熊熊火焰:那独为楚清歌燃烧的火焰。彼时的她尚不知这份深埋的感情会在何时炼化成钢铁,但是如果那天真的到来,早已为自己斩断退路的女孩这样想,那我会带着它沉入黑冷的池塘。 楚清歌时常在她身上看到显形的厄运。新学校压力很大吗?难得提前下班的女人这样关心,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呢。 任务员略显心虚地偏过了头,没敢说自己是因为连日来的调查而缺乏睡眠——可即使如此能够获得消息也非常有限——目前只知道自己大概是被楚家收养的孩子这件事。比起身上这层摇摇欲坠的大小姐光环,她果然更在乎到底和楚清歌有没有血缘关系。 那本是万分普通的一天。她像往常那样命令司机将自己送到了咖啡店、像往常那样与私家侦探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像往常那样毫不设防地打开了包厢门……然后她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晃动的青金石耳链比灯光刺眼。 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可在大自己十二岁的继承人面前她到底是弱势的—— “需要给你一个解释机会吗?”对方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我亲爱的妹妹。” 完蛋。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转头的瞬间对上保镖面无表情的脸。身后的脚步声逼得越来越近了,楚清歌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抬眸间冷厉尽显:“阿楚,你很不乖。” “同样的警告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颈后冷汗滚滚直下,桌上削好的苹果已经开始发黄发软。“你这是独裁、暴君!”被领带捆住了手腕的女孩颇不服气地瞪着她的眼睛,“你是专制时代的波拿巴主义! “那怎么不见你叫一声‘陛下’听听?” 我没在夸你!被拎着后颈丢到副驾的楚惊蝶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控诉就被人揪住了耳朵:“还学会撒谎了,嗯?” 好凶。她龇牙咧嘴地哼唧了一会儿,眼眶红红地抬起头时还知道求饶:“疼……” “忍着。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太过好奇的人可是会被开膛破肚的。” 但是真的很疼。楚惊蝶委屈得快要变成一个句号了,她要哭不哭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几乎是抵着牙膛呜咽出声:“那你就能瞒我一辈子吗?” “我好歹也是楚家的人吧,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只是在指出你的错误。”楚清歌皱着眉毛阻断了她的掩耳盗铃,艳丽如鬼的五官在日头下显出几分森然来:“不许哭——” “我就哭,就哭!你管我呃!呜……” 委屈死谁了啊。女人头疼地抽出了几张纸巾,俯过身去试图擦净她脸上的泪痕:“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阿楚,你害怕问我吗?” 这个对你隐瞒了太多太多的楚清歌、这个总是把痛苦粉饰太平的楚清歌、这个端坐高台喜形无色的楚清歌,让你感到害怕吗? 楚惊蝶抽了抽鼻子。“问你就能得到答案了吗?”她偏过头去躲开她探来的手指,闭上眼睛油盐不进的样子,“与其说是害怕你,倒不如说是更害怕狼狈的我自己。” 女人怔住。 “被发现了秘密的滋味不好受吧。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跑到跟前质问你的话,你一定会毫不犹豫从我生命中消失的。” “我会不会永远见不到你呢,楚清歌。如果你想藏起来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的、我一定会崩溃的。” 就像始终怀揣着秘密的我一样,被你撞破了这份爱恋的我绝对会像个可怜的丧家犬般从你身边逃走的。权势滔天的楚家继承人尚有掘地三尺的能力,可是名不副实的楚家二小姐楚惊蝶却没有。 “我怎么敢问你呢?我明明害怕得都快要死掉了……” 害怕失去你、害怕触碰你、害怕看见你失望透顶的表情:这病入膏肓的爱啊,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真相大白后的我们还能拥有现在这样亲密的时光吗?我亲爱的姐姐啊—— 刺目天光攀着窗帘的罅隙钻了进来,然后楚清歌和那时一样、从梦中惊醒了。 - “……嘶。” 紧闭的卧室里,好不容易打理好自己的楚惊蝶半倚着床头靠在墙壁上。她的头颅不断地矮下去、矮下去,最终支撑不住似地塌进颈间那片嶙峋里,连字里行间也牵扯出破碎惧意:“六六?” 死寂。绝望一般的死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万丈深渊里摔得支离。“和我说说话。”她揪着重新换上的毛衣发出了脆弱的恳请,“一会儿*也好呀。” 系统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化作雀儿回应,一边钻进女孩毛茸茸的怀里一边努力予以慰籍:【我在的,我在的。】 【阿楚,我一直在的。】 楚惊蝶便又想起纪羽方才落荒而逃的背影来。求救短信发送成功了吗?她艰难平复着自己快要作呕的心情,得到的却是怯怯一句“失败了”。 【可能是多次泄露信息的原因,我们被管理员禁言了二十分钟。虽然触发了紧急求助的功能,但它一般都是在你认识的人里随机选取发送……】 这样啊。任务员了然地点头,只用了零点零一秒就猜出了幕后黑手是谁:八成又是那该死的顾溱。她轻嗤一声聊表抗议,望着手腕上的重新缠好的纱布出了神:“果然都是些蛮不讲理的混蛋啊……”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纪医生不是很在乎你吗?】 在乎? “因为她病了。”楚惊蝶不发一语地直起身来,隔着玻璃对上蝴蝶标本干枯的眼睛:“安全感的极度缺失会轻易瓦解人的理智,而她只想用最强硬的手段将我留下来。” “她是喜欢我,可这份爱建立在全然的控制之下、温柔徒有其表。她想禁锢我却又怕我的疏离与厌恶,所以只好先将自己的苦楚袒露出来……很聪明的举措不是吗?既为自己的野蛮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又为如今的失控提供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借口。” 这卑劣的念头定然蓄谋已久。它可能扎根于她们曾相谈甚欢的某个黄昏,也可能疯长于她们曾互诉衷肠的某个午后……楚惊蝶哑然地叹了口气。她的影子陷在单薄的落日余晖里,脚踝上那条由对方亲手系上的锁链也被映照得清晰—— “小楚,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将她抱出浴缸女人眼眶通红地俯下了身。 “喜欢吗?它和你一样漂亮呢。” 女孩的呼吸顿住。她看着那张在灯光下有些陌生的脸庞凑到跟前来,听着那短促的“咔哒”声在离自己不过三英尺的地方响起……她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样。温热的虎口剐蹭着苍白的肌肤,双手之下却是腌臜的企图:它会折断人的腰肢、会砸断人的脊梁、还会拿着锋利的刀刃将那份爱切割到血肉模糊。 ——是失智的亡徒,是为了爱疲于奔命的疯子。 思及至此,楚惊蝶疲惫地抵住了自己的掌心。碘伏的气息无孔无入,鼻息间氤氲的白雾硬生生将这份隐忍刻画出几分苦闷来。 累极的模样。 …… 明明不想这么做的。 明明不想伤害到她的。 怔怔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医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花了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心思啊。童话般的彩色天窗是因为小楚说过五彩斑斓的阳光很好看;手工湿壁画样式的涂漆绘出的是小楚中学时代最喜欢的一副作品;石灰岩堆砌而成的围墙里留下了一块独属于小楚的阴凉地;洋溢着鸢尾气息的花房中装载着可以让小楚晒太阳的玻璃—— 可是现在、全都全都被自己毁了。我怎么能用这样粗鲁的态度对待她呢?她倚着木门懊恼地蜷住了掌心,湿漉漉的长发曾几何时还亲密地纠缠在一起,往上看去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很乖。 我的。 嗯…… 纪羽终于还是弯下了腰,满足中又掺杂许多卑劣的东西:枨触、苦涩、靠近堂皇却又更接近于自责。明明都恨不得把人掰断了揉碎了融进血骨里了,可只是对上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庞时、她便又不可遏制地心疼起来了。 怎么办啊,楚惊蝶。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为什么你在我的身边,我却依旧如此难过呢? 第48章 蛮横的、委屈的、拥抱。 如果有人知道顾明莱要因为一张照片而报警的话,大概都会觉得她疯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份怀疑来得毫无根据,仅仅是因为楚惊蝶今天更新的动态里处处透着诡异:亮度实在过高了。 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后知后觉这份刺眼来源于照片本身……难道刚刚下过雨?降水后的云层的确会变薄不少,建筑物上被冲刷掉的灰尘也恰好证实了这一点……可是云城这几日分明天晴。 而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下张照片里:看不出什么名头的餐厅、不同往日的俯拍风格。勺子的手柄分明朝着自己,可面前的碗空空如也,反倒是对方的餐蝶上多了些酱料——阿楚有亲密到愿意为彼此喂食的朋友吗? 阿楚愿意为除自己之外的人这样做吗? 顾明莱知道自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可是实时拨出去的电话却诚实地反映了她的心情:恋爱中的人大抵如此。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苛求楚惊蝶秒回消息,但是接连几个小时的断联始终让她不安……就这一次吧,她如此慰籍,我也有黏人的权利不是吗? 可就在她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我现在不方便。】心心念念的简讯在她愣住的后一秒传了过来,【晚点我再回给你,好吗?】 好吗? 顾明莱皱紧了眉毛、她确定自己的阿楚不会用这样生硬的语气。难道是有外人在场?她抿着唇划出了键盘,【现在就打给我】——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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