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门铃,家里阿姨开了门,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月蕴溪听出来播放的是早些年的无脑偶像剧,每回剧荒月韶就会翻出来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客厅里,月韶正举着手机坐躺在按摩椅上。 月蕴溪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些。 “嗳?怎么回来了?”月韶垂下手微诧道。 “回来看看你。”月蕴溪坐到靠近她的那半边沙发上,“头疼好点了么?” “好些了。”月韶侧目看她,“陪妈妈住一晚?你房间今天刚收拾的。” 月蕴溪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而问:“真的不用去看看心理医生么?” 只要一梦到从前在西城的旧事,月韶睡醒就一定会头疼,中医西医都看过,药吃了一堆,也没改善一点,月蕴溪始终认为这是心病。 “不用,又不是每天都梦到那些,我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了。” 按摩结束,椅子慢慢回正,月韶顺势朝月蕴溪那侧歪身过去,“倒是桃桃,我是真担心啊,昨天她那个综艺开始播了,你看了么?” “没有。”月蕴溪语气很淡。 “没看也好,看得我都生气,好几个人搞那种小团体霸凌孤立她,都上热搜了,网友都看不下去,特别过分那几个小姑娘。”月韶忽然想到什么,停顿了片刻,音调上扬,“嘶——我看粉丝群里还有说,谈了两年的女友跟她闹分手呢,两年的女友,是呦呦吧,怎么回事呀,两人之前不都还好好的么……” 月蕴溪眉头一跳,没吭声。 “你也不知道哦,哎,不管了,看她那个小助理说什么桃桃在追妻,估计也是小打小闹的。” 月蕴溪仍旧是保持沉默,有些心烦,她转了身,从茶几上拎起阿姨刚递放过来的水杯,抿了两口水。 “呦呦也是,桃桃这关键时期呢,在这会儿闹什么别扭。你有空多关心关心桃桃,啊,她最黏你了。” 琉璃杯底磕在玻璃茶几上,碰撞出一声脆响。 月蕴溪起了身说:“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太突然了,月韶呆愣住,等月蕴溪快走到玄关,她才反应过来,匆匆追上去说:“怎么了这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月蕴溪抿唇不语,换了鞋。 “不是说好留下来过夜的么?” 回她的依旧是沉默。 月韶不悦地叫了一声:“皎皎!” 月蕴溪这才回过身望向她说:“我不想住这里,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月韶张了张口。 “从我进门到现在,你有关心过我一句么?一直以来我都特别想问你,陶芯和我,谁才是你女儿?” “当然是你啊。”月韶笑了,“多大人了,还吃醋么。” 月蕴溪气声笑了一下,裹着沉重的叹息,以至于肩线明显地往下一塌。 到这时月韶才察觉到不对。 面前的月蕴溪明明没有哭,其实从小她就不怎么哭,因为很懂事,不想让妈妈担心,所以哪怕是受了欺负都会在到家的一秒切换淡定的模样。 所以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瞳孔,总会在她特别难过的时候,蕴上一层雾蒙蒙的潮气。 比哭,还让人难受。 月蕴溪开了门,走了出去,反手关门前她回头望了眼月韶,“头疼实在厉害的话就吃止痛药,前几天我有让李姐补两盒。” 月韶嘴巴微微张开,喉咙梗塞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门被带上,咔哒一声,将一切都隔断开。 月蕴溪盯着面前不何时潮湿的地面,呆站了片刻,才迈开步子走出院子。 坐进车里,她捋了下打卷的长发,身体疲乏地后靠向椅背,视线落到车窗外,忽然想起第一次与月韶发生争执。 那时她还在上初中,学校建好了宿舍,她想住宿,但月韶没同意。 站在陶家的玄关,她没办法当着陶叔叔的面说她在这里住不习惯。没有良好的沟通,谁也理解不了谁,不过几句话便衍生成了争吵。 她不喜欢吵架,也不想呆在那么压抑的环境里,扭头就出了门,不管外面还下着雨,连伞都没有拿。 拉开院门,转头便撞见了在门口踩水玩的鹿呦。 陶家的大门没关,月韶被气得不轻,站在门口念叨着她为了住宿的事闹这出,真的是越来不懂事了。 鹿呦听力很好,灵动黝黑的眼珠左转转右转转,对上她的眼睛,立马将手里那把长柄末端雕刻鹿头的伞塞到了她手里。 给完伞,转头就往屋里跑,许是太急了,脚下一崴摔在了地上。 月蕴溪正想去扶,月韶拿了伞过来,刚好看到这幕,比她更快一步蹲下身扶起鹿呦。 在那段时间,陶芯在家里常常污蔑她欺负人,因为她曾有个混账的爸,比起听她叙述实际的情况,月韶似乎要更信基因的遗传,所以每一回,都是只听陶芯一面之词便给她定了罪。 那次也不例外,瞥了眼她手里的伞,月韶便开始指责说:“家里有伞,你抢妹妹的做什么?冲妹妹撒什么气?” 多熟悉的责备,她应该习惯了的,却还是会为之伤怀。 鹿呦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帮她解释:“是我自己走太急自己摔了,跟蕴溪姐姐没关系。” 小心地揉揉屁股,鹿呦用更加清甜的嗓音说:“月阿姨又漂亮又善良,就答应蕴溪姐姐让她住校呗。” 然后,月蕴溪看到鹿呦凑到月韶耳边。 说话的声音太小,她听不清内容。 只见月韶浓密的长睫轻扇了两下,鹿呦小手捏紧了裤子,樱唇张张合合,稚嫩的话音都没在了雨声里,说完,咧嘴笑了笑。 小姑娘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就像弯弯的小月牙。 之后,月韶便答应了她住宿的请求。 而那把为她遮了一次暴风雨的伞,她忘记,不,应该是,没舍得归还。 很久以后,月蕴溪想起这事,问了月韶才知道那时候鹿呦说了什么。 她说:“我知道蕴溪姐姐为什么想住宿。” 她说:“在没有归属感的家里呆着会不自在,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思绪回笼,月蕴溪抬了抬眼。 那一弯月牙,似在窗上,实在天上。 那么近,又那么远。 远得触手不可及。 - 趁着钟疏云这几日开始巡演停了课,鹿呦打了个飞的去了西城,订的还是那家民宿,那间小四合院。 出发之前,陈菲菲有问她一嘴,知道这事后,先是震惊:“一个人还住那么大院子,你也不害怕呀!” 后是揶揄:“哦,你胆子大,奢侈!真奢侈!” 最后是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 鹿呦没给陈菲菲说出来的机会,“是什么?我是因为熟悉了那张床,可以有效避免因为认床将好不容易调整回来的作息又给打乱。” 她说得认真,也没摸鼻子。 陈菲菲闭着眼连声回:“好好好。” 看不见,鹿呦抬了手,指尖在鼻尖上轻轻蹭过。 于是,只有她心里清楚,这套说词不过就是短暂的自我催眠。 到那的第一天,鹿呦就去了陶瓷店,问店员要了气泡袋将奶奶的陶瓷罐左一层又一层包了个严严实实。 装进特地准备的羽绒包里,准备走时,瞥见到架子上放着一只白瓷小鹿,鹿呦脚步一转,走过去看了眼,旁边的卡片上写了个“月”字。 店员记性很好,对她说:“这是你朋友的。” “她有联系你们邮寄寄走么?”鹿呦问。 店员摇摇头:“还没有。” 鹿呦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帮她一起带走吧。” “也行,但得做个登记。”店员拿了登记本和笔过来给她签字,还是有点不放心说,“你跟你朋友也说一声吧?” 笔尖在纸张上微顿了一下,鹿呦“嗯”了声,等签完拿出手机当店员的面给月蕴溪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那只小鹿,我帮你拿了】 月蕴溪回得很快:【好。】 过了不过两三秒,又发来一条:【那只小鹿碎了也没关系。】 鹿呦:“……” 随即转过头对店员笑说:“麻烦再拿些气泡袋给我。” 店员看见了回复,跟着笑,爽快地拿了一大卷过来。 最后,巴掌大的小鹿,被她里里外外裹了有七八成的气泡袋,团成了球。 回到民宿的时候,天都黑了。 鹿呦打算明天就回去,洗漱完香喷喷地从淋浴间出来,从包里拿出小鹿玩偶,搂在怀里躺倒在床上,正要查看明天的高铁票,屏幕上方弹出了条微信消息,陈菲菲发来的。 陈菲菲:【嗨美女,在做什么呢!】 YoYo:【看明天的高铁票,纠结什么时候起床,几点能到高铁站。】 陈菲菲:【明天就回来啦,不再逛逛么?】 鹿呦两边app来回切:【逛什么?】 陈菲菲:【去那家树洞店捞瓶子呀!】 YoYo:【你不说我都忘了】 陈菲菲:【[坏笑]】 YoYo:【不过捞瓶子看秘密是不是不太好?】 陈菲菲:【有什么不好的,店家那个花钱捞瓶子的板子那么大一个杵在那里,不想让人看就不会写了。】 YoYo:【好像很有道理】 陈菲菲:【自信点!去掉好像。】 陈菲菲:【去捞嘛去捞嘛,捞到奶奶的还能给奶奶解解心结不是~捞到别人的瓜记得分享~】 鹿呦挑了挑眉,懒得打字了发语音过去:“要是捞到云竹的呢?” 半晌,陈菲菲才回复:【发给我,谢谢。】 鹿呦笑了一会儿,换了个姿势,懒懒地按着语音问:“云竹的信纸是什么颜色的?” 陈菲菲:【淡蓝色,很淡很淡的蓝色。】 鹿呦:“好,记住了,明天给你去捞。” 陈菲菲:【比心】 鹿呦琢磨了片刻,感觉明天还可以去古镇那条街再逛逛,于是订了后天的高铁票。 等订完,她无端想到,月蕴溪也是淡蓝色的信纸。
第42章 九月已经是入了秋的季节,天依旧亮得很早,五点多晨光便灌进了小院,流入门窗的缝隙中,漫涨到鹿呦的脸上。 她睡觉一向不老实,被子都被掀开,只一小截用来给怀里的小鹿玩偶捂肚子,而她自己这只“大鹿”是一大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 秋日的早晨空气透着微凉,她晾在外面手臂和腿终于体会到了冷,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听见从院中传来的鸟雀鸣叫声。 一阵恍惚,感觉时间倒退回了一个多月前的夏天,屋里空调冷气十足,蝉虫鸟叫此起彼伏。 她将手脚缩回到被子里,蜷成一团,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慢吞吞地拱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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