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得她心跳杂乱,慌不择路地继续往下看。 只见月蕴溪上昂的脖颈皮肤很白,像被绷直的白色绸缎,隐约能捕捉到喉咙滚动的痕迹。 再往下,敞开的衣领里,是一片起伏的白。 鹿呦闭了闭眼,挪开视线,无声吸气,“……算了。” 刚要收回手,左手一下被攥住。 猝不及防,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地前倾,亏得右手及时撑在扶手上,腰身被月蕴溪扶住,才没摔倒下去。 鼻息在狭窄中相撞。 腰侧不断感知到的暖热,像炉子里燃着的炭火,将心跳煮沸。 鹿呦动了动唇,想问月蕴溪拽她手做什么,可心跳太快,要蹦出来似的,堵到嗓子眼,让她发不出声。 “慢点。”月蕴溪率先开了口。 鹿呦:“……” 慢点什么慢点,要不是你拉我,我能摔? 她懵然地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月蕴溪眼尾轻颤了一下,目光往下落了落,蜻蜓点水地掠过旗袍上的石榴花扣,随即松了手,偏开头说:“我去洗澡。” 鹿呦微愣了愣,往后退开。 起身离开前,月蕴溪摘下眼镜递给了她。 鹿呦抓着镜腿,站在原地,直到听着淋浴间传来水声,才挪步坐到沙发椅里。 柔软的坐垫上已经没什么余温了,空气里的香味也淡了些。 心跳慢慢平复,她将眼镜戴上。 没有头晕,除了地灯散发的暖光被加深了些,视野里的一切都与平时无异。 是真的没有度数。 那天,月蕴溪戴它,也是真的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憔悴。 心疼是心动的开始么? 她可不止这一次心疼呢。 鹿呦摘下眼镜,攥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纤细的镜腿。 思绪骤然劈了叉,想到刚刚那幕。 究竟是她自己慌神没站稳,还是月蕴溪有拉拽她? 月蕴溪提醒她悠着点。 应该是她自己没站稳吧? 鹿呦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淋浴间的推拉门。 门内,热气氤氲在磨砂玻璃上,莲蓬头往下撒着热水,顺着柔白的肌理滑落,被淋湿的手抬放到眼前。 她抓鹿呦的手,是想调侃一句“胆小鬼,怎么连眼镜都不敢摘”。 无意识地拉拽。 竟是有些后悔,也许,该有意的。 不过,有意的话,会被发现的吧。 月蕴溪垂下手,按下水龙头关了水,无声笑了笑。 她才是那个胆小鬼。
第59章 次日一早,鹿呦起床化妆,载着奶奶她们去了南郊的度假村。 鹿怀安在那包了三天的场地以尽孝心。 鹿呦常在与奶奶的闲聊中听她谈起过往,说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处处低人一等,年少的鹿怀安心思重,尊严、面子、金钱……很多事都成了他心中拔不掉的刺。 是以,出人头地后,就跟个孔雀似的,逮着机会就开屏,恨不能昭告天下,他如今的成就。 老家那些曾瞧不起他的亲戚邻居,生意场上能给他撑脸面的各个“总”都被邀请了过来。 鹿呦踩着尖头细高跟,跟在鹿怀安身后迎宾,叫这个叔叔,唤那个伯伯,听他们催她结婚,给老鹿找个得力的女婿、生个乖孙。 反驳等同不礼貌,就只能一笑了之,她笑得脸都快僵了,活像个人机。 如果不是奶奶过寿,这样的场合,打断腿她也不来。 现在也和断腿没差。鹿呦踮了踮脚,缓解足跟和小腿的酸疼感,寻了个人少的空隙,对鹿怀安说:“我去趟洗手间。” 大约是觉得她在婚姻与事业这两件人生大事上毫无成就,站在身边也不能给自己长脸,鹿怀安摆了摆手说:“等会儿不用过来了。” 鹿呦求之不得,转身就走。 因此,她没能注意到钟疏云那辆显眼的香槟色suv,驶入了对面的泊车区。 车刚停稳,钟弥便火急火燎地要开车门,钟疏云给她开了锁。 钟弥下车就往饭店大门跑,跑到一半,骤然停下了脚步,挠着后脑勺,后退到副驾的位置,扭头对着车窗里面说:“姐姐没在门口迎宾呢!妈妈,你要不要直接从这个门进去呀?” 副驾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墨绿色的裙摆流水般漾出来,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头戴圆顶礼帽,架着一副墨镜,遮了大半张脸。 她朝着饭店大门的方向微微扬起下巴,看清了门口站着的鹿怀安,立即别开了脸,红唇抿紧,喉咙滚了又滚,仿佛见着什么恶心的东西,快要吐出来一般。 “没事吧?”钟疏云也下了车,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大门方向,“都跟鹿阿姨说好了么,还是从后门进吧。” 女人往下拉了拉帽檐,艰涩地挤出一声“嗯”。 钟疏云牵起她攥紧在身侧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指节说:“我跟你一起。” 女人慢慢松开抿咬着的唇,嘴角极小幅度地弯了弯,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谢。”钟疏云撇了一下嘴,“说多少次了,跟我不用这么生分。” “妈咪,做人要礼貌。”钟弥认真道。 “……你带奶奶从前门进去。“钟疏云提醒钟弥说,“遇见小鹿,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钟弥比个“ok”的手势,忽然想到问:“姐姐要是问我,怎么就你和阿婆来,你的妈咪和妈妈呢,我该怎么回啊?” 钟疏云沉思道:“你就回,妈咪和妈妈想到处逛逛,一会儿就来。” “不,不要提起我。”戴着礼帽的女人焦急道,“不可以跟她提起我,弥弥……” 钟弥不解:“为什么啊?” 女人红唇微张,却只是咽了下喉咙,没说话。 钟弥望向钟疏云。 钟疏云叹了声气,才解释说:“提了的话,小鹿肯定是要来见妈妈的。” “那就见啊,妈妈不是一直都很想很想见姐姐的么?为什么不提呢?” 钟疏云视线凝结在女人的脸上,没再回答钟弥的问题,钟弥只好将迷茫的眼神投给身边的钟阿婆,“阿婆,你说呢?” “弥弥,有一种情感,它叫做,近情情怯。”钟老太太揉了揉钟弥的脑袋,“是指,明明中强烈渴望,但当可以靠近的时候却心生胆怯,不敢向前。” 钟弥似懂非懂,她跟着钟阿婆进了宴会厅,找到座位,坐不到两分钟,打了声招呼前往洗手间,一路都在想着阿婆说的话。 洗手间门口安着长椅,鹿呦正坐在上面,弯腰揉按着小腿肚子,按亮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月蕴溪的聊天界面。 从她告诉月蕴溪自己开溜到洗手间后,那边就没再发来新内容了。 正准备挑个表情发过去,忽听有脚步声渐近,鹿呦抬头,只见钟弥一副走神的样,嘴唇一张一合地无声嘀咕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她,游魂似的往这过来。 钟弥皱起眉头,自顾自地念叨:“心生胆怯,不敢向前,然后磨磨唧唧。也不怕敢向前的时候,把人给弄丢了。不理解,还是不理解。” 原本准备叫钟弥的名字跟她打声招呼,闻言,鹿呦只觉被什么击中,不由发了会儿愣。 “姐姐!”钟弥瞧见她,脸上纠结的神色顷刻消散,眉眼弯弯地凑到鹿呦面前,“你怎么在这里呀?” 鹿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躲应酬。” 钟弥“咦”了声,觉得有意思。 鹿呦笑着问她,“你刚才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呢?不理解什么?” “额……”钟弥神情有点闪躲,含糊不清地搪塞说,“没什么,就是,那个,看了些乱七八糟的,看不懂,有感而发。” 她浅色的瞳仁在眼眶了机灵地转了一圈,双手捂住腹部,弯下腰,“哎唷,不行,肚子疼,我先去上厕所了!” 看着她的背影逃似的溜进卫生间里,鹿呦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真不愧是和云竹师出同门,演技是如出一辙的夸张。 转过头,鹿头先看了眼手机,聊天框里依旧没有弹出新消息,她随便甩了个表情过去,顺势看了眼腕表。 还有半个小时午宴开席。 从长椅上起了身,腿脚仍是灌了铅般的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倒是有带平底鞋,不过放在了民宿,离饭店有段距离,从后门走的话会稍微近一点。 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鹿呦决定去换双鞋。 她前脚刚拐过弯,钟弥后脚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左瞧右看,没见着她的身影,小丫头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宴会厅。 入座问了云竹等人,钟弥才意识到鹿呦压根没回来,惊呼“坏了”,连忙拿出手机,翻出了钟疏云的联系方式。 彼时鹿呦已经晃到了后门。 防火门没关严实,敞了一拳宽的门缝,缝隙中隐约有人声漏出来,沙哑的音色里有被岁月碾磨过的痕迹。 是奶奶的声音。 鹿呦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开门出去,而是轻手轻脚地挪近,从门缝往里探看了一眼。 藏青色的旗袍,是锦缎坊老板给奶奶挑的料子。 老太太丰腴的身形挡了视野,看不见她对面的人。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每次回想起来,我都特别地后悔!都怪我!都怨我!如果不是我自私……”停顿的一瞬间,鹿呦看见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背驼下去一截,显出几分颓靡,“是我对不起你。” 一字一句,像潮湿的毛巾拧挤出的水珠,落进耳朵砸到心头上。 鹿呦心都揪起来,抓住门把手就要往外推,忽听对方说:“算了——” 话音戛然而止。 音色有些陌生,又夹杂着一丝熟悉。 她听过这个声音。 鹿呦手顿住,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搜寻不出与之相关的记忆。 耳朵捕捉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鹿呦收拢神思,没再多想,蹙眉不悦地将门猛地推开,“奶奶……” 她一下愣住。 视野里,站在老太太对面的人竟是钟疏云。 钟疏云见着她,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笑得不太自然,说:“呦呦,来得正好,快来劝劝你奶奶,本来聊着想把小洋楼便宜卖给你的事呢,没想到勾起老太太的伤心事了。” 鹿呦走到奶奶身侧,低头去看老人家的脸,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试探问:“哎哟,我的寿星奶奶是怎么了呀?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就是想到你爷爷了。”老太太捏着纸巾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说,“想到他以前说给我买小洋楼,结果藏得存款都被别人骗走了。” 所以那些话,是爷爷生前对奶奶说的?奶奶是在模仿爷爷对她说那些的模样? 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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