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一怔,往后退开,虎口钳着月蕴溪的下颌往上轻轻抬起。 月蕴溪眼里只有薄薄一层朦胧,被投落进车里的路灯光染出几分暖色。 像冬夜暖气车上的雾玻璃。 仍旧不太确定,是否为夜色过浓、光线太暗没看分明。 鹿呦指尖从月蕴溪眼尾轻轻抹过,她甚至没能感受出指腹上的触感,是微微的湿润,还是皮肤的温凉,手便被月蕴溪抓握住。 “我以为……你不太会想。没想到胆子这么大。都快让我分不清,这是不是在自己梦里的臆想了。” 月蕴溪的脸依偎在她掌心,轻蹭了蹭。 年长者示弱的亲近,堪比撒娇。 鹿呦呼吸一窒,那种细细密密的感觉,像酥麻,又像微疼,不能自已地漫上了心头。 她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 月蕴溪又开了口,轻笑说:“竟敢说在车里。” 这回真是明晃晃的打趣了。 有被戳破的尴尬,也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鹿呦一下抽回手,别开眼不看她,辩驳道:“……我,我是说,随便糊弄睡一觉,没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食指忍不住去摸鼻尖,猛地一顿,颓然地垂下去。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鹿呦坐正了身体,背往后贴着座椅腰靠,低头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闷声问:“为什么觉得我不太会想。” 她脸颊边,从肩头垂落到身前的头发,墨色绸缎一般,被月蕴溪修长素净的手勾撩到耳后。 “你只有脸是热得快。”月蕴溪指尖碰了碰她的耳朵和脸颊,远比指腹高的体温。 鹿呦转动尾戒的手停住,耳后根发烫。 她确实脸皮薄,又慢热。确实也胡乱想着也许会发生那样的事。 可往深处想了,也没觉排斥或是不能接受。不仅仅因为她认同成年人的爱情里,色授魂与、爱欲交织占据着重要部分。 更因为对方是月蕴溪。 因为是月蕴溪,她才可以在确定被爱的认知里,忍下羞涩,直面自己内心深处本能被吸引的欲ˉ望。 且,即便这些欲ˉ望都被表现出来,月蕴溪也不会把她当作是太过随便的人,或是戏谑她急不可耐。 “……那你呢……你会想么?”鹿呦垂着脑袋,低声问。 沉默的氛围在狭窄的车厢里缓慢流淌。 片刻后,鹿呦忍不住抬头。 挡风玻璃外,路灯铺下一条柔软的地毯,尽头是巷口,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偶尔一两声鸣笛,像穿破屏障落到车内。 掩藏下安全带解开的“咔哒”声。 在这无人的角落,月蕴溪轻咬住她的耳朵。 也不止是咬,还有温热的包容,与柔润的试探。 鹿呦情不自禁地仰头。 月蕴溪将那里霍得湿漉漉的。 像低音区的调律,每一个被敏锐听力放大的动静,都让她犹如过了一次电,从头到脚,升起一阵颤栗。 忍不住想要躲时,月蕴溪停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如果我说很想,会不会太过冒昧?” “……” 你冒昧的还少么! 鹿呦平缓呼吸,朝着外面巷口的天眼抬了抬下巴,扯出笑,话音里带了点报复心理的幸灾乐祸:“可惜了,真要在车里,明天得上社会新闻。既然哪儿都去不了,那还是回南郊吧,你睡你房间,我睡我——” 她系安全带的手一下顿住。 视线里晃荡着个毛茸茸的长颈鹿挂件,它怀里抱着一把钥匙。 “奶奶说南郊路远,夜行不安全,还是回家住吧。”月蕴溪晃了晃挂件,“小鹿觉得呢?” 不知是在问哪只鹿。 鹿呦:“……” 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人为什么要来折腾她的耳朵。 被点燃的一簇火,不会因为扇一扇风,就灭掉,只会燃得更旺。 半晌,鹿呦将安全带扣进去,启动车子,单手打着方向盘,笑说:“好的,蕴溪姐姐。” 后两个字近乎是磨着后槽牙蹦出来的。 月蕴溪一愣,抿唇偏过头,藏住一个笑。 她真是头一次,不那么讨厌这个称呼。 ˉ 鹿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平安无事地开回去的,只记得后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里,揣满了收敛的亢奋和欢喜。 等停好车,她一下又回到了那种羞赧的情绪里,整个人像活在梦里一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缝隙里填充着棉花似的浮云。 下车后,她眼睛不敢多看月蕴溪,心里在打退堂鼓,身体不自主地转过去侧对着月蕴溪,绞在一起的手没有触感,耳朵听不见四周的虫鸣,鼻子闻不到院里的花香。 五感通通失灵。 只有一张嘴,全由脑子掌控。 竟然对月蕴溪说出:“我想要先去洗个澡,还有,那个指甲剪在哪里?” 月蕴溪愣了好一会儿才笑说:“我拿给你。” 淋浴间里氤氲了一室的热气。 鹿呦站在花洒下,挤了一泵沐浴乳液,用浴球搓出细腻的泡抹,伸长了手臂往上涂抹。 泡沫从小臂抹到脖颈,想到月蕴溪下车后的状态,似乎同她一样,浮在飘飘然的泡沫里,脚踩不到实地。 白花花的泡沫“啪”地掉到瓷砖上,逐渐与下午端上桌的果饮上的奶泡重叠。 下午那会儿,加上陈菲菲和店里的调酒师一起,几人围坐一桌,难免落俗借着骰子游戏玩了几轮真心话大冒险。 卡片是陈菲菲上网找人定制的,专门给玩得开的顾客们调动火热的暧昧气氛,除了网络上常见的劲爆题面以外,陈菲菲自己改绞尽脑汁地提供了许多。 所以,很多问题都很露骨。 说谎的心理博弈游戏,鹿呦只能一直摸着鼻子,才能真假参半地报自己骰盅里的点数。 这个方法有一点不好。 前几轮,了解她这个习性的月蕴溪总来开她的盅。 所幸她是个老手,被开了四次,只抽了一张卡。 剩下三张的抽取机会都反弹给了月蕴溪。 鹿呦记得清楚,第一张的题面是:【有没有做过不可描述的梦】 月蕴溪停顿了很久,回答:有。 第三张的题面与第一张很像:【有没有幻想过和crush做不可描述的事】 月蕴溪想了想,回说:目前还没有。 那时候陈菲菲纳闷地问:“不对啊,那你梦里的是谁?” 月蕴溪在回答之前,拎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果饮,忽而朝她看了眼,舔掉唇上残留的奶泡才说:这好像不是卡片上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回答? …… 瓷砖地上的泡沫被水流冲散。 笨菲菲。 没有幻想过,不等于没有梦过。 鹿呦抬手捂住脸,被温热的水浸湿的脸颊,根本降不下温。 剪完指甲从淋浴间出去的时候,鹿呦就像只煮熟的虾,从脸到脖子甚至是手臂都泛了或深或浅的绯色。 月蕴溪没有在屋里。 鹿呦松了口气,同时又在转瞬即逝的情绪里捕捉到一点失落。 她扯了件针织外套披上,走到门口又停住,退回到衣帽间,从搬琴那天背过来的包里拿出个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很多月蕴溪送她的伴手礼。 鹿呦捞起那条萤火虫项链,将脖子上戴的素链换了下来,串上尾戒,拿在手里犹豫片刻放进盒子里。 临出门,看了眼墙面上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她,一张脸素净,还没褪下的绯色像扫了两下腮红,称出娇俏,长发微卷,披散肩头,针织外套里是件白色的衬衣式睡衣。 衣摆很长,下面白花花两条细腿。衣领的扣子没系上,鹿呦将项链上萤火虫似的琉璃珠塞进了衣领里。 伸手拍了拍脸颊,她才拿上手机慢吞吞地出去。 从房里走出去,听见楼下厨房传来一点动静。 顺着声响走过去时,月蕴溪刚好出来,递给她一杯石榴汁说:“要不要先去书房坐坐?” “啊……”鹿呦接过杯子。 “我去洗个澡。”月蕴溪揉了揉她的头,“别急。” “我才没急!”鹿呦捧着杯子就往外走。 没两步,听见身后月蕴溪压着笑音,似安慰又似真话:“是我急。” 鹿呦步子顿了一下,踩着慌乱的心跳,走得更快。 鹿呦进书房开了灯,心跳完全没有平静的意思,她在书架前逡巡了几回,抽出那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在沙发里窝了不到一分钟,转而躺进摇椅里,没两分钟,她像多动症犯了似的,一下又站起来,朝外面望去一眼。 青石板路两边的地灯罩着玻璃灯罩。澄澈的浅黄色灯光撒了一路,像月光的质地。 可惜,不是月光。 鹿呦左晃晃右晃晃,弯腰从边几上拎起手机、书和杯子,挪步到外面的平台。 矮茶几和蒲团被放置在边沿,临近小池塘。鹿呦放下手机和杯子,摊开书,手撑着脑袋,目光却是落在池面的月影上。 风一动,月影就在簌簌的草叶声响中,随波荡漾。 没一刻是平静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听见脚步声渐近,鹿呦却又不似之前,风吹草动就抬头,反倒是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 时不时瞟过去一眼,只见月蕴溪披着跟她同款不同色的针织,里面是答应要穿给她看的礼服,露肩收腰高开叉的款式,一步一摇曳,裙摆下的长腿隐隐绰绰地浮一抹白。 察觉自己盯看久了,鹿呦赶忙扭回头。 没多久,与她身上很像,又被体温、气息融合出不同感觉的柑橘沐浴液香味从身后拢了过来。 “要看我穿礼服的也是你,不看我穿礼服的也是你,是不好看,还是不敢看?” 月蕴溪在她身后弯腰,弯弯卷卷的长发滑到身前,发梢落在鹿呦肩头。 那阵香一下变得更加馥郁。 “哪有不敢看……”鹿呦摸摸鼻子的手放下,小声嘟哝,“刚刚一直在看啊……好看的。” “但是书更好看,是么?”月蕴溪蹲坐到她身侧,明知故问,“在读什么书?” “在读你的暗恋心事。” 月蕴溪伸手,“啪”地一下合上书。 生气了?鹿呦扭过头。 月蕴溪手攀过她的肩头,游走到她脑后,慢慢用力,让她头越来越低,脸越来越近。 鹿呦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胸腔里,就像那池塘水面,涟漪随风动,一漾又一漾。 近到唇瓣相触,月蕴溪几乎是摩挲着她的唇,嗫嚅说:“不如来读我。” 鹿呦眼睛胡乱轻扇两下,垂落了下去,下颌微抬,抿吻住她的唇。 太犯规了,哪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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