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洒开,雾气散去,人们的影子由长变短,最终被自己踩在脚下。 廖老板一进屋,就看见自己一个员工闷着张脸,一个员工对镜自赏。她轻咳一声,二人倏地立正。 “电视开开,人流量正多呢。”老板发话。 正如廖老板预测,接近中午的时候人多了起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咖啡店,享受没有工作打搅的片刻安宁。 “根据我台报道,三街巷众人齐心协力,政府机关与人民一同共度难关……”电视机里,申城一台主持人报道。 此时陈惜言忙着收顾客喝完的杯子,一时没有察觉到电视台的声音。不过在经过一桌年轻人附近时,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那不是唐家千金,唐潋吗?” “她怎么会在那里?” 陈惜言的手一顿,这才看到电视机里此时播放的,竟然是当时三街巷救水的场景,而且好巧不巧是记者采访她时,唐潋替她答得那段。 电视机上的唐潋依旧漂亮,即使穿着自己的衣服,还套了一张塑料雨衣。 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唐家千金?陈惜言有意放缓了步子,在这群年轻人周围打转。 “沈书记今年刚升官,她女儿就出现在那里,你们说是不是……”一名黄头发青年意有所指。 他身边一位女生反驳道:“你看不看八卦,唐家的小女儿不从商也不从政。” “此言差异,沈书记处于敏感期,她家女儿就这么在那个辖区露面,你们说有没有阴谋?”黄发青年说道。 陈惜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沈书记是谁?为什么唐潋不能在那里露面?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得到解答,其中的黑头发女生说道:“那个辖区是沈书记对手不错,但是人大小姐去玩玩,扯不上什么阴谋论吧。” 对手?陈惜言眉头皱起,所以当时那通电话,是她家里人打来的? 所以,自己是给唐潋添麻烦了,所以她才不理自己的吗?陈惜言咬唇,托着快要比她人还高的杯子走向柜台。 “哎祖宗,你这是干嘛!”蓝晓晓拉完花,一抬头就被杯子覆盖住视线。她连忙接过,一边洗一遍问道:“三街巷是你住得地方吧?” “嗯。”陈惜言声音闷在喉咙里。她狠狠磨锉杯面,似乎与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钢丝球刮得手疼,陈惜言也未曾察觉。 若是自己的错,怎么也得去道个歉,尽管唐潋可能不需要。 下午不是她当值,吃完饭后,陈惜言回忆当时去唐潋家里的路线。那个地方好像叫历上嘉园,公交车不能直达。 “大娘,这里去历上嘉园吗?”公交站牌附近,陈惜言逮着一个大娘问道。那个大娘十分热心,告诉她从这里坐20路,然后转308,再转22就能到了。 三趟倒车,车里的人从稀疏变得拥挤。斜阳照在陈惜言侧脸,将她乌黑的头发染得金黄。 “乘客你好,此站是历上嘉园……” 陈惜言早早站在车门前,第一个跳下车。车站距离历下嘉园不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 保安手拿电棒,见到生面孔厉声道:“你是干什么的?” 陈惜言默默退后几步,说道:“我来找人,找唐潋。”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转身走向保安亭,不过两分钟又回到陈惜言面前道:“回去吧,她不在家。” 抬起手腕,表针显示此时是四点十分。陈惜言摇头,挑了一块不挡路的石头道:“那我在这里等她。” 她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懒散地望着前方。 柏油路汽车很少,灌木成一条绿色长线,看久了就腻了。 打开书包,掏出一本习题册。陈惜言开始坐在石头上写题,一会儿又走神,墨水晕染在纸上,也渗进手掌的纹路里。 路灯亮起,太阳落幕,周遭寂静如深林。 “惜言?”忽然间,熟悉的声音响起。陈惜言抬头,映在眼睛里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唐潋回来了。她裹着一件长羽绒服,围巾死死焊在脖子上,身边是一个行李箱。 围巾遮住了她半边脸,陈惜言看不清她的神情。 “唐潋,我来,我……”陈惜言匆忙站起身,嘴里却乱了套。 “惜言,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巷子全被淹了?”唐潋扯开脖子上的围巾,重重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道。 她老远就看见陈惜言坐在小区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是,我——阿嚏——”陈惜言话说了一半,晚风席卷,她不由得一哆嗦,鼻子尖瞬间红了。 唐潋走上前,把围巾披在陈惜言身上,绕着肩膀缠了好几圈。又是这件T恤衫,薄薄一片,唐潋双手环住陈惜言,在她背后打了个蝴蝶结。 “走,回去说。” 围巾很暖和,将呼出的热气都罩在里头。陈惜言深深呼吸,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流进她的身体,惹得心间微微痒。 她跟随唐潋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灯“啪嗒”一声,照亮整个房间。陈惜言也是在现在才意识到,唐潋这一身不同寻常的穿搭。 羽绒服,棉裤,此时围在自己身上的毛绒围巾。 今天,是春天吧?陈惜言勾手,想要解开背后的蝴蝶结,却只堪堪碰到一角。 “我来。”唐潋说道。 她们的指尖相碰,又迅速收回,蝴蝶结瞬间散开。 好像唐潋还是之前的态度,没有一丝不同。陈惜言看着唐潋,只是一周不见,莫名地有些陌生。 “惜言,坐。来找我什么事啊?”唐潋泡了一杯果茶,放在陈惜言面前。她看到这人从进门开始,身体一直紧绷着,片刻也没有放松过。 “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唐潋。”陈惜言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唐潋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能去三街巷,我不知道,那天你离开是不是被骂了?”陈惜言紧张地问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唐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听到这话,唐潋眼底逐渐浮出困惑。等她终于理顺逻辑后,不由失笑:“你这上哪儿听来的说法”。 她正色道:“那天妈妈叫走我确实是有这件事的因素,不过不完全是。” 陈惜言不太相信:“真的吗?” “真的。”唐潋神色不变,“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我?怎么不发短信?”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陈惜言的神色瞬间变得委屈。她低低地说:“你不回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她掏出手机,上面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一条:唐潋,你现在有空吗? 时间是四月十九号,晚八点。 四月十九号,晚八点,唐潋正在冰岛聚会。朋友从德国学成归来,众人一同在冰岛举办了派对庆祝。 所以今日这一身冬装,也是匆忙从冰岛回来,来不及换就下飞机了。下飞机的瞬间,唐潋差点没热晕过去。 “惜言,我走得时候没有拿这个大哥大,抱歉啊。”唐潋叹了口气,把座位挪到了陈惜言身边,两根手指轻扯惜言的衣袖。 陈惜言抬头,不确定道:“所以,你没生气对吗?”没有生气,没有打算不理我。 唐潋笑了笑,给了她一个轻轻地拥抱:“没有。”
第14章 月光皎皎,映出透明玻璃窗相拥的影子,似是两根紧紧缠绕的藤蔓。晚风袭来,吹皱了帘子,吹散了影子。 茶几上的果茶不再冒热气,放在手中有些冰凉。陈惜言拿在手里,却觉得杯壁烫手,烫到了心尖。 她听到自己心尖,正在咕噜咕噜冒泡,满心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因此再次抬头说话时,语气中多了些底气:“唐潋,下次要记得带大哥大,我不想联系不到你。” 或许陈惜言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妥。 命令式的语气,似有若无的亲昵,眸光中闪烁的微光,皆让唐潋一愣。她坐在沙发软垫上,有一瞬间想反驳这句话。 “唐潋?”陈惜言等了许久得不到答案,方才升起的那股底气忽地散了,“我,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 望着陈惜言忐忑不安地神色,唐潋终究缴械投降。回个信息罢了,自己犯不着较真:“好,我答应你。” 外头夜色浓重起来,窗户上多了些斑驳碎片。陈惜言定睛一看,原是天空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屋外是,屋里头也是。 唐潋脱掉的衣服随手仍在沙发上,重重叠叠,上面还残留着余温。陈惜言将衣服折了两折,小心放进脏衣篓,又走到时钟前,犹豫要不要走。 走、不走、走,不走。 陈惜言默念着,收拾好书包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余光中,浴室的水声停了,黄色灯光暗了下去。 唐潋推门,一手拿着白毛巾搓头发,抬眼就看到陈惜言一副要走的架势。 “惜言,你要走啊?”唐潋看了眼窗外,黑如泼墨。 陈惜言不明不白地“嗯”一声,没有否认,也不算承认。她低眉端坐,蒲扇般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神情。 她当然不想走。 唐潋挑眉,扔下毛巾,对着时钟夸张地大喊:“啊惜言,都七点半了,你陪陪我吧。”她双手抚摸圆弧两侧,神情戚戚。 “好。”陈惜言答应得迅速,脑门上却一声清脆响。唐潋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中指指节磕在陈惜言额头的正中央。 “想留下直说,我又不会让你走。”唐潋微微笑着,又拿起毛巾搓她那一头长发。厚如瀑布,这边儿干了,那边儿仍在滴水。 陈惜言的脸腾得烧红了,心中升起一股被戳破的尴尬。好在唐潋并不是很在意,还指使她拿吹风机来吹头发。 “吼吼吼——” 陈惜言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挑起唐潋的头发。轰隆声里,陈惜言问道:“你说你有急事回来,是什么急事?” 急到,甚至都不带换衣服的。 “关于学校的事,我找到了。”唐潋慵懒地靠在沙发把手上,说道。 学校?陈惜言一愣,是先前自己与唐潋所说的事,当时她只当那是一个慰藉,没想到唐潋竟然放在心上。 可是……为何这个人可以七天不联系自己,又能在明明和朋友聚会时因为她的事匆忙赶回来呢?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矛盾的人。”陈惜言的话混在吹风机“吼吼”的响声中,像失真的收音机。 唐潋的回答也是:“有啊。”有很多人,包括我自己。 她看不清她,陈惜言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永远都看不清唐潋。 无论是今晚天空由黑到墨蓝,还是从前和以后的每一个日夜。 —— 早晨八点十分,陈惜言被唐潋从床上捞起来,不由分说塞进车里,一路飞奔到申城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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