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好,我是陈惜言的姐姐,我来办理夜校入学手续……”唐潋今日一身活力打扮,卫衣休闲裤,肩上背着双肩包,精神劲儿十足。 反观陈惜言,两只大眼睛下泛着乌青,活像被人揍了两拳。整个人犹如提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证件,身份证、户口本。”老师抬手。 “哦。”陈惜言乖乖掏出来。 “签字,仔细看。”老师推来一本合同。 “嗯。”她拿笔,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之后,老师看了看陈惜言做的试卷,满意点点头,一锤定音:“以后每天晚上来上课。” 每天?陈惜言猛地抬头,看了看唐潋,又看向老师。这位老师对上她的视线,一拍脑袋道:“除了周末。” 办完手续已经是十点,正值申城一中学生课间跑操的时候。偌大的操场,学生们排成一堆,稀稀拉拉跑着。后面的追不上前面的,前面的愣愣向前跑,乱成一锅粥。 陈惜言双手靠在栏杆上,点评道:“跑得太乱了,换我们那里要挨批的。” 唐潋瞥了一眼,笑着说:“那我也要被批了。” 对上陈惜言困惑的眼神,她眼底浮起笑意,却不是喜悦。陈惜言看不懂她的眼睛,只知道了这是她的母校。 “话说惜言你今天怎么回事,黑眼圈这么重?”唐潋忽然问道。 陈惜言的手一僵,不自然地挪开眼睛:“昨晚,没睡好。对了,还没有说,谢谢你。” 因为唐潋的打点,她的学籍信息可以落在这座学校,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拥有毕业证,然后往上考。 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有人不动声色地解决了替她解决了问题。 “别了惜言,走吧,带你去吃饭。” 话音落地,唐潋率先转身,陈惜言站在原地,展开一个笑容。她或许是看不清唐潋,但是她知道,这些好于她而言已是难能可贵。 “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飘散在风中。前方唐潋似有所感,转身催促道:“快点!” 二十分钟后。 装潢精致的餐厅,娇艳欲滴的鲜花,满脸微笑的服务员,还有坐在卡座上局促不安的陈惜言。 距离唐潋离开这里已经十五分钟,刚刚他们点完菜,唐潋就说出去一会儿,留下陈惜言在餐厅里与服务员面面相觑。 菜陆续被端上桌,逐渐沾满了整个桌子,唯独中间空出一个圆形缺口。上完菜后,服务员拿出一个纸牌皇冠,坚持要给陈惜言戴上。 陈惜言吓得连连后退:“在这吃饭需要带这个吗?” 服务员但笑不语,但是态度强硬,执意要给她戴上。陈惜言别无他法,只得乖乖就范, 二十分钟了,唐潋还没有来。 陈惜言百无聊懒地趴在桌子上,一会儿玩着手边纯色茶杯,一会儿给瓜子剥皮,短短时间瓜子仁堆成一座小山丘。 皇冠别在头发里,硬纸板紧紧戳着头皮,显得额外有存在感。 正当陈惜言剥完最后一颗瓜子时,包厢里的灯忽然灭了。大门打开,跃动的烛火缓缓进入陈惜言的眼睛。 烛火背后,是唐潋含笑的双眸。 她双手推着小车,小车上是陈惜言在面包店见过的双层蛋糕,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着:惜言生日快乐。 服务员们一个个拿着彩带筒,惊呼着为此刻的氛围助兴:“哦哦哦——” “惜言,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服务员甜甜地声音响起,然后默默退出包厢,轻轻带上门。 包厢里,只剩陈惜言和唐潋二人。 "你怎么……"陈惜言先是站起身,双手抬起在空中虚虚比划了几下,然后垂在裤边。她的食指紧紧抠着拇侧边的死皮,浅红色皮层裸露在空中,有些刺痛。 所以,这是唐潋在给自己过生日吗? 有生之年的第一次这个系列,陈惜言觉得可以再加上一笔:唐潋,生日。 小提琴的音乐绵延悠长,在包厢里回荡。唐潋熟练地插上蜡烛,拽着陈惜言的手腕,示意道:“许愿,愣着干什么。” 她把陈惜言的所有疑问堵在喉咙里,只笑意盈盈看着她。 陈惜言生疏地合上手掌。许愿,自己有什么愿可许?她不信生日许愿,正如同不信佛一般。 但是此时,她看着唐潋期待的眼神,心想道:或许在某些时刻,因为某些人可以相信一次。 相信一次,自己还有实现愿望的权利。 她闭上眼睛,不过半秒后又松开。唐潋歪头疑问:“这么快?” "嗯,唐潋,许过的愿望会实现吗?"陈惜言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唐潋切蛋糕。奶油香味仍在鼻翼间萦绕,仿佛要将她带到一个梦幻小岛。 那里有她所期盼的,无忧无虑的一切。 唐潋一句话打破:“那不一定,图个彩头。” ……陈惜言无言片刻,唐潋大笑一声,将第一块蛋糕稳稳放在陈惜言面前,收起玩笑话:“但是你的愿望会实现。” 蛋糕胚是黄色,奶油白色,中间是红色果酱。陈惜言眼神定在上面,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身份证上写着呢。”但是瞧见陈惜言没有一丝想要过生日的意思,她直觉陈惜言都不一定记得自己的生日。 生日于她而言,虽然烦人了些,但在这一天全家都会聚在一起,共同祝福。所以理所应当的,她既然知道了,也要为陈惜言准备一番。 蛋糕的香甜与饭菜的鲜香混在一块儿,耳边是唐潋轻柔的歌声。 陈惜言鼻头一酸,忽然扑上前,狠狠搂住唐潋的脖颈,泪水顺着唐潋的脊椎骨跌入看不见的深处里,那是微烫、又潮湿的凉意。 唐潋身子瑟缩一瞬,抬起的手停留在虚空数秒,终是从陈惜言的脊背移到旁边的桌沿,指腹按压在桌面,留下几道深痕。 “好了,吃饭。”她推开陈惜言,淡淡一句。
第15章 陈惜言并未察觉到唐潋突如其来的冷淡,她只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扬起头道:“好。” 这家餐厅位于二十层,宽大的落地窗映出底下大路纵横交错,车子川流不息,自然的,也就少了市井喧嚣。 小提琴音乐进入尾声,衬托得包厢里尤为安静。 双层蛋糕摆进桌子上的空缺,上面还插着“十九”样式的蜡烛,顶头是一段火烧的痕迹,灰白色的。 唐潋坐在陈惜言身边,似是想掩盖过去方才的失态,她手持筷子,一样一样往陈惜言碗里夹。 “蒜头茄子”、“烤乳鸽”、“酸菜鱼”、“水晶水饺”……不一会儿,陈惜言碗里堆着的,都快要溢出去了。 “唐潋我……吃不完了……”边咀嚼边说着,陈惜言拿筷子的手就没停过,机械似的往嘴里添。就这样,时钟还未过半,桌上的菜已经被两人消灭了大半。 “惜言,蛋糕等会儿我让人打包,你带回去。”唐潋从手旁抽出一张纸巾,抿了抿嘴角,说道。 蛋糕,那么大一个蛋糕!陈惜言捂着鼓出来的肚子,绝望地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说:“嗯。” 服务员送来茶饮,是乌龙茶,入口微苦,却别有一番风味。陈惜言端起茶杯,望着落地窗外。只见白云一片,似海也似雪,仿佛一伸手就能勾到它们。 无端地,陈惜言想起唐潋昨日所提到的冰岛。她只在收音机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凭她那贫瘠的想象力,想必冰岛也是一片雪吧?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样问了;“唐潋,冰岛是不是有雪,很大的一片?” 唐潋正与茶杯里的茶叶较劲,闻言转头看着陈惜言道:“是,还有极光,很美。” 她又说:“你想去吗?如果以后有空,我可以带你去。” 以后,是一个很迷人的词语。和一个人谈论着以后,唇齿相碰之间,似乎有无限缱绻和希望。 陈惜言收回视线,眼睛认真地盯着唐潋,她说:“那就说定了,以后。” 唐潋避不开她的视线,只得迎上去。面前这个女孩此时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比大山更为坚定的东西,让她说不出反悔的话。 尽管她随性给出承诺,又总是转头就忘。 陈惜言弯起眼睛,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在唐潋嘴边定住。那里有一小块碎屑,黑色的,远看像是一颗痣。 她看了几秒,拿起手中的纸巾一步步向前。唐潋不明所以,愣是一下也没动。 直到纸巾绵软的触感,和近在迟尺的人的体温触碰到她,她才猛然回神。只是不过数秒,陈惜言抹完那一处碎屑,就退回了安全距离。 陈惜言奇怪地看了眼唐潋,她果然又察觉到唐潋想要后退的意思,方才抱她那一下也是。 “唐潋,”陈惜言斟酌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和人有亲密接触?”她回想起那一天在酒店撞见的那一幕,唐潋也只是虚虚挽着那个打酱油的,中间的空隙有三只粗。 “嗯,嗯。”唐潋含糊不清地应声,不由分说拉着陈惜言朝外走,边走边招呼服务员打包。 自然不是,唐潋握紧方向盘,心中幽幽道:是你的行为,对我来说过界了。 车子驶过大路,飞一般来到了咖啡店。在临走时,唐潋嘱咐道:“周一上课,别忘记。” 陈惜言开车门的手一顿,抱着蛋糕盒艰难探出头问道:“你不去送我吗?”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唐潋又是一个弹脑门,说道:“我还得去国外一趟,有急事。” 又是国外,陈惜言今天雀跃的心忽地沉寂下来,她闷声道:“那你记得带大哥大。” “我记得。”留下这句话,唐潋一脚踩上油门,转眼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 怜与咖啡店刚刚过了高峰期,廖老板和蓝晓晓正围着电视机吃饭。看到情至深处,两个人忍不住抱成一团,饭也顾不上吃,光顾着抹眼泪了。 “咳咳——”陈惜言冷不丁出声,“你们在看什么,哭成这样?”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两团小山似的纸团伫立,其中一只不稳当,在桌沿摇摇晃晃。 蓝晓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是一档寻亲节目。” 申城电视台最近推出一档寻亲节目,名叫“再见亲人”。此节目是为了让那些寻亲的人可以借助媒体的力量,找到他们的亲人,使之团圆。 据说节目一经播出,便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称之为“年度最为催泪的节目”。 陈惜言抬眼,此时电视机里正播到两人大门相隔,那个得以相见的按钮在手下,主持人倒数“三、二、一”,然后大门打开,所有人——电视机里、电视机外,都满含热泪。 她淡淡一瞥,随之走向柜台,拆开蛋糕的包装,一刀一刀切了两大块,端到了两个泪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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