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雨过后,泥土里都透露着一股芬芳。与来时沉重的心态不同,陈惜言坐在车里,只觉得所有都已成了浮云。 不再重要了。 到了车站,唐潋让她在原地等着,转身去了便利店。没过几分钟,她买了一大兜吃的,陈惜言目测有泡面、薯片、饼干、茶叶蛋…… “我就说你走得太着急,我都来不及准备什么。惜言,申城见。”唐潋扬起一个笑容,挥手道。 陈惜言抱着一大袋零食,被人群拥挤着进了车站。她在向前走的间隙之间回头,唐潋一直站在那里,黑色连衣裙随风舞动,长发披散着,静静看着自己离去。 昨晚未竟的谈话似乎被这人抛之脑后,那些尴尬与说不清的瞬间似乎只有陈惜言记得。 不过既然唐潋不谈,陈惜言也不会主动提起。 “乘客们,开往申城的火车即将发车……”踏上火车的那一刻,陈惜言才真正意识到,过往的一切在这里,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老板,我们已经到了,你在哪儿呢?”秦箫的电话传来,唐潋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小时多了。 自从陈惜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检票口之后。 周围卖油条的大爷大声吆喝,酱香饼摊围着一群人,自行车、电动车横七竖八在路上,她就这么直愣愣站在路中央,难怪方才她似乎听着什么喇叭一直响。 “老板!!!” “等会儿我就过去,你们先开始。” 唐潋挂了电话,把车子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她的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心里一片乱麻。 陈惜言不懂,她怎么会不懂呢? 那一晚,说不清是酒精刺激、还是自己内心所愿,她总归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坚守。 只要开了潘多拉魔盒,便没有收回的一天。 她想起那晚,陈惜言的唇很软,像是小时候吃的橡皮糖。唐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颈,舌头扫荡着她的每一寸,喷涌而出的欲望像源源不断的山泉,让她沉溺于其中。 或许,是她压抑得太久了。或许,她是不是可以试一次,哪怕一次? 唐潋就这样靠在方向盘上,直到一阵铃声响起,她看到电话上的名字,骤然清醒过来。 电话显示,“妈妈”。 “小雪,赌气了这么久,该回来了。庄筝的婚礼快开始了,你要一个人出席吗?”母亲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出,说不清喜怒。 唐潋敛眉,低声道:“我会回来的。” 她抬头,这才看到眼前是一片麦子地。大片的金黄,一望无边;飞鸟奔走,湛蓝晴空漂浮着悠闲的白云。 “妈妈,我……”唐潋开口,想说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她要说什么,说她可能喜欢一个人,那不是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甚至是一个女人。 所幸母亲没有听清,挂断了电话。唐潋露出一个苦笑,半晌后摇了摇头。 车子离开了这处僻静的地方,在拐角处没了影子。 回到申城之后,陈惜言先是收到了蓝晓晓的亲切问候,还有老板的热情慰问,随即迎来点单机滑不到头的单子。 陈惜言越往下滑越绝望,她只是离开了几天而已,为何单子如此多?蓝晓晓对此解释说附近开了一家公司,他们成批量地预定咖啡,不准时不行。 由此廖老板都加入了冲咖啡的大军,几天之后都累瘦了。 “但是也是因为如此,咱们的工资上涨了。”蓝晓晓兴奋道。 猝然得知工资上涨,陈惜言干劲十足。但是更要命的还在后头,申城一中夜班,课桌上摞起的那些试卷,是个人看了都要两眼一黑。 她吞了吞口水,不确定地问林知云:“你确定这些,都是我的?” 林知云拼命忍住笑,幸灾乐祸道:“是是,都是你的。惜言你可有福了,我记的笔记在这里,你有不会的问我。” 她从包里掏出好几个本子,一并放在陈惜言面前。 陈惜言翻了翻这些笔记,上面的字倒是迥异。她笑道:“还有郝嘉的笔记?” 林知云颇为自豪道:“那是。” 课业繁多,陈惜言在课上完不成,只得拿回家做。三街巷一如往常,晚上的喧闹从不停歇,在觉得热闹同时,陈惜言也会觉得一阵寂静。 往常坐在自己床边的那个人不在了,这间屋子仿佛一瞬间空了。陈惜言停下笔,掏出了手机。 二人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她回来的第一晚,直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明明以往三天不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却在不知何时,她受不了和唐潋分开。 她喜欢唐潋的笑,喜欢她抚摸自己的头发,喜欢她扛着摄像机认真的模样,喜欢她垂下头露出的侧颈,喜欢她黑色的发丝。 合并同类项便是,她喜欢唐潋?! 陈惜言猛地站起身,凳子腿挨着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呼吸急促,手下也乱了分寸,卷子飘到了地上,在落地瞬间电话铃声响了。 来电人,唐潋。 陈惜言疾步来到卫生间,将冰凉的水扑向自己潮红的脸。她抬眼,镜子里的自己,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电话仍然在卧室锲而不舍地响着,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一直湿漉漉的手接起。 “唐潋。”陈惜言哑声道。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开窍了(撒花)
第31章 电话那一头全是风声, 唐潋的声音细碎流落出来。她问陈惜言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陈惜言只得支支吾吾,说去洗澡了。 申城夏天的夜空已是漆黑一片, 灯光照到玻璃上,反射出陈惜言烧红的脸。刚才冷水分明已降了下去,此时又从脖子根烧了上来。 “唐潋, 你有事吗?” 说出口的那一刻,陈惜言恨不得咬破自己的舌头。由于此时喉咙过于僵硬,导致这句话听着像是质问。 她可从未拿这样的语气和唐潋说过话。 唐潋也明显地顿了一下,她不自然地说:“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 电话两头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了话头。陈惜言攥着手机,那头的风声停了, 她听到蝉鸣,躁动不息。 “惜言?”风声又起, 唐潋的话听着失真。 她继续说道:“你还在吗?” “在,在。”陈惜言深深呼吸, 语气终于恢复正常,“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挂了。” 挂断前的一秒, 陈惜言好似听到了唐潋的叹息声。她不禁懊恼自己的反应, 但是这通电话过于猝不及防,出现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方才她在想什么? 合并同类项——喜欢唐潋!! 尽管陈惜言对同性恋这件事并没有看法,但毕竟是作为旁观者。有些事情, 自己是旁观者是一种感受, 作为当事人又是另一种感受。 比如她现在, 最先感受的事荒谬, 而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两种情绪仿佛犯冲的两种食物, 在她胃里翻腾着。 陈惜言双臂放在写字台上,无神地趴下。手边的卷子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此时满脑子都是唐潋、唐潋。 依赖,等同于喜欢吗? 她这样武断,是对的吗? 如果唐潋知道自己抱着这样的心思,还会和自己来往吗?陈惜言想到这儿,眼皮倏地抬起,名叫恐慌的感觉占据心间。 如果她不理自己……陈惜言一想到这个可能,便觉得浑身发冷。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不叫喜欢,是依赖。 陈惜言最终对自己今晚的猜测定了性,她拿着满是数学题的卷子,认为自己做卷子做得昏了头。 “陈惜言,你没有做作业!!!” 申城一中夜班,林知云拿着几乎空白的卷子,双手颤抖。她在陈惜言耳边叨叨,这科老师很严格、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可以看我的…… “但是你成绩一向很好,老师说不定不会计较。”林知云一条腿搁在桌子上,背靠椅子道。 陈惜言双目无神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脸埋进了臂弯。并非是她不搭理林知云,实在是白日太累,昨晚又没怎么睡。 咖啡店有了固定订单后,陈惜言无比怀念从前的日子。 况且还有昨晚…… “叮铃铃——”老师踏着铃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她满面春风,怀抱里还抱着一束鲜花。 好事的学生率先起哄:“老师,花是谁送你的?” 年过六十的老太太此时褪去了严厉的外表,温和地说:“是我爱人。” 一声落下,升腾的掌声从教室里响起。老师做了个“停”的手势,转身往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爱的教育。” 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陈惜言努力驱散困倦,坐直身子,只听到老师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相信大家都知道。五二零是现代社会赋予的意义,也是浪漫的标志。” “关于爱情,学校欠大家一场关于爱的教育。今天我来给大家补上,希望你们出社会之后,还能记得今天。” 爱,爱是什么?陈惜言紧紧盯着黑板上那一个大字,忽然陷入仿徨之中。她所得到的爱有限,因此在老师问出关于喜欢与爱的时候,吐出的话竟然如此贫瘠。 她听到自己说,我不知道。 老师温柔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她环顾四周,询问道:“有人知道爱与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听到喜欢那一刻,陈惜言眉头跳了跳。 “喜欢是一群人之中,你总能看到她;是你想要去触摸、靠近,想和她融为一体;是你只有一块钱也要给她买花,有一百万会捧着送给她。”林知云说得眉飞色舞,又那样珍而重之,“至于爱,我妈说这个年纪谈爱太小了。” 老师依旧温柔地笑着,让她坐下。 喜欢,是这个样子的吗?陈惜言拿着笔划拉着作业本,空白的本子印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黑痕。 十七八岁正是人春心萌动的时候,这个话题也激起了班里人的热情。林知云之后,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关于喜欢。 有具象的,如"喜欢就是你看不惯她身边有别人,看到了心里就不爽。" 陈惜言不小心扯断了草稿纸,莫名想起那一日在酒店遇到唐潋时,她身边还有个人。当初她很不爽吗,有吗? 也有抽象:“喜欢是一场火山爆发,余烬都是热的。” 陈惜言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一晚的灼烫似乎仍在,她还能想起唐潋的吻落在颈窝的感受。 温暖,又烫人。 一阵细弱又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她说:“喜欢是自卑的开始。”那是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女生,厚厚的刘海,一指宽的镜片,常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自卑——陈惜言轻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全是唐潋一身红裙,名贵骄矜的样子。或许是唐潋过于照顾自己,她倒是从未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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