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艳同窟。 至于右案的面孔对于王阿花来说则要面生许多,许多异邦人穿着她从没见过的衣服饮酒谈笑,右案为首的人看起来是位年轻的王子,长着一双风流至极的桃花眼,眼中的眸子不似中原那样黑,反而是微微有些发棕,面庞如玉,中间的鹰钩鼻又为他平添了三分锐气。此刻他真毫无章法地随意倚在垫子上,大碗饮酒。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阿花的目光,这位年轻的王子忽地朝王阿花望去,目光相会之时,王阿花心中忽然升起一处没由来的心虚,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裴安懿望着右手边空余的座位,右眼皮跳了跳,她那舅舅告病缺席了。 这同上辈子略微有些不一样,上辈子她那舅舅不光是出席了这春日宴,还带了族里还几个旁支选出来的女儿家。 裴安懿揉了揉眉心,虽然她不知晓自己这位老谋深算的舅舅到底因何故缺席,但随着她的动作,看来冥冥之中某些事情已然发生了改变。 裴安懿的思绪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上首坐着帝后二人,为首的李皇后面色苍白,眉心微蹙,一副病容的样子。 这位李皇后是她舅舅特意从旁支中的小门小户找来的女子,打着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好控制些想法,只是苦了这无辜女子,哪里能担上那顶凤冠,行了皇后观礼的当晚便一病不起,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甚少见人,成了后宫之中实打实的摆件。 这样一个良家女送去深宫之中这不得见人的地方,裴安懿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儿。 这春日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流程也很简单,丝竹管乐一通之后便是各家的女儿表演才艺。 权贵之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无非就是将琴棋书画展示一通,这些才艺大差不大的,更何况裴安懿上辈子还已经看了一遍。 一通看下来裴安懿实在是兴致缺缺,无聊又犯困。她用衣袖捂面,借由宽大衣袍的遮挡,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无聊不过一会儿,便有了一件乐子找了上来。 裴安懿不动声色地望着面前为她斟酒手却抖得像个筛子的女使。 拙劣,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的手段比这高明多了。裴安懿忍不住在心里暗忖,猜测着这酒里下的到底是迷药还是蒙汗药。 那小丫头手一抖,西域来的葡萄酒便全数向裴安懿的身上撒来。 这样拙劣的手法自是没逃过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的翠微的眼睛,翠微用衣袍将酒水全数挡住,一滴都没落在裴安懿身上。 宴会人多,不宜声张,若这小丫头真咬死了是自己手滑也查不出什么。翠微将这小丫头交给了同行的侍卫,用布条封住了这小丫头的嘴,以防止她咬舌自尽,想着等宴会结束之后带下去好好审讯一番。 望着翠微袖子上大片的酒渍,裴安懿目光一闪,淡声道:“姑姑,你也去换件新衣裳再过来吧。” “殿下,可——” “无妨,孤还有其他人守着。” 闻言,翠微也不好再推辞,一身酒渍确实不妥当,她便道了声:“老身速去速回。” 临走时朝着王阿花使了个眼色。 王阿花心领神会,挪步到裴安懿的身后,也就是原先翠微站的地方。 宴上丝竹管乐之声不断,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并不引人注目。但右案案首的那个男人却眯了眯桃花眼,嘴角上扬,他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宴会,现下看来,这宴会有点意思嘛。 一众姑娘家的才艺都大差不差,倒是那工部尚书之女张沁沁显得与众不同许多。 张氏之女张沁沁今日穿得极为素雅,一身浅蓝色的广袖流仙裙从一众姹紫嫣红中脱颖而出。只见她恬静一笑,施施然地弹起了箜篌。 箜篌的音色空灵清脆,犹如山间的清泉咚咚作响,与这位娴静温婉的小家碧玉相得益彰。 箜篌一曲,十分出彩,引得喝彩一片,不少番邦子弟的目光齐聚在了张氏女的身上。 这张氏女脸上露出三分羞赧,殊不知这副小女儿作态更加引得男子的好感。 自古男子总是喜欢这类小女儿做派的女子,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自己的“信徒”,娶的媳妇儿最好没什么才华也没什么头脑,更不能见多识广,只用将他们当做天一样供着便好了。 这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颇有自知之明的“自卑”呢?料到自己绝无在世道上立足的本领和才华,便想着在家里面拴上一位香客也是好的。如今张沁沁这样的小女儿作态便是正中了各位看客的下怀。 裴安懿从前没细看,如今这么一看,也不怪那风流成性的多伦王子一见倾心。 一曲毕后,众人喝彩之际,来来往往的女使中有一人手速极快地在裴安懿的糕点之中塞了一张纸条。 纸上写的东西言简意赅, “昭明楼,朕有要事相商。” 第11章 春日宴不吉 裴安懿摸了摸手中的纸张,纸张确是御前专用,字迹也确实是新帝的字迹。 昭明楼就在五瑶池旁边,新帝想要掩人耳目同她商量些事情也很合理。 翠微去换衣物了还未回来,裴安懿思忖片刻,觉得这样的事情也不便带上翠微,于是对身旁只说自己想要出恭,带着王阿花便出来了。 宴会丝竹之声渐消,塞给她纸条的女使已经等在了路上。 裴安懿略微打量着,这人面生,警觉心起。 “孤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殿下身边的人好眼力,”面前的女使垂着头,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慌乱,“婢子的确不是普通的女使,婢子是陛下身边的暗卫。” 裴安懿见这女使手上,果有薄薄的一层茧子。 “殿下要是不放心,可以带人守在殿外。只是……”女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殿下知道的,陛下想要与殿下商量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故而内殿陛下想单独见殿下。” 闻言裴安懿的心已信了七八分,她与新帝的谋划知道的人甚少,眼前这女使此番话一出,她的身份便假不了,再者左右不过是昭明楼,昭明楼不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叫便会有人应。 且说王阿花,王阿花本在宴会上看这些莺莺燕燕跳舞看得正高兴,就这么不明所以地被长公主叫了出来。如今才略略看懂眼前的情况。 只不过一路上,她的右眼皮跳得厉害。 农村有句老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王阿花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警觉感。 引路的女使将她们带到一幢不大高的楼阁前,躬身道了句:“请。” 面前的楼阁红砖绿瓦,雕龙琢凤,轩窗相映,耀人耳目,周围还有小溪流水淙淙,依山傍水、玲珑别致,但莫名给王阿花一种气势压人的感觉。 就在她家殿下欲抬脚踏进去之时,王阿花伸手轻轻拽住了她家殿下的袖子。 望着这双薄茧遍布轻扯着她衣袖的手,裴安懿眸色一闪,对着引路的女使冷声言道:“孤等会儿再过去。” 那女使心领神会,道了声喏便十分自觉地走开了。 “殿下,”王阿花看了看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几步。 裴安懿望着面前的人缓缓朝自己凑近,心尖一颤。 “殿下,”见裴安懿有些出神,王阿花又唤了一声。 “何事?” 王阿花确定了四下无人,极快地将一把小巧的通体浑黑的匕首塞进了裴安懿的衣袍之中。 “你——”裴安懿双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震惊。 皇家的宴请有着十分严格的检查,身上一概不能带兵器,就连锋利一些的簪子都不能戴,女眷们的头上要么是玉簪要么是木簪。若是带了兵器便会以谋逆论处。 若是她身上的这把匕首被搜了出来,那便是百口莫辩,连她都保不下她,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后果! “你——”裴安懿四下扫了扫,没看到有什么人路过,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如何弄进来的?” 作为一个杀手,王阿花自有一百种将兵器藏在身上不被人发现的法子。但眼下显然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王阿花含糊道:“殿下戴着防身罢。” “孤用不上。”裴安懿顿了顿,道,“再者,你不是还在外面守着孤吗?” “殿下,”王阿花想了想,“自古杀招只在一瞬,我虽在外面守着殿下,但到底有赶不及的时候。” “带上吧,就当求个心安。” “再者,殿下放心,没有人会来搜殿下的身,殿下身上就是出现了这把匕首,大家也会说是有人栽赃殿下” 王阿花不懂朝堂,但活了两辈子,她懂人心,再不长眼的人都不会来搜堂堂长公主的身。 昭明楼一共两层,里侧自己稍微弄出点声响,便会叫人听到,裴安懿觉得面前的人实在是多虑了。 但毕竟是关心她,裴安懿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领了这番好意,道了句:“孤知道了。” 王阿花抱胸守在昭明楼的入口,闭眼凝神,看似是入了定,实则是在凝神听着楼里的动静。 楼中并无异样的响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楼中还是无半点异样的响动。 王阿花皱了皱眉头。 不对劲。 人走路重些的脚步声,喝水的动作大些时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她家殿下走动时身上环佩相撞的玉石之声……这些她都没有听见。 而以她的耳力,不该听不见这些。 如此安静,王阿花怀疑此刻昭明楼里面并没有人,但她用轻功绕了昭明楼一圈,却又发现小小昭明楼,并无别的出口。 心下哪怕已经升起十二分的狐疑,而王阿花欲要推门而进的手在门口一滞。 她其实没那么自信的。 她没那么自信,没自信单凭自己的耳力便判断情况不对。 要是自己判断错了呢,要是此时此刻自己进去撞破些机密之事呢…… 想到这里,王阿花伸出去的手放了下去,这辈子她还没活够,不想年纪轻轻的便被灭口。 早春的风带了些凉意,拂面之时吹起了她的发丝,发丝扫过她的耳廓,叫她有些发痒。 她朦朦胧胧间依稀听到了远处春日宴又传来了阵阵欢呼声,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那年冬日兽斗场,在严寒之中她穿着破旧的单衣,周围的人群也是这样欢呼着期待那只饿狼能将自己狠狠撕碎。 “孤想创造一个盛世。” 裴安懿的这句话没由头地在她脑海内想起。 想到此处,王阿花便下定了决心,两眼一闭,将门利落推开。 楼内空无一人。 果然出事了! 王阿花心中就像坠了块重如千斤的石头一般,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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