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锻摆摆手,道:“不妨事,新来的人我自会叫人看着她,一面养着一面看着。” 王阿花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跟着许言锻一道去看了一眼那个姑娘。若真有端倪,自己也可帮一帮。 事后回想起来,王阿花是一百个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看了这一眼。 只见那女子悠闲自得的坐在亭中,翘着腿喝着青菜瘦肉粥。 远处看,王阿花觉得此人身影有些眼熟,走近一看,不是张沁沁是谁。 张沁沁见了来人,亦像是见了鬼的模样,呛了一大口粥,咳咳嗽嗽的,喝了好大一口水才将气理顺。 张沁沁愕然,颤颤巍巍地指着王阿花。 青天白日的,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鬼了! “你、你、你不是……”张沁沁指着王阿花,半天说不出一句整齐的话来。 许言锻见状不解,问道:“怎么,两位是旧相识?” “额……”王阿花扶额无奈,此事着实说来话长,但这些时日她能看出来许言锻的的确确是个好人,自己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如今还要骗着人家,她实在是良心有愧。 于是她给自己搬了一个小马扎,再倒了一大碗茶水,打算将这件事情从头讲起。 …… 王阿花隐去了重生这样离奇的故事,从头一五一十将事情道来,一直絮絮叨叨地讲到了天黑。 张沁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饶有趣味地听着,还塞给了许言锻一把。 许言锻听后点了点头,极其精简地将王阿花絮絮叨叨所言的一大堆概括了一通:“也就是说,你为了躲开你相好的,想出了假死以金蝉脱壳这么个馊主意?” “啊?”王阿花被许言锻奇诡的思路惊到啦 张沁沁则附和道:“对,就是这么个事情。” “什么这么个事情,怎么就这么个事情了,”王阿花辩驳道,“殿下怎可是我的‘相好’的,我、我、我是——” “你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懦夫。”许言锻接着王阿花的话道。 “对对,”张沁沁继续附和,“就是这么个事情。”言罢拍了拍许言锻的肩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来,“许兄,你说得太对了。” “对什么对,”王阿花大声道。 许言锻将手中的瓜子放下,一板一眼地问道:“如何不对,我且问你,同你雪天烤斑鸠的是谁?” 王阿花:…… “同你月下喝酒的是谁?” 王阿花:…… “同你醉酒亲嘴的又是谁?” “这不算是相好的,那什么才是相好的?” “可是、可是、可是……”王阿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 “可是,她是殿下啊。” “殿下又怎么了,”张沁沁一手磕着瓜子一手道,“难不成,又不是什么断情绝爱做了姑子去。” 王阿花闭眼,摇了摇头,道:“她是殿下,我是侍卫,她是君,我是臣。” “且不说殿下对我的情是不是我想要的情,哪怕真的殿下能有片刻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但、但谁能保证殿下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我的身上呢?”王阿花眼中流露出痛苦,“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日她若是要弃了我……” “我要以什么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她豢养的侍卫?还是她的……”王阿花喃喃道,“等着她厌了、弃了,难道我要像个怨妇似的日日盼着她来吗?” 她和裴安懿之间从来都不平等,身份、地位……难道她会幻想在爱情中她们是平等的? “我有一段情,心悦一个人也不犯什么律法,可我、可我不要那样稀里糊涂地就过了一辈子。” 闻言,张沁沁和许言锻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说的有理。”半晌,许言锻打破了沉默,率先说道。 张沁沁几次欲开口,她想起裴安懿鬓角簪上的那一支白花,又望着眼前的王阿花,再三犹豫,又将嘴给闭上了。 她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为眼前这位是个糊涂鬼,没想到是大智若愚,事事通达。 眼见着气氛因着她这番话低迷了起来,王阿花也拿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许阁主,这张家小姐明显在身世上诓骗了你,如今她意图不显,怕是不怀好心,你不生气?” “啊?”张沁沁竖起脑袋,放下瓜子,尖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你休要转移话题。” 许言锻负手点头道:“阿花姑娘说得虽然有理,张姑娘若是作出对我采莲阁不利的事情,许某人自当恩仇分明。” “小气,就吃了你采莲阁几颗瓜子,本姑娘又不会赖着你。”张沁沁瘪嘴,将瓜子壳向桌子上一扔,嚷道。 王阿花笑而不语,目光黏在了面前斗嘴的两个人身上。 她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天道,若是真有天道,那为何自己从没做过孽却要像一只轻飘飘的鬼一样游荡人间。 如今重活一世,她却生出了三两分感谢上苍之情。 感谢上苍,重活一世,有心,有情,有所求,有朋友……她终于在这人间活出了个人样。 且说裴安懿那边。 从顾府回来之后裴安懿便没再见过张沁沁,张沁沁一日前飞鸽传书给她,只说是趁着休沐去长安周边云游一阵,至多一月便回。 的确是张沁沁亲笔所书。 虽觉得不太对劲,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裴安懿没有追问到底。 至于密室中的那副画册,暗网倒是很容易的便查到了些许端倪。 那画册上的女子曾是一名刀客,约莫三十年前来了逃难来了桃源村,在桃源村开了一个武馆。听说后来捡到了个男人,再后来男人跑了,她也把武馆给关了。 那个男人就像个幽灵一般,只存在于桃源村老村民的嘴中,裴安懿想查,却怎么也查不到丝毫痕迹。 裴安懿喝了一碗暖身的汤药,皱着眉心。且说春闱,明日早朝应该便会将主考官的人选定下来……民间自己的声量很大,这主考官本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裴安懿的左眼皮突突地跳着,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翌日清晨。 三品以上的官员着紫色朝服,四品穿深绯色朝服,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以此类推。 裴安懿穿着深紫色朝服,佩十三銙金玉带,执象笏,列于百官之首。 初上朝时,也有古板儒生上死谏,说她这是牝鸡司晨,窃权乱政。 牝鸡司晨?裴安懿在心里嗤之以鼻,这说法简直是可笑又荒唐,怎的谁规定公鸡报晓母鸡就只能下蛋的? 初上朝那日,言官死谏,她理了理朝服,寒声道:“武死战文死谏,既然大人有如此之心,那孤便成全大人。” “如今大殿之上的触龙柱上已经很久没尝过言官的血了,大人,请吧。” 上书的言官闻言一愣,料是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叫他去死。 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他自然是不舍得去死的。 听着面前老儒口中的推脱之词,裴安懿扬了扬嘴角,他若是正死谏,她还能叹他是一位纯臣,只是古板了点。如此贪生怕死,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辈,虚张声势罢了,虚伪得令人生厌。 他们以华美的衣袍束缚住了女子的手脚,又用时新的胭脂覆盖了女子的面容,叫女子穿着薄纱轻袍,涂着胭脂水粉,去无尽地取悦他们。 他们将女子跨坐身下,像铁或者像冰一样从她们的身子上面潦草地划过去,寻欢作乐。 他们听不见女子的锦绣华袍之下的声声悲鸣。 如今只是有一女子穿上了朝服,他们便警铃大作,生怕自己的权益被分走。 牝鸡司晨之言是何其可笑,为何母鸡就不能报晓? 裴安懿冷笑着,轻轻扣着手中的象笏。 与其祈求一切,不如让亲自裁决。 在这条染血的夺权路上,流的不该是她的血。 第30章 入局 裴怀远高坐龙椅,身旁的小黄门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欧阳洛向左一步,出列,朗声道:“臣有事启奏。”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尚未定下来,不知陛下可有人选?” “欧阳大人以为呢?” “民间长公主的声望颇高,加之此次春闱长公主一手促成的改制,臣以为,这次主考官,非长公主殿下莫属。” “一派胡言!一介女流之辈怎可担得起我大晟的主考官!” “是啊,这女子怎可做主考官。” 裴安懿听着底下那些议论纷纷,心中暗道了句“陈词滥调”。 李飞远倚在椅子上,默然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短短一年,他这个外甥女倒是叫自己刮目相看。 裴怀远稳坐在龙椅之上,沉默不语,脑海中反复萦绕着昨夜裴荣辰的那一番话语。 “长公主,”良久,裴怀远终于启唇,“长公主意下如何?” 显然,若真有意让她担任主考官,又何必征询她的意见。裴安懿心中明了,这不过是帝王的一次试探。 裴安懿早已准备了一套周全的说辞,她以退为进,缓缓道:“主考官之职至关紧要,孤以为,非贤能之人莫属。” 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臣窃以为李相为国家两朝元老,其才学资历,举世皆知,实乃本届春闱主考官之不二人选。附和此议者,乃李氏宗族中一介文职小吏。 闻此裴怀远不禁蹙眉,略带不悦地问:“李相,您意下如何?” 李飞远端坐椅中,轻轻抚摸着髭须,和颜悦色地说:“老臣年事已高,虽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老臣尚荐一人,或许更为合适。 “此人是谁?” “庄亦之。” “哦?”裴怀远身体前探,“李相说的可是先帝在时那连中三甲的状元郎?” “正是。” 昔日先帝统治之际,有一位博学鸿儒,其人未涉科场,已凭一首气势如虹的登高之作名扬四海,此后更是连夺三元,荣膺榜首。惜乎性格刚正,不阿权贵,官途多舛,终究布衣素食,隐居于长安郊外。 “老臣窃以为,若能重新起用庄亦之担任春闱主考之职,必能使天下归心,亦显陛下爱才惜才之明君风度。” 庄亦之*乃名门学府之大儒,素来不齿官场中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因而屡遭贬谪,终至白衣归隐。如今朝廷重邀其出仕,于外则显圣上求贤若渴之明德,于内,庄亦之仅为孤忠之臣,即便担任主考官,亦不足动摇世家大族,实为更恰当之选。。 世家无人反对,寒门亦对庄亦之的才识表示首肯。如此,这名人选便就此敲定。 裴安懿微微眯起双眸,她这位舅舅,果然是心思细腻、老谋深算。 李飞远接着提议:“春闱改革,长公主殿下功不可没。不妨请长公主亲自邀请庄亦之出仕,这可谓是以花献佛,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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