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仔细打扫,不可避免的会落些灰上去,而第二排的左端光亮几乎没有一丝灰尘。 裴安懿扬了扬嘴角,轻轻将架子上的书取下。 随着裴安懿将书一本一本拿下,吱吱呀呀响起细微的机关发动的声音,左侧的架子竟然缓缓右移,挤出一个堪堪只能叫一人进入的甬道出来。 裴安懿略微松了一口气,将手头的书略微放在身后的桌案上,提群便欲进去。 就在那书接触桌案的一刹,王阿花忽然听到机关之处传来极其细微的一声异响。 长久的训练叫她几乎是处于本能的俯身,动作比脑子快,待反应过来之时,王阿花已经顺手将左侧的裴安懿一道按下俯身于石砖上了。 地面传来丝丝寒意,夜明珠发出幽幽微光,冷空气中混杂着百合幽兰的香气。她们此刻是站得如此之近,近到自己几乎都能听到身边之人轻细地呼吸声。 这呼吸声实在是……勾人心肝。 王阿花第一次觉得习武之人五感通达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流逝,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阿花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逐渐感觉到一些尴尬。 “咳,”王阿花压低了嗓子,“我以为会有暗器机关,多……多有得罪。” “无妨,”裴安懿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王阿花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整理衣袍,正欲起身。 吱吖 又是一声异响。 这声异响响动不小。 王阿花稍稍松懈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按下裴安懿整理衣袍的手。 触上的一瞬间王阿花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手凉得惊人。 裴安懿左侧的屏风应声而倒。 那屏风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木头做的,重得惊人,要是压下来,虽不一定会压死人,但也必然会被伤到。 王阿花左手穿过裴安懿的发丝,一手扶住了将要倾倒的屏风。 发丝零零散散落在王阿花左臂和手腕处,如春风里纷飞的柳枝。 王阿花轻轻扯了扯裴安懿的衣袍。裴安懿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起身出去。 左侧一空,王阿花顺手好发力了起来,将屏风扶正,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裴安懿站在甬道前逡巡。 王阿花见状,走上前来,点燃火折子,走在前面,示意裴安懿跟在自己的身后。 甬道狭隘细长,王阿花缓缓向前走去,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心中不免生出一点惆怅起来。 从前自己总是跟在裴安懿半步后面,随她进进出出,长久的注视着她清冷如弯月般的背影。 如今走在裴安懿的前面,还是头一回。 “姑娘,”裴安懿出声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人。 王阿花步子一顿,却不敢回头。 裴安懿清冷的声音在王阿花背后响起。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 御书房里,裴荣辰穿着信王冕服,静静等着新帝的召见。 他不得不认可,那个女人是有有手段有魄力的,短短一年,便将朝堂上的格局翻了一番。 那日离宫,他问她,她只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那日只当她不自量力,如今他倒有了三分好奇裴安懿求的是何种道。 想罢,小黄门将他引去寝殿。 裴荣辰理了理衣袍,踱步而入。 裴怀远坐于上首,望着底下的独子心中有些烦闷,夜深露重的,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么晚了来说,扰人好眠。 裴荣辰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位新帝的不耐烦,他的心中划过一丝厌恶,但面上不显,依旧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裴怀远向他挥了挥手,道:“朕与你君臣父子,不必讲这些虚礼。” 虽面上不显,但裴怀远心中其实烦得很,想道这小兔崽子,这个点把自己喊起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里跪着。 裴荣辰依旧跪着,道:“儿臣此举是来向父皇道喜的。” “喜?”裴怀远疑惑,“朕有何喜可道?” “如今朝堂之上隐隐有了返本归元之事,父皇的掣肘日渐消散,儿臣前来提前恭贺父皇即将大权在握。” 虽然裴荣辰一字一句皆说在了裴怀远的心坎上,但这般晚了就单单只是来对他道声恭喜,无异于脱了裤子不拉屎还要抢占茅房,令人生厌的很。 裴怀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朕看夜也深了。” “父皇,”裴荣辰脸上做出焦急的模样,堪堪上前去走了几步,“父皇,儿臣……儿臣、儿臣……” “有话给朕快说。” “如今世家之力渐消,儿臣虽欣喜父皇即将大权在握,可、可亦忧愁卧榻之上岂能容下他人酣睡。终日忧心,夜不能寐,故而不顾夜深露重,前来叨扰父皇。”裴荣辰故作忧心道。 “他人酣睡?”裴怀远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体,“此话从何讲起?” “父皇可知,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呼声最高的是谁?” 裴怀远一听此话,心中便明白了他这个儿子的意思,他缓缓转动手中的扳指,想了半晌,道:“她?她不会。” “小小女子,还能把天捅破不成。” 裴荣辰不答,只说句“父皇深谋远虑,自然想得比儿臣更远。” 他急迫地去证明裴安懿有多么大的威胁,反而会适得其反引火烧身,如今的“孝子”角色他扮演得是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需要他如何侍弄,自己就会生根发芽。 ……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闻言,王阿花大脑一嗡。 沉默片刻,王阿花压着声音道:“未曾见过。” “方才多受姑娘照拂,才会思觉与姑娘是旧时。”裴安懿轻咳几声,“若是初见,那我便在这里谢过姑娘的古道热肠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王阿花听着身后轻轻的咳嗽,心尖颤了颤,皱着眉头想,年前的风寒莫不是到如今还没好。 穿过狭长的甬道,两人豁然开朗,进入了一方小小天地中。 那是一间石室,地面上积起了厚厚的灰尘,被这四散的灰尘一激,裴安懿又掩面低咳了起来。 王阿花皱着眉,心道这顾家主真是懒散,此间密室纵使不便让扫洒的小厮进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动手来打扫一二吗?如今灰尘纷飞的,真是个不爱干净的主。 王阿花从怀里掏出另一份面纱,在黑灯瞎火里向后递去,道:“如今和姑娘相逢于此,便也谈得上一句缘分,只是做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面容越好,姑娘先将这面纱戴上,我再点上火烛。” 裴安懿接过面纱。 王阿花取出火折子,在黑暗中摸索着烛台。 烛火微光,照亮了这间小小密室。 这间密室四四方方,像个小盒子一般,四周杂乱地散落着账册信笺,中央有张小桌,小桌上面,摆着一把威风赫赫的刀。 王阿花压低嗓子道:“如此,姑娘同我今夜便各寻便宜,井水不犯河水。” 裴安懿应声,先去翻看了架子上的账本。 顾端到底是久经仕途多年,这些账本,充其量只能证明他多占了几亩田地,如同隔靴搔痒,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不过采莲阁……倒是有了些线索。 裴安懿随意捡起地上的画卷,地上四散的画卷画得都是同一个女子,时而身着罗裙弹琴,时而舞着大刀练武,时而小家碧玉,时而英气逼人。 画卷上提着寥寥半句诗, “采莲承晚辉” 王阿花自然也注意到四散的画卷,打开来,她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画中女子,同许言锻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算算许言锻的年纪,这画中女子应当是许言锻她娘没跑了。 王阿花很难不联想到话本子里一些薄情郎君负心汉的故事。 想罢,王阿花走上前去,细细端详着许言锻口中所说的这把刀。 这刀藏于这石室之内终日不见光亮,刀身却依然寒光凛凛没有丝毫生锈,可见是一把好刀。 王阿花是个惜物的,不忍看到宝物蒙尘。她取出一块帕子,将这刀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刀身光洁如新,刀面微微反光,接着烛火映出身后人的背影。 王阿花动了心,将刀身微微一斜,裴安懿的背影便映在了上面。 自己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连转身过去看身后的人一眼都不敢……王阿花在心中苦笑,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此时此刻,她才对“别离”两个字有了那么一点实感。 原来她同她,真的再无相见的理由。 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件好事。一段无果的情,或许就该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自己与殿下,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对于这个侍卫来说,这样的情是万万要不得的,她的情叫她痛苦,她不愿余生都以一个侍卫的身份默默看着那个人。 但再怎么理智再怎么自诩清醒,王阿花的心也在此时控制不住地狠狠作痛起来。 相逢人不识,方觉今是而昨非。 第29章 她终于在这人间活出了个人样 第二十九章 王阿花觉得许言锻真的是一个很难懂的女子。 如此狠厉地说着想杀顾端,自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朝廷命官的府宅里面纵火,大好的计划,人都到顾端跟前了,结果居然没杀掉顾端。 对于如此之反常离奇的行为,许言锻给出的解释是,自己本来是想将一些前尘往事全都问清楚之后,再要了顾端的狗命,但未曾料想顾端被这么一把火吓得昏死过去,久久未醒来。许言锻将厅中的茶水尽数泼了去,那顾端依旧没清醒。 没有办法,许言锻只能另寻他法。 不过此去顾府,也不是全无所获。 许言锻要找的那把刀王阿花给带了回来,此为一获。 再说顾府的大公子顾柳然,因着大火被烧伤了好大一块皮,虽救了回来,但人已经没个人样了。听闻那顾柳然自从断袖之癖的消息传开之后,消沉了一段时日,后来干脆自暴自弃起来,借着自己这张脸诓骗伶人小厮,变着法的玩弄,竟闹出了人命来!如今容貌尽毁,乃是叫他再也不能诓骗良家子起来。王阿花既替裴安懿算了一大笔旧账,又攒了一大桩功德。此为二获。 再说许言锻,出去一趟,还带了个人回来,此为意外之获。 听许言锻说,那是个水灵灵的姑娘,身世十分凄惨,漂泊无依无处可去,遂带来采莲阁,也算是寻了一处归处。 王阿花闻言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府中能藏着一朵身世如此坎坷的小白花?许言锻看起来像是没啥心眼子的,王阿花担心她被人诓骗,出言提醒道:“你这里免费养姑娘,且当心被人蹭吃蹭喝吃白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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