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镖押镖的主人出手很阔绰,镖费足足是平时的三倍,但是要送的东西也很多,整整四大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兰姨这趟亲自出来押镖。王阿花陪着她,阁里最小的妹妹也吵着要来。 这趟镖的终点,是桃源县。 王阿花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桃源县了,她同桃源县最深最深的记忆还是上辈子时,自己雪天饿极了在家门口支起一架破破烂烂的簸箕捕斑鸠吃…… 长安今年一整个春天都没有下雨,地面尘土飞扬,干裂得厉害,田地里的皲裂像是一根根触目惊心的伤痕,烙刻在每一个靠天吃饭的普通百姓心上。 王阿花望着路途上的光景,心中隐隐有了感觉,长安那场迟来的大旱,怕是要来了。 “十四娘,” “嗯?”兰姨的声音将王阿花的思绪扯了回来。 兰姨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芙蓉,慈爱地开口道:“虽说采莲阁来去自由,但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阿花笑道:“兰姨可是嫌弃我烦了,要赶我走啦?” “你兰姨我这辈子见了这么多人,还能看不出来你这孩子心里有么有装着人?”面前的温婉妇人轻笑着抚上了王阿花的头,“你这孩子到底也得去寻个去处了,孤身一人的话,这辈子会很难过的。” “可兰姨你不也是一辈子没成家吗?” 面前的温柔女子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回忆一些往事,声音朦胧,“不知道呀,可能兰花就是没有莲花香吧。”接着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所以没有一个相伴之人,兰姨我啊,这辈子觉得很孤独。” 王阿花沉默不语,半晌,她道,“有采莲阁的各位姐姐姨姨在,我不感觉到孤独。”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前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小道上前面挎着竹篮子的老妇人忽然晕倒在地,王阿花下车,只见那个老妇人周身滚烫,喘息声重得惊人。 兰姨探了探这位老妇人的脉搏,眉心紧锁,沉声道:“这情况已经耽误不得了,得尽快找个大夫来看看。” 离桃源县已经不远了,只有约莫**里的距离。 王阿花抬手将这位老妇人抱上驴车,利落地起身,吩咐车夫加快赶路。 驴车骤然加速,颠簸更盛,芙蓉迷迷糊糊在睡梦里皱着眉嘟囔了一声,兰姨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儿的头,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如此,芙蓉翻身,又沉沉睡去。 这一幕落在王阿花的眼里,她倚着车轼,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天边挂着的一轮太阳。 上一世她总是昼伏夜出,甚少见太阳。 而今日光,也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桃源县并不远,只需一段不长的路程,便能抵达了。 不一会儿,那座被翠绿掩映的小县便出现在了王阿花的视野之中。 然而,今日的县门口却显得格外热闹,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仿佛整个县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这里。吹箫打鼓的乐队,吹奏着欢快的曲调,鼓点铿锵,箫声悠扬,让人不禁驻足聆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女儿出嫁呢。 王阿花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只见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辆轿子被簇拥着向前去。 “阿妈,”王阿花同周边的路过的一个老妇人询问道,“今日这桃源县县是有什么喜事吗?怎的这般热闹?” “哎呦,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那老妇人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声道,“田里的地干了许多日子了,今天长公主殿下亲自差人将护城河里的水引到桃源县来浇灌田地。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老妇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感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看见那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她继续说道:“这水一来,庄稼就有救了,长公主殿下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今日活菩萨亲自来了桃源县,可不就是一桩大喜事吗。”旁边的人群中也有人附和着,声音中满是敬仰和感激。桃源县的百姓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丰沛的水源了。” 陡然听到那个名讳,王阿花心尖狠狠一颤,嘴里张了张,问道“阿妈,你、你方才说,谁来了?” “长公主殿下啊。”老妇人乐乐呵呵道,“就是那位前些年为天下学子请了个什么的长公主殿下,托她的福,我孙子前年科举还当了个小官……真是活菩萨哟……” 王阿花耳畔嗡嗡作响,目光凝固,瞳仁中映出一片空洞之色,她愣愣地望向前方,只见那轿子的帘子轻轻被掀开一隅,从中探出一截犹如白玉般细腻的手掌,轻轻地挥了挥,示意队伍停下。 那只手腕上,佩戴着一枚料子一般的玉镯,那玉镯子的样子,王阿花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心房似被重锤击中,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翻腾,喉头涌动着酸涩的津液。 三年来,王阿花一刻都没有幻想过与那个人重逢的场景,不敢想也想不到。 她像一头固执的小兽,似乎只要逃避进了深山老林,就真的能躲过心中那头名为情欲的洪水猛兽。 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她居庙堂之高高坐明堂,自己处江湖之远洒脱一生。 她过分相信时间的作用了,总觉得一切伤口都会被时间抚平。原来时间它是那样的微妙,不只会流逝,还会回卷,像涨潮时的浪,回忆是那冲不干净的黄沙,一浪一浪,翻涌不尽。 王阿花怔在了原地,任由胃中翻滚抽搐。三年不见,如今只是远远一望,酸意便会涌上心头。 是她想错了时间,也想错了自己。 第38章 “殿下,好久不见。” 第三十八章 那老媪的病势看起来越发的严重了,王阿花一行人一进入桃源县,便立即去寻了一个最近的医馆。 行医的大夫是个老翁,一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就叫人觉得医术高深。 医馆老翁还有个女儿,样貌水灵,小家碧玉,站在那里像一株水灵灵的刚摘下来的水葱。只可惜不会说话,是个哑女。 她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老者治病行医,身旁放着一本《杂病论》,冲着王阿花恬静地笑了笑。 老翁把了把老妇人的脉搏,理了理髭须,声音嘶哑道:“老夫看着,想来是无碍的风寒,只是这老妇上了年纪,症状严重了些。所以脉搏虚弱。” 王阿花同兰姨迅速递了个眼神,上前问道:“我家阿嬷这病,好治吗?” 医馆老翁闻言颔首,笑道,“区区风寒而已,自然是好治的,三服药下去便能见效。” 听了这话,王阿花松了一口气,答谢道:“多谢大夫。” 老媪这边既然不是什么大病,王阿花同兰姨聚在一起合计,打算分头办事,王阿花留在医馆,拿着方子,跟着哑女去抓药。兰姨和芙蓉接着去押镖,把镖送到。 三日一来回,兰姨和芙蓉送完镖之后,便回来同王阿花在医馆汇合。 医馆飘着药草香,闻起来十分安神,医馆中的祖孙二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听闻王阿花要住在这里几日,哑女热情地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空屋子来,没收王阿花的银钱。 收拾出来的屋子是间土砖房子,屋里免不了会沾染上些泥灰,但窗户纸看上去倒是新糊的,被褥也很干净,散发着无患子的香味儿,明显是新洗过的,可见收拾屋子之人的用心。 借住在医馆的时光王阿花觉得不算无聊,这家医馆约莫是个老字号,生意并不差,邻里周围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来这里。看着人群来来往往,倒也热闹。 毕竟是借住,王阿花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吃白饭,于是白日里也来打打下手,同医馆的哑女一道帮着病人取药,劈柴煎药生火……忙中偷闲还新认了好几味常见的药材。 一切都是一副寻常的样子,岁月静好,只等兰姨芙蓉两个人回来,王阿花便能同她们一道回采莲阁去。 只是那老媪的病情十分蹊跷,一连三日,药下了去,那老媪甚至没有半分好转清醒的迹象。 医馆老翁看了又看那道方子,口中嘀咕道“真是怪事,老夫行医四十余载,吃了药却不见效还是头一遭遇到。” 十里八乡的大夫听闻这件怪事,熙熙攘攘地来看了方子,都说方子没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许是这老媪命数将近,阎王非要将她带走,任是神仙也难留住。 医馆的老翁宽慰了王阿花几句,言中尽透出叫她早早准备后事的心思。 王阿花皱了皱眉,虽然同这老媪素昧平生,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就此没了叫人伤怀。 一日,王阿花将新批的柴火送到药房之时,听见房中隐隐传来争论声。 房中乃是那医馆老翁和他的哑巴孙女。 王阿花没有故意听墙角的习惯,正欲打算离开,却隐约听得“瘟疫”两个字,王阿花脚步一顿,又折返了回来。 只见房中那哑女拿着一本《杂病论》,指着上面不知的哪一页,焦急地比划着, 面前的老翁夺下哑女手中的书,呵道,“长安都多少年没闹过瘟疫了,你这丫头,见过瘟疫长什么样子吗?” 哑女脸上露出愤懑的神色,比划得愈发激烈了起来。拿起开方子的笔,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下了几个字,指给老翁看。 那老翁看后却不为所动。 王阿花藏匿在暗处,待祖孙二人都走后,王阿花走进去,看了一眼方才哑女写的那几个大字。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 “人命关天”。 一日过一日,老媪治不好,却也迟迟不断气儿,就这般拖着。 她们一行人中先病倒的是兰姨,然后是芙蓉。 最后连医馆的老翁自己也起了高热。 芙蓉浑身烫得厉害,哼哼唧唧地抱着王阿花的手,嘴中嘟囔着身上各处都很痛。 虽然不通医术,但王阿花自己也染过风寒,周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病倒,如此这症状,高热不退,显然不是风寒。 哑女用面纱覆面,又递给王阿花一则面纱,示意王阿花在接触病人的时候务必戴着面纱,接着她拿着一本《杂病论》,翻到一页递给她看,其中便有描述瘟疫的症状。 瘟疫和风寒的症状甚是相似,只是染上了瘟疫的人会高热不退,风寒不会传染人,而这瘟疫会。 王阿花一路看下来,眉心越拧越紧。 …… 引水放渠非一日之功,裴安懿又是一个事必亲躬的性格,日日都亲自去监察着引水挖渠的进度,挖掘水渠是对家家户户都好的事情,桃源县各家的积极性都很高,几乎桃源县所有壮年男子都来开挖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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