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眼力好:“这上头分明刻着一个‘苏’字。” 苏祈安心头打了个突,猛地弯下腰,捂住嘴,强自镇定地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味后。 是她赠于颜知渺的符牌。 她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符牌弄丟了,许是在那夜与婆罗人缠斗时掉落的。 杜咏清:“此物可是你苏家的东西?” 苏祈安不咸不淡地笑笑:“没错,此物乃是我苏家当家主母的符牌。” 高坐在案后的三位大人愣住:那不就是云明郡主殿下的东西! 哎哟喂,事情愈发棘手了,他们虽然想做个刚正不阿的官,但镇淮王的独女是打死也不能开罪的啊。镇淮王一旦荣登大宝,云明郡主极有可能是未来女国君。 咋办呢。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选择苟命。 前者:“虽然是三司会审,但主审官是杜大人。” 后者:“没错,杜大人你接着审,我们尊重你,全照你的意思办。” 杜咏清:茫茫人间刺骨凉。 下方的侯夫人逆风翻盘,高兴得乱了心智,疯疯癫癫指住苏祈安:“你,你……是杀人凶手,火是你放的,一定是你。” 衙门外的百姓拿出提前备好的瓜子嗑啊嗑,好有趣好精彩。 杜咏清问侯府管家:“此证哪里来的?” “回大人,三驸马府烧了个精光,小的带人去清理,在*库房门外捡到的。” 杜咏清又问苏祈安:“郡马爷你可要辩解?” “大人,案发当夜大火熊熊,场面乱糟糟的,人也多,郡主被人几次冲撞,的确掉了符牌。” 广定侯冷哼:“你们既然没救火,符牌为何会掉在府内的废墟下。” “那么多人窜来窜去,那么多只脚跑来跑去,谁将符牌踢进去府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强词夺理。”广定侯呵斥道,“杜大人,此等狂妄之徒不用刑是不会招的。” 杜咏清硬着头皮给苏祈安对视一眼,意为“郡马爷您的理由确实太牵强了,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苏祈安哪还能想出别的理由,只想赶紧把颜知渺摘出此案。 她的媳妇儿是要做女帝的人,万不能有半分污点。 “身正不怕影子斜。” 杜咏清断案多年,男人的直觉告诉她,苏祈安的影子是有一丢丢……斜的。 但总不能传云明郡主上堂受审吧,可不传的话,叫陛下知晓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唯一的法子,就是真对苏祈安用用刑,让她吃吃苦头,即使陛下问责起来,他也好交代。 “铁证如山,杜大人断案如神,难不成今日要本侯来教你审案?”广定侯不愧是沙场英豪,眼皮一掀就射出两道凌冽。 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前挤,哟,要用刑了,岂不是会见血。不可错过,不可错过啊。 侯夫人继续大骂,骂杜咏清徇私舞弊,骂明镜高悬是笑话。 “好好好,看来三司会审是审不了这郡马爷,老妇我去敲那登闻鼓!告御状!”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被吓唬住了,用眼神传书:杜大人,气氛都顶到这了,不用刑怕是蒙混不过去呐。 杜咏清望着他们:你行你上啊。 第33章 祈安,我们回家 既如此,只有用刑了! 杜咏清跟他的两位心腹衙差对了对眼色:按本官之前交代的那样用刑,否则不好跟云明郡主交代。 他扔下令签:“重打苏祈安二十大板!” 两名衙役心领神会,当即就将苏祈安摁在长凳上,一左一右地挥舞起板子。 打板子有讲究,统共分两种,一种是只伤皮不伤肉,一种皮肉筋骨一起伤。 先有杜咏清提前叮嘱他们,后有苏家提前花银子来打点。 他们明白怎么做。 苏祈安身娇肉贵,哪怕是皮外伤也觉着疼,但身为家主的冷酷面具不能丢,再疼她也要忍着。 憋红了小脸,憋涨起脖颈和额角的青筋。 “苏祈安,你若讲实话,本侯就替你求情。”广定侯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 “冥顽不灵!” 苏祈安不停地深深吸气再重重吐气,以分散注意力,缓解疼痛。 她爱穿黑衫,血色将其染红,但血腥味挡也挡不住,任由微风裹挟着钻入每个人的鼻息。 侯夫人像是头嗜血的疯兽,抚掌大笑:“打得好打得好!” 酒五娘心疼苏祈安,哭喊着扑上去,又被旁边的衙差拉住,拖下堂去。 场面又乱了起来。 苏祈安喷出一口鲜红,洇染了一块地,极为扎眼。 两名衙差僵住,他们大眼瞪小眼,收着力打的呀,绝不会伤及脏腑,怎会吐血呢。 他们板子再不敢落下。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懵住。 百姓也不嗑瓜子了。 大家都有着同一个想法: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杜咏清是顺天府衙的堂官,每日对苏祈安在牢狱中的动向掌握了如指掌,清楚她吐血是本身有疾。 可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发挥在官场上历练出的纯熟演技,双眉一凛,嘴唇蠕动:“停手,快停手,不要打了。” 两名衙役急忙退到一边。 杜咏清:“郡马已经晕过去了,此案择日再审。” 广定侯: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晕过去了? “退堂——” “等等!” “侯爷,再审下去人就没了。” 广定侯愤恨不平:“在军中,军令如山,当下令签落地,也绝没有中途收回的道理。” “侯爷您——!”您真的要同镇淮王作对么,抑或是您从来没有将镇淮王放在眼里过。 是了,是了。 杜咏清明悟了,广定侯府三代忠义,一直认定镇淮王狼子野心,怎肯放过这样一个踩镇淮王脸的机会。 “镇淮王当着陛下面也曾上言要秉公办理。”广定候道。 此言一出,苏祈安的退路被彻底堵死。杜咏清再无力袒护她。 苏祈安忽然生出厌恶,呵,位高权重者不过如此,面上忠孝要两全,实际个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是她家媳妇好,真实,纯粹,不做作。 她问:“还有多少板子?” 两名衙差答:“十板。” “打吧。” 两名衙差望向杜咏清,良久良久,得了声应允。 板子再次落下。 广定侯目光如炬,看出了蹊跷,埋汰道:“顺天府是没给你们饭吃么?娘们儿的力气都比你俩大。” 高举在手的两块板子有一瞬的犹豫和颤抖,落下时已添上扎实的力道,假打成了真打,打得苏祈安又一口鲜血吐了地。 十位把头怒火陡升,牙齿咬出锉铁似的响,暗骂广定侯挨千刀,不得好死。 药嬷嬷急得手脚发凉,她是大夫,苏祈安的毒已然入心脉,本就经不起折腾……她必须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想不出,只有求助。 “赵把头,您在苏家资历最老,快拿个主意出来啊。”药嬷嬷难忍哭腔道。 “为今之计,兴许才能镇淮王出面能救家主一命。”赵把头急得直揪胡子。 药嬷嬷:“镇淮王真要救人早救了!” 板子又落了五下。 药嬷嬷心如刀绞,真要打完剩下的五板子,必定是药石难医了。 她汗如雨下。 “住手!” 药嬷嬷一听这道声音,冷下的体温倏然回升。 她循声回头,看见由王府侍卫护佑着冲过来。颜知渺拨开人群,越过她,越过把头们和掌柜们,冲去搂紧了奄奄一息的苏祈安。 “太好了,郡主回来了。” “家主有救了。” 十位把头因过于激动而捏紧拳头。 百姓中有人道:“这女娘好大的排场,谁啊。” “长得真漂亮,天仙似的。” 苏家掌柜中有人得意的答:“是我家郡主,封号云明。” 惊叹声此起彼伏—— “她就是镇淮王的独女呀!” “为何现在才来?也太晚了些吧。” “王爷家的女儿岂是我们这种寻常百姓能轻易得见的。” “祈安,祈安,”颜知渺蹲下去,素洁的月白裙摆蹭上血色。“我回来了,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你……怎的才回来。”苏祈安像只走丢的小兽,在怨怪心爱的主人不小心将自己弄丢了。 “抱歉,”颜知渺捧着她的脸,鼻尖酸涩难捱,没出息的掉了泪,用手帕轻轻擦净她唇边的鲜红。 那右腮的三道抓痕却始终擦不掉。 颜知渺的怒火翻涌,烧红了双眸,霎时起身质问杜咏清:“大毅的刑法何时添了抓脸这一样了!” 杜咏清满面惶恐的绕出桌案,作揖赔罪,解释那三道抓痕的来历。 颜知渺用冷眸觑了眼侯夫人,见其盘发散乱,状如疯子:“扰乱公堂者,按我大毅律法,掌嘴十下。” 杜咏清老腿软了。 他没听错吧,郡主殿下要罚侯夫人在公堂上受刑。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掌的哪是侯夫人的嘴,掌的是广定侯的脸啊。 也对,也对。 广定侯要踩镇淮王的脸,郡主要替父踩回来,理所应当。 杜咏清两头难做,求情道:“郡主,广定侯府三代忠勇,可否看在——”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侯府若要论忠勇,苏家岂不是要论良善,年年天灾水祸,苏家捐的银子足够堆满整座顺天府了,更不论修桥铺路,和捐建的善堂药坊。论功,苏家不输侯府,郡马不照样挨了板子吗!” 一通话天衣无缝,广定侯被架在火上烤,被人吹捧了一辈子,还未在晚辈跟前吃过亏。 他哑口无言。 “杜大人还等什么?顺天府没有人行刑,我苏家可以帮把手。”颜知渺喊出独孤胜和银浅。 “不劳烦郡主,”杜咏清指指两名心腹衙役,“你们来。” 他再度抽出一只令签,扔在侯夫人的脚边。 两名衙役的心情沉重如阴云,朝侯夫人高举起巴掌。 啪!啪! 全场鸦雀无声。 啪!啪! 侯夫人堪堪从蒙圈中反应回神,她众星捧月着长大,还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你们敢打我!” 啪!啪! “侯爷,您就任凭他们欺辱我吗!侯爷!” 侯夫人的两边脸颊显出清晰的五指印,广定侯的脸也冒出火辣辣的烫。 啪!啪! 广定侯两拳捏的咔咔响,视线钉在颜知渺的容颜上,镇淮王家的独女,果然非同凡响。 不怯场、有主意。 假如以前是猜疑,那这一刻他敢笃定镇淮王是真的狼子野心觊觎大毅江山。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5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