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急忙往回收,低哑的嗓子,吐字不太清晰:“是送郡主的,她在吗?” “回郡马,郡主回娘家了。” 轰隆! 惊雷蜿蜒,劈闪苍穹。 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祈安再度变成哑巴新娘。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 “外祖母,娘亲接你来王府小住,就是怕您天热贪凉,结果还是管不住您。”颜知渺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倚在圈椅里捂着肚子的太夫人。 “我就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吃了一碗樱桃酥山。”太夫人撅着嘴狡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逗乐了颜知渺,也逗乐了王妃温舒云。 “渺儿,你外祖母路途劳顿,却不忘想你,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就多住几日陪陪她。” “对,”太夫人拉着颜知渺的手左右审量她,“我这一走就是仨月,刚从韵州老家探亲回来才知苏家遇上了大事,瞧你,都瘦了。” 太夫人一通嘘寒问暖,叮嘱她务必按时按量的好好喝药,转脸又骂起了当今陛下。 “娘!”温舒云急急打断。 太夫人这才念起隔墙有耳,悔道:“我是太心疼渺儿。” 反正就是忘记心疼外孙女婿,颜知渺决意帮苏祈安刷刷好感。 “祈安把我照顾得极好。” 太夫人便又关心了外孙女婿几句,末了沉吟片刻,遂屏退左右,低声询问:“你俩可……圆。房了。” 颜知渺神色一顿,又抿住唇,思忖如何作答。 太夫人霎时了然:“你们还未……” 颜知渺扭捏道:“近来事多——” “这天杀的苏祈安,你下嫁于她乃是她苏家三代修来的福气,她倒好,挑三拣四,冥顽不灵!” “您莫动气——” “我即刻传她来敲打敲打,她若再不愿与你行周公之礼,我饶不了她!” “这回是我不愿与她圆。房。” 太夫人怔住。 温舒云再是坐不住,上前两步:“是不是祈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否则到嘴的鸭子岂有往外放的道理。 “您误会了,”颜知渺看看亲娘又看看身旁的外祖母,满腔无奈的解释道,“祈安一女子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温舒云:“江湖远大,我和你外祖母也曾见识过,女子怎就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太夫人赶忙续上话:“渺儿,苏家虽然是铜臭商贾,但家大业大,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多了去了,你要多长几个心眼儿呀。” 颜知渺不愿她们担心,唯有好好答应下来, 这时,门子前来禀告,苏宅的善管家登门拜访。 颜知渺微微意外,猜测是宅中有急事需她定夺:“让他进来吧。” 岂料来人不只善管家,还有苏宅的数名仆役,个个挑着两口大箱子。 老善拱手躬身,一一问礼后,道:“王妃,郡马出狱已有段时日,奈何事忙,迟迟寻不出机会来王府探望,吩咐我送些小礼前来。” 温舒云不接他奉上的礼单,硬要推拒。 老善却求她务必收下,又命仆役们打开箱子,请她过目。 千年的字画,百年的宝琴、东海的明珠、南海的珊瑚…… 全都惊艳了温舒云的眼。 但惊艳归惊艳,理智重新占领高地,脑中飘来九个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侧眸与太夫人对视,思量苏祈安难道真做了对不起渺儿的事。 不会吧,祈安这孩子挺懂事的呀。 太夫人却已认定苏祈安不是个好东西。 此地每一件奇珍异宝,皆是其心虚的证明。 “王妃,太夫人,小小心意,请您二位笑纳。”老善道。 太夫人面上却吹荡起料峭寒风,猛然起身,宽袖狠狠一甩,内力掀倒了众人。 老善一把老骨头不经掀,飞出了正堂,摔了个五体投地,委屈捂着痛处哀嚎:“哎呀,我的胳膊肘啊~哎呀,我的波棱盖啊~哎呀,我这腰间盘哪~” “外祖母!”颜知渺惊呼着,正要疾步去扶人时,被太夫人拽住腕子。 老善扒着门框爬起来,戚哀望着颜知渺:“郡主,郡马晓得自个儿的错处了,是真心要哄您开心,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跟我回去吧。” 温舒云和太夫人:错处?果然猜对了! 这下,误会彻底加深了。 颜知渺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老善再说出什么不利于苏祈安的话来。 “行了,你快走吧。” 老善显然被摔昏了脑袋,全无平日的聪明劲儿:“哪有夫妻不斗嘴,床头吵架床尾和呐。” “我已经决定在王府住上几日,你快走。” 人心皆是肉长的,老善老眼一红,闷头重重咳了几声。 这是打算改用苦肉计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太夫人识破他的阴谋,指着他的鼻子骂:“带上你们的东西,滚!” 第47章 我与她们统统是逢场作戏。 苏家大宅。 苏祈安在大门外踮着脚、伸着脖,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望啊望,总算是盼到老善归来。 长街尽头,一瘸一拐的老善领着一瘸一拐的数名仆役,各自又都牵着载礼的马车。 苏祈安:“?” 她心烦意乱地迎上去:“你们这是……” 老善浑身都在疼,连腰也直不起,哭丧着脸惨兮兮的道:“礼物王妃不肯收。太夫人直接动了手,让我们滚。” 然后叹服老夫人不愧是将门出身,武功挺高强,差点将他这一把老骨头掀去了阎王殿。 苏祈安诧异太夫人居然也在王府,早前不是说人去韵州了吗? 但她最在意的还是颜知渺。 “郡主也不愿意收?” “郡主只一个劲儿地赶我们走。”老善颤动着咽喉道,“您这回怕是真的让郡主寒了心。” 苏祈安失落又苦恼,好在她谨记着药嬷嬷的忠告,“用真心”。 她重新抖擞精神,对仆役们道:“大家辛苦了,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的赏钱吧。” 仆役们瞬间就觉得人间很值得,希望这样的辛苦多来几遭,齐声感谢苏祈安地慷慨,并祝愿她早日挽回郡主,与之白头偕老。 是以,苏祈安在一片祝福声中含笑离去,刚进宅门,就碰跟药嬷嬷打了个照面。 药嬷嬷:“晚食在哪里用?” 苏祈安:“东跨院。” 她要睹院思人。 。 “今晚,夜色好凄清。” 秋千旁有一方石桌,玉盘珍馐尽数摆上,苏祈安一小勺一小勺地抿着寡淡地燕窝粥。 时而抬起下巴,望望天,时而低下脑袋,望望地。 药嬷嬷陪她一块用晚食,陪她一块望天,陪她一块望地。 明明是清爽沉醉的夜晚,她却默不吭声地摇摇头,痴汉眼中的世界,与常人不同。 今次的宫爆鸡丁做得色味俱佳,当下还热气腾腾,药嬷嬷夹起一块放入苏祈安碗中。 “多吃……” 诶! 人呢? 跑哪去了。 药嬷嬷扫视左右,发现屋中亮起了灯,窗纱之上映着一道淡淡的身影。 药嬷嬷笑叹一声:“自古富贵多情种呐。” 苏祈安润白的指尖抚过屋中的桌椅、妆台和书案,临了身子一歪,倒进床榻。 枕头香香的,清清洌洌,像是甘草又像是甘泉,是颜知渺的味道耶。 好喜欢。 被子软软的,盖在脸上,贴着肌肤,仿如颜知渺沐浴过后,湿湿软软的……拥抱与爱抚。 也好喜欢。 她侧侧脖颈,脸埋进枕头,忽听细细碎碎的响声。 下意识地往枕底一摸,摸出一份名单。 “茹儿?” 这不是舒州刺史大人之女吗,她幼年的好友,未做郡马前,刺史大人还主动遣了媒人来说亲。 再往下瞧。 “雅儿……” 这是爹爹选与她的通房,她推脱不掉,就将其留在身边侍候,成亲前,寻了个由头,没带其一块上京。 越瞧越觉得这份名单怪怪的,各色青楼楚馆的花魁头牌,皆记有名姓。 数了数,共三页,记得还挺细致。 后又依稀想起来,当日药嬷嬷的确讲过颜知渺传了各院的管事妈妈询问平常与她有较多往来的姑娘。 当时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眼下当是如梦初醒,空荡荡的心口灌满了澎湃的喜悦。 颜知渺这是!这是!在吃醋?! 她将名单用力摁在胸前,“唰”地坐起身。 怎么早没想到颜知渺闹别扭的根源在这呢!若从这一层来突破,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药嬷嬷进屋催她再去吃些东西,一跨进门槛就见她两边唇角绽放着过分绚烂的笑意,如盛夏正午的骄阳般,热烘烘,火辣辣。 “???” 药嬷嬷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冷酷家主何时如此笑过。 不料冷酷家主不光笑,还欢唱不息。 “火辣辣的情啊,火辣辣的心,火辣辣的小辣椒她透着心里红啊~” 药嬷嬷:“!!!” “火辣辣的眼睛会说话,火辣辣的小样子招人疼~” 苏祈安在火辣辣的歌声中蹦蹦跳跳地远去了。 药嬷嬷看傻了。 师父没教过有为爱所困已致失心疯的啊? 不成,她得回去翻翻医书。 翌日。 苏家的豪华马车停在镇淮王府门前。 苏祈安掀开车帘,风姿绰约地立于车旁,做着伸展运动,抖抖胳膊又抖抖腿。 “今日真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啊。” 为她撑伞挡住如注暴雨的独孤胜:“哈?” 苏祈安飞他一个“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的眼神,嘴畔依然挂着笑。 苏家上下,能抗住家主的冷酷无情之人比比皆是,但能抗住家主笑容的没有几个。 主要是不习惯。 独孤胜凉了尾巴骨,低头躲开苏祈安的注视道:“雨势大,我们先进王府躲躲雨吧。” 遂即劳烦门子通传一声。 苏祈安压着嗓子道:“独孤,我有一点点紧张。” 独孤胜体谅道:“见丈母娘谁能不紧张,郡马您不如做做深呼吸。” “我不怕丈母娘,我是……我是……怕见郡主……哎,我说不上来,她有何好怕的,她又不会吃了我……” 她语无伦次,喘息也急促。 独孤胜也是情场上打过滚的,一语道破:“是不是害羞和难为情?” “对!”苏祈安猛地一跺脚,“我该怎么办?” 独孤胜深锁眉头良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钻进马车,抱出一捧粉嫩嫩的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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