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无事吧。” 婢女禀道:“镇淮王府一姓常的亲卫送来一封信,说是云明郡主的亲笔信。” “云明?”岐淑微喜,颜知渺既然有给她写信的心情,证明苏祈安是平安无事了。 “信在哪?” “在寝殿。” 岐淑加快步伐入殿,小刀裁开信封口时,命婢女将烛火多点几支。 受连日奔波影响而微皱的洒金宣。 娟秀的簪花小楷。 朝思暮想,令她辗转难眠上千个日夜的名字映入眼帘。 颜双……颜双…… “阿姐。” 压抑多年的思念如江河决堤,喷薄而出,岐淑跳起身,裙袖不小心掀落烛台。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婢女瞧见岐淑的双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急急迎上去。 “备车!备车!” “本宫要最快的马,最快的车!” 。 冷双在等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冷双去附近的书肆买了几本医书回来。 每天端坐在廊下的圈椅上,一茶一书,一派岁月静好。 “那本书冷大夫看了好几天了,一直读的第一页。”苏祈安趴在窗边看稀奇似的打量冷双。 颜知渺就坐在床沿边上,低着头,手捏针线,修补藕色荷包那一角的破损,随口道:“她在等人。” “等谁?” “她的妹妹。” “也是位公主?” “当今岐淑公主,颜淑。” 苏祈安想起冷双在那夜提及自己妹妹时是何等的落寞:“这是好事啊,要等多久。” 颜知渺忙着穿针引线,头也没抬道:“快则四五日,慢则**日……哎呀,你能不能别闹我,这一针我又走错了。” 苏祈安赶忙闭嘴。 秋寒又重了些许,雨水似是冬季的急先锋,淋透了满城屋瓦,灵县萧瑟冷然了许多。 冷双有股子倔劲儿,刮风下雨浑不怕,依然日日在廊下看医书的第一页。 苏祈安依然日日趴在窗边看她稀奇。 颜知渺依然捧着荷包做缝补,她女红太差,反反复复的缝。 荷包缝好的这一天,一辆沾满泥尘的马车急停在县衙门外。 守门的衙差跳下台阶前去驱赶,刚要骂骂咧咧地张嘴,就见一队人马携风裹尘的奔来停在马车之后,马背上的男子个个玄色劲装,做侍卫打扮。 好大的派头,衙差提着谨慎,仔细去瞧,透过泥尘间的缝隙,瞧出此车华丽雅贵,忙识趣的把赶人走的粗话憋了回去。 车夫扶稳斗笠跳下地,厚重的蓑衣下露出一柄银头短。枪:“云明郡主可是在此。” 衙差受杀气压制,有些喘不上气,不敢轻举妄动:“在……在后院……” “带路。”车帘掀动,一身着红裙、肩披靛蓝斗篷的女子探身出来站于车辕之上,其面如牡丹般夺目妖冶,娇身却好似因激动而阵阵颤抖,“速速带路……” 第86章 她们是恋人。 每多等一天,冷双的心绪就多乱一分,当下已经是一团乱麻。 凉风吹拂,将医书哗啦啦的吹掀数页。 水缸里两尾锦鲤一甩鱼尾,溅起清脆的水声。 檐角风铃叮咚作响。 “阿姐——” 冷双应声回眸,对上一双含泪也含情的眼睛。 “阿姐——”颜淑再唤。 此刻,无秋,唯有春花春情缠绕衣角,穿过漫漫相思,抵达鸳鸯渡口。 颜知渺合上窗,不准苏祈安再看热闹。 苏祈安发出抗议:“我还没看够呢!” “你别打扰人家姐妹重逢。” “她们看上去可不仅仅像姐妹,更像是……”苏祈安若有所思道,“冷双告诉过我,她是养女,那她和她妹妹——” 颜知渺:“她们是恋人。” 苏祈安一双乌珠微闪:好大一个八卦! 颜知渺无所谓道:“此事你原本知道,失忆后忘记了而已。” 苏祈安纳罕,右拳打在左掌心,哎,失忆真的让我失去了许多乐趣啊:“你给我讲讲呗。” 颜知渺还真就言简意赅的讲了讲,讲着讲着递来荷包,自豪道:“我缝好了,你瞧瞧。” 郡主殿下的女红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贵在心意,苏祈安对其进行了“心灵手巧”“蕙质兰心”“钟灵琉秀”的全方位夸奖,说罢就要往腰上挂……腰上……腰,没有腰带挂不不上。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就是不让我系腰带呢?” 一提这茬颜知渺就没好气,似笑非笑道:“你猜?” “我猜是玉京子弟时兴这般穿。” 颜知渺送她一记白眼。 苏祈安只好继续看热闹,将合好的窗户推开,院子里却寂焉无人了,但闻对面南屋有絮絮话音趁风入耳,猜是姐妹二人进房去讲悄悄话了。 。 她们的悄悄话讲了许久,风吹了又停、停了又吹。 苏祈安跟尊石像一般,两肘支于窗沿,两只小手捧着脸,几个时辰也不挪窝,定力绝非常人可比。 颜知渺不禁有了小情绪,晚食吃得味同嚼蜡:“你究竟是想看热闹,还是放心不下冷双。” 苏祈安老实道:“我放心不下她。” 颜知渺丢下碗筷,哼!我早就怀疑你移情别恋了。 苏祈安:“冷双救过我一命,在响风寨时,她又不辞辛苦地照顾我,给我熬药喂药上药——” “她给你上药?!” “对啊。” 颜知渺后槽牙磨得咯咯响,好你个冷双,看我家郡马身子,咯咯……咯咯…… 苏祈安听得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猛地一激灵,左顾右盼,一边躲进颜知渺身后一边紧张道:“闹耗子了!闹耗子了!” 颜知渺神色晦暗道:“你是不是喜欢冷双。” “喜欢。她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谁遇上她都会喜——” 颜知渺掌风如刀,劈开房门,气轰轰地走掉。 苏祈安吓得肩膀一抖: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 她扬声呼唤:“郡主,别走啊……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怕耗子。” 颜知渺离去的脚步很坚定,无声地表达何为“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 颜知渺在庖厨的柴垛旁枯坐,思考人生最重要的命题——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银浅抱着两坛女儿红蹦蹦跳跳地进来:“郡主,你怎么在这?怎么……眼眶红了?” 颜知渺泪盈于睫,却强颜欢笑道:“二公主三公主久别重逢,我为她们高兴。” “原来是喜极而泣。”银浅将两坛酒放上灶台,“两位公主也高兴极了,这不,吩咐我去买些好酒,她们要庆祝庆祝,公主可要喝一点?” 颜知渺:“我现在就要喝。” 借酒消愁。 银浅从壁橱里找出酒壶酒杯,放进盛有清水的木桶里,快速的将它们过了一遍水:“喝多少?” “一坛。” 银浅略受惊吓:“您内伤未愈,只能喝一杯。” “……我这副身子是好是坏,郡马也不在乎。” “郡马欺负你了!”银浅懂了,哪里是喜极而泣,分明是伤心感怀,好你个江南首富简直不能忍,“我找郡马去!有钱了不起啊!” “你别去——” 银浅却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颜知渺:“……” 好在银浅人虽走了,但留下了两坛女儿红,方便郡主殿下喝闷酒。 郡主殿下此生头回喝闷酒,但讲究,闷也要闷得优雅矜贵,先将酒水装进酒壶,再提着酒壶斟上满满一杯,每饮下一杯都要“举杯邀明月”。 不知不觉,一壶酒喝了个精光。 颜知渺豪气干云地决定,再来一壶。 是以,待苏祈安被银浅骂得狗血淋头跑来找人时,郡主殿下脸上全是酒意,一双朦胧醉眼里泛起一圈圈水波。 “你……喝醉了。”苏祈安去夺酒壶。 颜知渺不让她夺,护宝贝似的护住酒壶:“我就喝。” “不能再喝了。” “要你管!”颜知渺衔住杯口,又灌下一口。 “再喝就真醉了。” “我千杯不倒,略略略~”颜知渺小舌吐出嘴,像桃花的一瓣,粉红粉红的。 苏祈安尚不知郡主殿下还有这样顽皮的一面,有倏忽的无措,随即就被逗乐了。 颜知渺还不罢休:“我不像你,三杯倒,略略略~你三杯倒!” 都说酒后吐真言,苏祈安纳闷儿了,难不成我真是三杯倒?如若是真的,那也太跌份儿了,这江南首富是咋当的? 颜知渺趁她自我反思之际,一连喝下三杯,很快,第二壶酒便空了。 颜知渺将酒壶倒着抖了两下,炫耀道:“你看,喝光了……我都没醉。” “没醉走两步。”苏祈安双眉深拧,语气隐有不善。 “你,凶我!信不信我咬你!”颜知渺气势汹汹的指住苏祈安……指住苏祈……指住……指住的是扔在墙根下的一颗烂白菜。 “……” 苏祈安捏住她的纤纤指,帮她调整方向,精准的指住自己。 颜知渺将警告重新喊一遍:“信不信我咬你!”喊完就站起身子,偏偏倒倒如一只受风欺凌的小蝴蝶。 “小心摔着。”苏祈安一个箭步冲过去,护住她的腰,“就你还千杯不醉。” “我就是千杯不醉,我就是!” “好好好,是酒不醉人,你人自醉,行了吧。”苏祈安背过去,弯下腰道,“上来,我背你。” “你凶我!才不要你背!” “那你自己走。” “走哪去?我还没喝够呢,”颜知渺一面拿起酒壶准备再去打上一壶酒,一面推开挡道的苏祈安。 妥妥的软硬不吃。 苏祈安索性就上演一回霸道家主强制抱,直接将人打了个横抱,带出庖厨。 “你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颜知渺疯狂地踢着小脚脚,满满的挣扎模样,好似一位不幸遭遇采花大盗,但誓死护住清白的贞洁烈女。 “再不放我下来,我真的咬你了!” 颜知渺身材高挑,却是清瘦,并未有几两肉,苏祈安脚步那叫一个轻盈,当她的威胁是耳旁风。 颜知渺观苏祈安无所谓的模样,简直怒目切齿,是可忍孰不可忍,喝醉的时候更不可忍,扑上去抱住苏祈安的脖子,咬住苏祈安的耳朵。 “嗷——”苏祈安压抑住嗓音,绷紧身体,“松口,松口——” 颜知渺反而咬得更紧了,用行动表达,不松不松我不松,娘亲不回来,谁来也不松。 苏祈安唯有将脚步加快加快再加快,院子就在不远处了,但她高估了自己,又低估的颜知渺。 郡主殿下的舌头在脖子处湿漉漉暖乎乎的,令苏祈安腹间窜出一股邪火,烧软了她腿,险些手也跟着软了,差点把郡主殿下给摔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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