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渺默默揪紧身侧的锦被,没吭声。 苏祈安最后穿好鞋袜,走向房门:“长夜漫漫,我与她都无心睡眠,何不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颜知渺不是使用“忽冷忽热”的新手,深谙此招大忌——半途而废,强显出云淡风轻道:“帮我给双姐姐带声好。” 苏祈安:“干脆我今夜就不回来了,一直陪着她。” “你回来做甚?接着睡地铺?” 苏祈安:全世界静音,聆听我心碎的声音。 颜知渺听不见她心碎的声音:“走的时候门关好。” 关好就关好! 苏祈安关好门的第一件事,是去耳房叫醒独孤胜,用简短的言语表达了内心的难过。 “您和郡主吵架了?”独孤胜打着呵欠,请苏祈安进屋。 “我以前难过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我跟在您身边多年,几乎没见过您难过过。” “我情绪这么稳定?” “富有的人情绪都稳定。” 苏祈安略一思忖,嘀咕道:“是啊,我都这么富有了,吃点爱情的苦也是应该的。” 诶? 等等。 我为什么会觉得跟郡主之间会有爱情?另外我为什么要难过,说好的不受拿捏! 不过独孤胜的安慰真挺管用,苏祈安有了干正事的劲头,交代他一个新任务:监视韩县令。 。 韩梅生是把自家夫人背回去的,夫人太重,差点累断他的老腰。 “快将夫人扶去卧房,熬碗参汤灌给她,我去收拾好行装,她一醒就随我出趟远门。” “是。”两名丫鬟急急忙忙的按吩咐办事。 韩梅生终于能歇上一会儿,瘫软在地,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不顾半分官老爷的颜面,成了一滩烂泥。 “到底出了何事!” “岳丈,您怎么还没歇下。”韩梅生两腿颤巍巍地爬起来。 岳丈的拐杖跺得咚咚响:“我家女儿失踪近十日才寻回来……你天黑出门,搞得一身狼狈——” “岳丈,小婿没有时间解释了,您明日就去学堂接澜儿,这孩子日后就托您照顾了,等有机会我和夫人再回来接他。” “你要走?”岳丈愣了愣,“你是灵桑县的父母官,没有朝廷的准予,岂能擅自离——” “岳丈,您就别问了!” “韩梅生!你究竟犯了何事!” “您老就别操心了。”韩梅生心烦意乱,没空同他啰嗦,不耐烦的一拂袖子,唤来小厮。 他换上小厮的粗陋衣裳,提着灯笼,扛着一把锄头,鬼鬼祟祟地出了家门。 许是心虚使然,一路他都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不时朝后张望,昏黄的灯笼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地方,照不出更远……没有退路了,唯一的选择是加快脚步。 独孤胜远远的跟着,直至他进了一座荒废的私塾,不消片刻人就出来,锄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个灰扑扑的包袱。 。 “荒废的私塾?取了个包袱?”冷双喝了口热粥,对同样喝着热粥的苏祈安道,“听上去像是那闹鬼的地方。” 秋日的清晨,有淡淡的潮湿的凉意。 “确实闹鬼,否则我们为何在那睡上一觉,醒来就在县衙。”苏祈安道。 冷双便问颜知渺:“你究竟是如何找着我们的?” 这问题她问过许多遍,颜知渺就是不愿答,今晨也一样。 颜淑倒是不甚在意,劝冷双多吃些,一会儿陪她回房补补觉,她只睡了后半夜,人还困得很。 “属下还偷听到韩梅生在收拾行装。”独孤胜垂首道。 “他要逃?”颜淑的困意散了,骂韩梅生不愧是为祸一方的狗官,东窗事发,跑得比狗都快。 苏祈安放下竹筷子,若有所思道:“依我看,那私塾闹鬼的流言就是他传出来了,为的是将那包袱好生藏着。” 此猜想获得了大家一致认同。 “要不要属下去将那包袱偷来?” 苏祈安略一思忖:“再等等,看看他可还有别的动作。” “好。”颜淑唤进蓑照,派他和独孤胜一块行动,假如遇上紧急情况,互相也好有个帮衬。 。 风如夜歌。 蓑照趴在屋脊后,谨慎的盯梢着韩梅生的一举一动。 独孤胜也趴在屋脊后,大半的注意力被身旁这位不下雨还披蓑衣、戴斗笠的壮汉吸引。 穿成这样真的不觉得自己太惹眼吗? 终是没忍住的问出了口。 蓑照沉煞着古铜色的面庞,眼角余光微睨着他,神色是明晃晃的嫌弃:“这样穿,很酷。” 独孤胜翻个白眼。 论酷谁酷得过我家郡马,你是装酷,我家郡马是真酷。 蓑照忽略他发出的那声“切”,专注盯梢大业。 “我们轮流,你盯上半夜,我盯下半夜。”独孤胜翻了个身,抱着惊雷刀闭眼睡着了,醒来时正值青天白日,金阳灿烂的悬在连绵的云朵间。 在总是阴沉沉的灵县,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独孤胜打个呵欠,半是埋怨半是歉意的问蓑照,为何不在下半夜叫醒他。 蓑照眼睛睁得圆溜溜,像只搜寻耗子的野猫,不苟言笑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独孤胜注意到他扒在屋脊处的两手手背绷出青筋,形状蜿蜒狰狞急促发问:“怎么了!” “不对劲。” “哪不对劲?” “不知道。” “……”你给我搁这打哑谜呢。 独孤胜短粗的脖子能伸多长伸多长,只见院中空无一人。 这个点儿,应该烧火做早饭,升起袅袅炊烟才对。 “人都哪去了?”独孤胜语含惊诧。 “韩梅生的老丈人,一大早就带着外孙走了,下人搬着大箱小箱的行李,一并跟去了。” “去哪儿了?” “隐隐听见他们要搬去孩儿他舅的家。” “许是去避风头,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独孤胜嘲他小题大做,“只要韩梅生没跑就成。” “既然没跑,又在自己家,何必要紧闭门窗呢?” 独孤胜双眉一跳,再度伸长脖子望去,主屋的门窗果然如蓑照所言,忙闭目屏息,使出绝技千里耳,聆听屋内声响——倏然睁眼! “坏了,屋内没人!” 第91章 两口子,都癫! “人不见了?” 县衙后宅。 苏祈安、冷双、颜淑正陪着颜知渺在小亭中搓马吊,一听禀报,不禁异口同声! 独孤胜和蓑照单膝跪地,头低低的埋着,埋出了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一曰:“属下有罪,已将所有屋舍都搜寻过,没有找到韩家夫妇的踪影。” 一曰:“属下该死,翻遍了每一寸地方,没有发现密道和暗室。” 颜淑拧眉,对他们的话进行直白翻译:“你们两个江湖高手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了?还溜得不知去向?” 独孤胜和蓑照臊红了脸,最红的当属盯梢时偷懒睡觉的独孤胜,他怯懦懦的抬眸:“郡马,是……属下轻敌了。” 苏祈安与他对视: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好了,当务之急是将韩家夫妇追回来。”颜知渺拍拍苏祈安手背,转向颜淑,“公主,借你的人马一用。” “你要亲自去追?”颜淑微诧。 “没错。” “还是由蓑照领着侍卫去吧,你去小心受伤。” 颜知渺浅笑嫣然,右边裙袖在一息间鼓胀,白光一闪,她手里多了柄寒光犀利的软剑。 颜淑被她帅愣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帅愣了! “蓑照,跟我走。”颜知渺翩然起身,脚步轻盈如踏风。 “……是、是。”蓑照从愣中回神,对颜淑拱拱手后,紧追上去。 颜淑望着颜知渺飒飒远去的背影,往冷双那处歪去身子,悄声喟叹:“知渺妹妹居然会武功。” 冷双:“我也是前不久才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她在夜市提剑砍人。” 颜淑:!! 她情绪复杂看向苏祈安,你媳妇这么癫,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苏祈安却猝不及防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独孤胜,跟我出去一趟!” “是,郡马。” 颜淑急忙问苏祈安要去哪里,并诚心劝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不要去给颜知渺添麻烦,但苏祈安离去的步伐过于坚定,媲美一匹脱缰野马。 颜淑:这两口子,都癫!! 。 搬家不是小事,大箱小箱地抬进柳南巷。 第三棵歪脖子下有个不起眼的小院,家中主人正是韩县令的小舅子。 他是个读书人,斯斯文文,穿着浆洗的泛白的长衫,同他姐姐差不多胖,疾步扑向他爹时,像颗蹦蹦跳跳的圆月亮。 “爹,您这是?”他瞧了眼叠得高高的一堆行李,小山丘似的,又瞧了眼被老爹爹牵在手里的小侄儿,“澜儿” 搬抬行李的下人立时被老爷子赶走。 小院安静下来后,老爷子扭身用浑哑的痰音恼火道:“出来吧。” 两只大木箱子,由人从里头掀开。 小舅子张大嘴,双下巴挤成三下巴:“姐姐?姐夫?” 木箱子里蹲太久,腿失去知觉,像捆着一串串花椒,麻跳跳的。夫妻二人用笨拙的姿势跨出双腿。 “劳烦你替*我照顾澜儿,过段时日我就回来接他。” “姐夫,你要走?” 顾不上给小舅子一个解释,韩梅生在行李堆成的小山丘里扒煤球似的,扒出个包袱挎上肩。 “姐夫——” “爹爹——”澜儿泪汪汪地扑进母亲怀里。 韩县令也泪眼汪汪,狠下心肠,将母子二人生生分开。 。 “夫人,快,快,他们就要追来了。” “老爷,我舍不得澜儿,我们非逃不可吗?澜儿还那么小,” “等事情平息,我一定回来接他。” 平息是何时?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载?灵桑林树木繁茂,灌木丛生,四面绿茫茫一片,让人摸不清方向,也让人摸不清未来。 宛如迷宫。 韩夫人跑不动了,她实在太胖,肥硕的白肉披挂在每根骨头上,像往骨头缝里灌着铅。 “老爷,求求你,我要澜儿。” “夫人你相信我,跑出灵桑林,我们就能脱身了。”韩梅生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咧嘴重重喘着气。 韩夫人一屁股跌坐下去。 天空落下雨点,不密,却豆大一般,砸得层层叠叠的绿叶砰砰响。 “起来,夫人,起来——”韩梅生绕到她身后,双手穿过她腋下,试图抱起她。 呼啦——呼啦—— 雨由阵阵狂风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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