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我……我不是故意的!”安乐一看驸马脑袋撞到了,忙上前帮忙揉,一只手还死死拽着自己的寝衣,努力不让局面失控。 “没事,我自己来。”沈俱怀根本不敢睁眼,整张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红得十分透彻。她努力坐得端正,一手揉着被撞到的地方,和安乐保持距离。 安乐顾不上这许多,看她无碍,连忙下去,先是雷厉风行地将那件轻纱收起来,又重新取了件寝衣换上,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也顾不得要聊些什么,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被子隆起小小一团,柔软的青丝散乱在外,露出的耳尖隐隐约约泛着红晕。沈俱怀伸手将她的头发拢好,又将被子盖得严实了点,才下床将蜡烛吹灭。 黑暗瞬间将所有颜色吞没,安乐悄悄地转过身去,面朝着沈俱怀的方向,眼睛极力适应黑夜,目光终于锁定那个靠近的黑影,只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之后,那人也轻轻躺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夜光,能看到她高挺的鼻梁以及好看的剪影。 鬼使神差的,安乐伸出手,轻轻点上了沈俱怀的鼻子。那人似乎十分诧异,及时捉住了她,缓缓往下,指尖轻轻滑过了柔软的唇瓣。 “怎么了?”沈俱怀疑惑地问道。 “你的鼻子真好看!”安乐感觉到对方转头看向自己,努力看向她双眼的位置,但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只有鼻子好看?”沈俱怀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 “嗯?都……都好看。”安乐愣愣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被诓了。气呼呼地做着鬼脸,将那些平日不敢表露的情绪,都在黑夜里展露无疑。殊不知,沈俱怀眼力极好,将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忍不出轻笑出声。 “有没有人说你很可爱?”沈俱怀索性转向安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可爱?没有过,你是第一个。”安乐轻轻掖好被角,小脑袋露在外头格外可爱。 夜晚的黑,将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都细细包裹起来,即使肆无忌惮地张扬,也不用担心表情肢体会泄露分毫,有种格外让人放心的安全感。 她看到安乐轻轻挪向自己,那小心不触碰到的模样,又忍不住的窃喜,漏出独属于少女的娇羞。 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劝自己,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不留遗憾!原本坚定的意志,好像被那抹娇羞击碎了一个口子,裂缝肆意蔓延开来。 “你手怎么这么冷?”沈俱怀轻轻握住安乐的小手说到。安乐愣愣地眨巴着眼睛,又高兴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俱怀的方向,嘴角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安乐一下钻进了她的怀里,闷闷地说了句,“我哪里都冷。”心里又是窃喜又是不安,就怕对方又要推开自己。 “嗯,睡吧。” 哪知沈俱怀不仅没有推开安乐,还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哼起了民间小调。柔柔的曲调,舒缓的节奏,温和的嗓音,还有好闻的味道,暖暖的怀抱,多么美好的一夜。 赵府 夜深,可赵府却依旧人来人往,光亮如昼。 吏部尚书赵廿成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若说实力,算是六部之首。 长子赵睿年仅十八高中榜眼,可谓前途无量。去年年初尚未高中时,说亲的人便已经踏破门槛了,如今高中后,更是门庭若市。 可眼下,外人眼里一表人才的榜眼,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房内还充斥着妇人低低的抽泣声。 “林太医,我儿如何了?”赵廿成虽是尚书,可太医院的太医并不是这么容易请到的,一般大臣是不能请到太医整治的,除非有皇帝的口谕。而外头寻常郎中,把完脉后都是叹气摇头,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太医院上,但太医院哪个不是人精,都不想涉险,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年轻的林太医,初来乍到,还好说话些。 林一清收回诊脉的手,眉头紧锁,又细细查看了赵睿的伤势,忙起身对着赵廿成作揖道:“赵大人,赵公子头上被钝器所伤,流了不少血,恐伤了内里。他脸上的伤,虽看着可怖,不过是皮外伤,修养些时日就可痊愈。可是腹部受了很厉害的打击,我观脉象恐有脾胃破损的风险,若是处理不当,怕是性命堪忧,还有这脚上的伤势,拖得时间太久了,下官实在没有把握能恢复如初。” “还请林太医尽全力救治我儿!”赵廿成声音有些颤抖,但还能稳住情绪,可赵夫人就没这么镇定了,听到太医说话,她已感觉有些目眩,人没来得及晕,便放声哭了起来,还不忘边哀嚎边祈求太医:“林太医,救救我儿子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先回夫人回去休息吧!”赵大人一脸厌烦的吩咐下人。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照顾儿子,哎哟我可怜的儿啊,定是那几个天杀的,嫉妒你高中,要将你拉下神坛!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赵夫人猛地扑在赵睿床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那叫一个悲切。 “来人!将夫人扶回去休息!”赵大人脸上的厌烦转变为怒火。 哭得不成人样的赵夫人被两个老妈子架着“扶”回后院去了。直到人出了院墙,还能听到赵夫人的哀嚎,甚至言语中还夹带几句骂尚书大人的话,不过离得有些远了,听不真切。 林一清十分镇定地写了几张药方,仿佛这场闹剧不曾发生过一样,又叮嘱了些忌口后便开始行针。 赵廿成表情十分复杂,坐在房中看着赵睿惨白的脸,紧皱着眉头。 第31章 沈俱怀禁足的一个月,东京城可谓是热闹非凡。 先是民间将三个人的爱恨情仇传得轰轰烈烈,一时间琉璃的身价暴涨,花萼楼的门槛都要被踩塌了,老鸨整日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很快琉璃便表态卖艺不卖身,那些想要一亲芳泽,春宵一刻的好色之徒皆偃旗息鼓,这一举动究竟为了谁,整个东京城都心知肚明且津津乐道。却还是挡不住好奇者愿意一掷千金,去听一听最真实的故事。此后不久,茶馆里还有人卖起了话本子,风靡一时。 再者,话说到赵府,赵尚书派人整日汤药不断地给赵睿伺候着,可惜收效甚微,除了人偶尔睁眼却不见清醒的时刻,几处严重的伤势都不见什么起色,找了很多名医都摆手。赵夫人那个暴脾气哪里忍得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番委屈,整日在府里指桑骂槐、哭哭啼啼,赵府上下鸡飞狗跳。赵尚书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不信自己儿子会勾搭青楼女子,二不信这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三角恋”。因此,沈俱怀暂时没有上赵尚书的怀疑名单。 最后,是朝廷里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春猎终于定下来了,往年由羽林卫统一调配兵力清理围猎区域,保护一行人安全,统计皇亲贵胄以及大臣们的猎物等等。今年为了彰显武举的成效,将整个围猎现场的清理一事交给通过武举进入禁军的人。韩子晟、叶景作为教头,也在其中。 公主府 近几日安乐的脾气古怪的很,动不动就发火,下人们纷纷噤若寒蝉,各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生怕哪里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都说了多少遍了,羹汤里不要放辣椒不要放辣椒,就没人能记住吗?!” 这不,安乐又开始发火了。看来今日是这羹汤得罪她了。 “启……启禀公主,这是……枸杞……”春桃在一旁弱弱地回禀道。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给我下去!”安乐气呼呼地下令道。“回来,把这碗端走!” 沈俱怀一进小院,迎面碰上了撤菜的春桃,看了一眼那琉璃盏里色香味俱全的百合莲子银耳羹,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回禀驸马,公主错把枸杞看做了辣椒,怎么说都不要这羹了。”春桃弱弱地回道。 “嗯……你下去吧。”沈俱怀微一挑眉,有些不解,一跨进用膳的偏殿,便看到那人嘴巴翘得老高,正气呼呼地侧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进。 “让我来猜猜,是谁惹公主殿下不开心了?”沈俱怀半嗔半笑地说道。 安乐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怒气收敛了些,但依旧不想搭理她。 “我猜啊……定是那厨子!都不来问问今日殿下想吃什么,竟然自作主张做了殿下不爱的羹汤。”沈俱怀装作十分笃定地说道,一边又小心地观察着安乐的表情。 “才不是!”安乐撅着嘴极不情愿地应答道。 “那定是春桃,今日吩咐用了那琉璃盏,殿下不喜欢。”沈俱怀又试探道。 没想到安乐竟没有反驳,而是一副算你有眼力劲地表情斜了沈俱怀一眼。 这下倒让沈俱怀摸不到头脑了,从前也不见公主还有这样刁钻的喜好啊?再者,一般她喜欢吃的,装在什么碗里都不要紧呀!今日是怎么了,挑刺挑得这么具体? 安乐等半天也没听见沈俱怀进一步的动作,转头直直地瞪了她一眼,看到对方呆呆愣愣、一脸不解的样子,胸口那股气又蹭蹭蹭上来了! 这人简直榆木脑袋! 她气冲冲地给自己盛了米饭,像是跟它有仇似的,咬牙切齿地咀嚼着。沈俱怀给她布菜,前脚菜刚到她碗里,后脚就被扒拉到一边,绝不入口。 沈俱怀不禁疑惑:怎么今日气性这么大,菜都不吃了? 傍晚时分,屈尚贤来到公主府,在前厅遇到了数落下人的安乐,他赶忙行礼作揖却没想到被对方直接无视了。来到书房却不见沈俱怀身影,问了府内下人才知道练射箭去了。 “咻” 箭入红心,箭矢入木三分。 “好!俱怀好准头!”屈尚贤远远鼓掌道。 “尚贤兄,你来了。”沈俱怀一身劲装,将弓箭放在一旁作揖道。 “俱怀是该练练,一年了也不见你壮实些,有时候实在担心你的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官场里的蝇营狗苟。”屈尚贤拍了拍沈俱怀的肩头说道。 实际上沈俱怀这一年也长高了,可毕竟女子天性,再高也不会多魁梧,故而外人看来依旧是十分清瘦的形象。如果屈尚贤知道赵睿是她打趴下的,大概是不会有这番担心了。 “尚贤兄今日来是……”沈俱怀笑着问道。 “那日我不是去打听了吗?兵部里面我实在没有什么深交的人,唯一交情好的就是你了,我父亲又是工部的人,平素里醉心技艺,对人情也不上心,虽然有几个认识的,可都是些不甚要紧的职位,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不过照我分析,这次最大收益者就是那个刘元忠,往后你与他共事还是当心些。倒是那个谣言,我打听到了!”屈尚贤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哦,没想到尚贤兄这般利索,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沈俱怀取笑道。 屈尚贤一看沈俱怀一脸戏谑,忍不住伸手指着她说道:“好呀你,我为你这事跑断腿,你竟然还取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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