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把茶杯用温水过了一遍,又伸手将茶叶抓出来一把, 放在热水里,开始洗茶, 来回过了大约十来秒,就取出来将热水倒掉, 复又重新进行冲泡步骤。 挺有经验的啊。 林谷渊挑起眉梢,对丁辛姩倒是真来了些兴致。 她一个丁府的小小姐,才这么点豆芽大小,人还没她腿高呢, 倒是又会烧水又会泡茶, 勤快得很, 半点也不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林大人,喝茶。”丁辛姩端着倒好的茶过来, 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林谷渊面前。 林谷渊在椅子上坐着,略微侧了侧头,几缕青丝垂落颈侧,却是不接丁辛姩的茶水,而后,不温不火地吐出一句话来。 “还叫我林大人?” 闻言,丁辛姩愣了一瞬,而后眼中涌出狂喜的情绪,立马跪下,将茶杯双手捧高至头顶。 “辛姩给师父敬茶!” 林谷渊这才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薄唇轻抿,敛眸喝了一小口。 丁辛姩又给林谷渊磕了三个响头,得到了林谷渊的许可后才利索着起身,嘴角忍不住上扬。 见林谷渊盯着她的泉水坛子看了一会儿,丁辛姩很有眼力见地主动开口解释。 “我祖父生前最喜欢喝茶,这坛子里装的是青山寺里的泉水,茶叶铺子老板与我祖父是好友,茶叶和泉水,都是他赠与我的。” 林谷渊没回应,只是撅了撅那凉薄的唇,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声音。 “你现下还小,剖尸刀怕是都握不稳,过几日随我出门去历练历练,先长长见识。” “是,师父。” 丁辛姩对林谷渊是敬到骨子里的,就算没有师徒这一层身份在,她也一样尊敬林谷渊。 …… 陈县官派人送了丁辛姩的户帖上门。 而后没两日,他却收到林谷渊带着丁辛姩离开大东府的消息,震惊不已,一脸错愕。 前几日不是才在大东府落了户,怎么转眼间又走了? 无人给陈县官解答,林谷渊自由散漫,她要去哪,绝不会跟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人交代。 此时的林谷渊与丁辛姩乘坐着马车,悠哉哉地往南边走。 丁辛姩抱着一只新鲜摘下来的向日葵,白皙的小指头拨拉着里头的瓜子,拆了壳,小心翼翼把剥出来的白胖瓜子仁放在一旁的小罐子里。 林谷渊后背靠在马车厢的板子上,轻轻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谷渊懒洋洋地交代道:“出门在外,若是遇到生人,你莫要再叫我师父。” 丁辛姩的手上动作一顿,费解地抬眸:“不叫师父,叫什么?” 林谷渊那凉薄的唇瞬时抿起好看的弧度,也不知是不是丁辛姩的错觉,她总觉得林谷渊笑得有些坏,就好像她曾经见过的一个到处欺负人的恶霸。 林谷渊敛起眸底的意味深长,慵懒着吐出两个字来。 “叫娘。” “徒儿知道了。” 丁辛姩似懂非懂地点头,郑重应下。 她虽不解林谷渊为何要这么做,不过师父做事一定有师父的道理,师父吩咐了,她做就是。 林谷渊愈加满意这个机敏伶俐且听话的小徒弟,遂朝着她摊了摊自己的手心,一小把剥好的瓜子仁便瞬间堆了上去。 林谷渊也不忸怩,把瓜子仁尽数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那黑亮的眸子眯了眯,吃得一脸满足。 …… 马车开了好一会儿,驶出了大东府的管辖范围。 野外,途径一处河流,马车厢内一道清冷女声忽地响起,嗓音冷而有力。 “停车。” 外头赶车的马夫听到林谷渊的吩咐,倏地拉住缰绳,促使马车停了下来。 一阵踉跄颠簸,丁辛姩赶紧捂住自己那只黑陶瓷的小罐子,以免给师父剥的瓜子仁洒落了。 小丫头换上了林谷渊给她托人做的衣裳,是花素绫的,颜色与林谷渊的一致,都是月白色,两人并肩坐在车里,一大一小,颇为相像。 林谷渊下了马车,而丁辛姩把陶瓷罐的盖子封上,便也跟着林谷渊下了车,一句废话也没说。 林谷渊往河流的方向走去,脚下步子飞快,丁辛姩跟着格外费劲,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 察觉丁辛姩那小短腿跟不上自己,林谷渊稍稍放缓了速度。 “可有发觉异常之处?”林谷渊问。 丁辛姩不知道林谷渊说的是哪方面的异常,她以前也没出过大东府,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 但她仔细看了看四周,又嗅了嗅,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好像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越往河边走,这气味就越是浓烈。” 她当初给母亲收尸的时候就闻到过,对这个味道印象很深,也发自内心的厌恶排斥。 丁辛姩对爹娘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最在意的只是祖父。 现在祖父也离世了,她最在意的人,往后就只有师父一个。 林谷渊领着丁辛姩到了河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鲜血染红了的河水。 丁辛姩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她看向红色的河水,不可思议地说道:“好多血,这是野兽死在河里了,还是……人?” 她不知如何区分野兽和人的鲜血,眼神颇为好奇地盯向身旁的林谷渊,似乎在等着对方解答。 林谷渊面色清冽,没立即回答丁辛姩的问题,而是迈步又往河边的方向走近了一些。 地上的草丛还有岸边的卵石块上也有大量的血迹,林谷渊瞥了一眼后,便利落蹲下身,指腹捏起一块半干涸的血迹,揉搓了几下,又放在鼻尖处嗅了嗅。 “这是人血。”林谷渊淡着嗓音回答了丁辛姩。 丁辛姩眼底满是钦佩,追问道:“师父如何得知这是人血?” 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这么多的血吗,如若真是人血,那得死了多少人? 想到这,丁辛姩不由地后背一麻,这儿离大东府不远,又不是战乱之地,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林谷渊解释道:“人血和野兽的血气味不一样,野兽的血膻且臭,味道浓郁,而人的血是咸腥的,不膻不臭,野兽的血含盐量比人的要低上许多。” 丁辛姩闻言,也跟着林谷渊蹲下身,弄了一些血到鼻尖闻了闻,却没闻出所谓的咸腥味道。 “以前祖父杀鸡的时候我在旁看过,也记得那鸡血的味道,好像跟人血差不多……” 林谷渊浅浅勾唇,似笑非笑道:“你若是闻不出来,可以用尝的。” 说着,她还把自己那沾了血的指腹送到了丁辛姩嘴边,挑眉示意她吃上一口,尝尝味道。 丁辛姩小脸唰的一下白了,惊慌失措地跑开,唯恐林谷渊会真把那人血放进她的嘴里。 林谷渊却只跟丁辛姩开了这么一小会儿的玩笑,下一刻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河水之中。 血在这河里疯狂流淌,那么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呢? 顺着地上的血迹,林谷渊踩着步子慢慢地往前找去,一大一小两人的绣花鞋穿梭在草叶之间,摩挲出细碎的沙沙声响。 在不远的河流上游处,果然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尸体,足足有不下十人。 具体是十几个,林谷渊没细数,只是粗略这么扫了一眼。 而此时,那尸体之中还站着一个窈窕清瘦的身影,穿着一袭雪色素罗裙,亭亭而立,墨发长及腰际,哪怕没瞧见正脸,也不难看出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浑身透着冷意。 林谷渊见到那身熟悉的素罗裙,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在听到两人朝着自己身边靠近的响动之后,女子愀然回过头来。 只见她那纤白漂亮的手指正慵懒地拨弄着什么,眸光淡然清冽,不含一丝情绪,却在瞥见林谷渊的一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唇角也跟着轻轻上翘。 丁辛姩震惊不已,分明是看得呆了,嘴巴张开后,迟迟忘了合拢起来。 她原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师父更好看的女子了,却又在这荒郊野外里见到了薄星夏。 倒不是薄星夏比她师父长得更好看,只是,这两人是不同的好看…… 另一头,林谷渊却神色淡然,仿佛早有心理准备。 若不是带有两世的记忆,林谷渊恐怕真会被薄星夏这张迷人的脸蛋给哄骗过去。 她这位前妻,深情人设信手拈来,一秒入戏,毫无违和感,哪怕对方一点记忆也没有,只知道自己是她的攻略对象,也能把情深款款演得如此之好。 那她之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是演的? 所以才在两人离婚之后半点反应都没有。 思及至此,林谷渊抿紧唇瓣,不动声色地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薄星夏,眸色凉得刺骨。 薄星夏却面色平淡,在她看来,只是觉得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格外讨她的喜欢,尤其是对方那一双含嗔带怨的黑亮眸子。 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似的? 薄星夏越看林谷渊,越觉得此人有趣得紧。 丁辛姩瞥见不远处的薄星夏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师徒两,随后像是瞧见了什么,眼睛倏地一亮,从林谷渊腰际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堪堪指向薄星夏的手腕。 谨记师父吩咐的丁辛姩临时改了口,语气颇有些兴奋。 “师……” “娘,那是幽冥鸟!” 或许是察觉自己被人注意到了,那踩着薄星夏手腕的玄鸟忽地扑扇了几下翅膀,喉间发出‘呀——呀——’的两声叫唤,格外骄傲地昂起了脖子。 而它那乌黑的尖嘴之中还叼着一只浑圆带血的玩意儿。 那染血的滚圆的白球里还有一双早已失去焦距的棕色瞳仁,不是人的眼珠子又是什么?
第45章 财迷女仵作和魔教女教主6 乌鸦吞下眼珠, 随即从薄星夏的手腕一下飞到了她的肩头,却没有贴得过于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在林谷渊和丁辛姩之间来回转动, 满是渴望, 最后仰头叫唤了两声, 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的亢奋。 林谷渊顺着丁辛姩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那所谓的幽冥鸟, 不过就是只乌鸦罢了。 既然是乌鸦,为何要唤作幽冥鸟? 这是林谷渊脑子里涌现出的第一个问题。 很快, 她刚收下不久的乖徒儿就为她答疑解惑了。 “我曾听祖父说过,咱们云璃国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内中人居于幽冥谷,全教上下都是女子,为首的女魔头长相恐怖至极, 黑面獠牙,身边还养了一群幽冥鸟, 因那幽冥鸟只吃腐肉,女魔头便出山杀人, 云璃国不少百姓都惨死在那女魔头的手中,都进了鸟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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