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水帮着季翠翠一块儿收碗,看着身形圆胖,带着蓝色头巾对着一行人指挥神气的潘大厨,压低声音到季翠翠耳边。 “不是我说,”许易水玩笑,“潘师傅的手艺,做大席真的还是差了点儿。” 潘家在上河村也算是鼎有名的大户了,住在易水河的二桥头附近。 潘师傅原本也不姓潘,是隔壁山头那边的,据说好像是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成婚之后就改姓了潘,只是潘家的家主没几年就生病去世了。 严格来说,潘师傅其实是个顶顶厉害的女人,一个人侍奉家里老人,又给家里盖了新房。 潘师傅的女儿潘洁,也是个求上进的,私塾课业极好,潘师傅为了女儿求学,愣是带着潘洁去了县城里。 也不知是废了多少艰辛,才能在县里的酒楼当上厨子,后来潘洁也争气,考了秀才,听人说在书院找了份差事。 好像是县里酒楼的生意不景气,潘家的婆婆又病重,思来想去,潘师傅便回了村里,侍奉家里老人的同时,也承接一些村里的酒水席面。 有县城酒楼的名头和考上秀才的女儿做背书,虽然潘大厨手艺一般,但也还是总能接到席面单子。 “去去去,”季翠翠调侃地伸手推许易水,“真该让我娘好好看看你这戏谑不着调的样子。” “用得着你点评,你手艺好那你当厨子接席面去啊!” 许易水只闷头笑。 季翠翠怼完许易水又懊恼:“那我还不是去晚了一步,陶师傅被刘家先定了去了。” 一个村子也是会因为距离分些许远近亲疏的,比如刘家在的那一片儿,按照习惯叫刘家沟,好几户全姓刘,但按照地界的话,一半在上河村,一半在下河村。季翠翠说的那一家许易水是知道的,细算起来和她姑姑嫁的那一户也是沾亲带故。 许易水只闷头笑,又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的小方巾:“哝,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季翠翠接过,原本疑惑,但一拿在手里,感觉到分量便知道是一吊钱:“你给我钱干嘛?!” “我不要。”说着,季翠翠便将小红布包往许易水怀里丢。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礼钱。”许易水只将她按住,“你成婚,这按理说,我是要送点儿蛋肉鸡鸭,最差也是米面粮油的。” “但你也知道,我家就那样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送给你的。” 许易水在草棚里看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像样的,最后还是决定送点儿实际的。 “礼钱。”许易水只将她按住,“我家里没什么东西可送给你的,你是知道的。” 村里人虽然过来吃席,但也都会带些东西相送,米面油粮,好些的蛋肉鸡鸭鱼。 许易水在草棚看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给点儿实际的。 “别推了,我最烦这个,这钱你拿着。” “你家里头有婶婶和婶娘操持,吃穿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可她们也毕竟节俭,你刚新婚,手里头留点钱,若是蕊香那边儿缺什么,想买什么的,也不用老朝着她们伸手。” 季翠翠的好就是有家里庇护,但也基本上事事都得过阿母阿娘的手,庄稼的钱,山里打猎采药等的钱,甚至偶尔做工的钱,也都一并交了家用。 季家重视蕊香是不假,但季婶和季婶娘省钱也不假。 “你不是想给蕊香买那个簪子戴么。” 昨天许易水在贺货娘那儿买布和鞋子的时候,正好也遇上了季翠翠和她阿娘王蔓红,一起挑摆席面用的东西,季翠翠本想买个簪子给蕊香,后来一番商议,换成了便宜些的红绢花。 “留着,下回贺货娘若是来了,你便买了那簪子,送给蕊香便是。” “行!”季翠翠原本想拒绝的手顿住,感慨万千地拍了拍许易水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当你是提前给我孩子的定了,以后你就是她干娘!”季翠翠拍着胸脯打包票。 想到季嘤嘤,许易水有一瞬间的晃神,又笑:“合着我要是不送这钱,就不准备认我当干娘了?” “不是——” “许易水!季翠翠!” 季翠翠正想解释,边儿上传来一道泼辣的女音。 “你们两干嘛呢?!” “今天这日子也能躲懒?” “还不快过来帮忙按猪!” 两人连连回声,跑了过去。 “什么?她竟然让你睡在柴火堆?!” 另一边,屋子里的两人也十分“和谐”。 蕊香的声音满带惊讶,转而又是心疼:“这天气还凉着,柴火堆怎么行?” “也还好。” 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说了会儿话,蕊香提出坐着聊,苏拂苓便也扶着蕊香的手,一边被牵引着往桌边走: “家主她是个细腻的人,家里又没什么人,与我也只是初相见,有些拘谨和距离,总是可以理解的。” “她还给我编了芦苇的席——”子字还未出口,苏拂苓脚下似乎勾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个踉跄地向前栽去! “啊——!” 下一瞬,又被一双手稳稳扶住:“姐姐没事吧!” 蕊香声音懊恼,还带着点儿惊吓:“都怪我,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这地面不平整了。” “没事,没摔着。” 苏拂苓感觉到了蕊香声音里的颤抖,伸出手去想着拍一拍蕊香的手背安抚。 掌心却撞上一个有些冰凉的物什,下一瞬那物便移开了,快的像是错觉。 铁器,圆柱撞的,两指宽的粗度。 不太对劲,但苏拂苓面色如常:“妹妹手里这是拿的什么?” “剪子。”蕊香扶着苏拂苓坐上桌边的凳子,声音轻柔地解释。 “她们都在外边忙,我待在这里也无事,就想着做两件衣裳,方才正裁剪布料呢,姐姐就来同我做伴儿了。” “原来如此。”苏拂苓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剪刀绝对不是刚才那样的触感。 她摸着倒像是……匕首的刀柄。 “可惜我眼睛瞧不见,”语气放缓,神情愈发轻松无辜,苏拂苓低垂下眉眼,“连做个衣服都不能……” “也不怪……也不怪家主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 “都是我的不是……” 女子的声音清丽中带着些许婉转娇柔,宛如易碎的琉璃,一边说着,两行凄楚的清泪便从瓷白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这……”蕊香错愕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抬手去擦,到脸颊又觉得不妥,“姐姐可别哭啊……” 扭头去拿手帕:“瞧我,都怪我,惹得姐姐伤心了。” 虽然她也没太听明白,苏拂苓为什么伤心,又怎么忽然哭了。 但哄人嘛,大抵都是这些说辞。 苏拂苓摇头,别过脸去自己抬手抹泪:“是我不好。” 今日她也算主人家,让客人哭了算怎么个事,蕊香继续劝慰:“没有的事,姐姐好着呢。” 苏拂苓:“妹妹惯会哄我。” “若我真好,家主她又怎么会不喜欢我,怎么会不碰我……”这话一出口,苏拂苓嗓子都有些沙了,是真的哽咽了。 蕊香赶忙伸出手,轻轻拍苏拂苓的背,帮她顺气:“可能是许易水这人孤僻了些,都怪这不解风情的,倒是让妹妹——” “你别这样说她。”苏拂苓打断她的话,轻轻将蕊香的手推开,这回倒是没碰上什么冰冷的刀剑了。 “家主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不孤僻。” “也很解风情。” 苏拂苓解释得话音很认真。 蕊香:“……” “哈哈,还没问过姐姐生辰呢。” 蕊香转移话题,视线在苏拂苓身上扫视着。 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调,偏偏苏拂苓却感觉到了寒意,她一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蕊香在试探她,来意不明,但起手就是敌视。 “我也不记得我的生辰了,”苏拂苓叹道,“实不相瞒,我这眼也是在路上瞎的,据官差她们说,是遇上了流寇,我受了伤,眼睛瞎了不说,就连脑子,也糊涂了。” “我是谁,从何而来,犯了何事,都记不清了。” 罪犯都是混合押运,若是一个案子的便更是要打散开,甚至同一个地方的,都要打散开来,一层一层下来,没记错的话,她和三号,是在县衙里的时候才编到一个队伍的。 “倒是家主,常提起季家主,语气亲昵,方才听妹妹称我姐姐,以为我年龄稍长,便也随着家主一道,顺着称妹妹了。”* “妹妹可会觉得怠慢?” 姐姐这个词,除了亲近示好,也带着些尊敬感,若是不熟悉的同龄人碰面要寒暄客套的话,不明底细生辰前基本都是互相称姐姐的。 “怎么会。”蕊香微微眯眼,笑道。 刚才还以为这人是没礼貌,原来是脑子不好。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苏拂苓吸了吸鼻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我这哭哭啼啼的,怕是更惹人生厌了。” “没有的,没有的。”脆弱的人总是惹人恋爱,蕊香捏着手帕,轻柔地帮苏拂苓擦脸。 “其实这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 苏拂苓适时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家主已经让我睡在床上了。” “她还把家里最厚的被子给了我盖的。” “是了是了,”蕊香点头,“慢慢来,日子这不就好起来了嘛。” “妹妹不知道,知晓你能成婚,我心里有多羡慕……” 这话苏拂苓说得真心实意。 “我到现在,还未和家主去过扶桑树,有过花烛——” “那可真是易水的不是。”蕊香见她语气不对,怕她又哭,赶忙打岔:“等晚间,我一定同翠翠说说,让她劝劝易水,怜惜你一些。” “还没问过妹妹姓名呢!” “易水给妹妹取的什么名字?” “也总不能一直以序号相称。” 苏拂苓:“柒。” 蕊香:“……” “是……你的序号为名啊?” 苏拂苓含泪点头。 蕊香默默叹气,这名字取得是真有些随意了。 “嗷——!” 就在屋子里气氛有些静下来,蕊香不知如何接话时,外头忽得传来一声响亮的猪嚎。 紧跟着便是呼天抢地的人声: “哎哟!出事了出事了!” “快快快——!”
第28章 我们八个人呐,愣是没按住让它给跑了! “唰!” “唰!” 听到外面的动静,苏拂苓和蕊香几乎是同时站起身。 蕊香:“怎么了?” 苏拂苓:“出什么事了?” 外面几乎嘈杂成一片。 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呼喊,说什么血,伤着了,还在叫许易水和季翠翠的名字。 气氛慌乱又紧张。 蕊香回过神,只觉得手上一痛,像是有什么木头人用力地箍住了她的手腕似得。 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苏拂苓的手。 力气这么大?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视线再对上时,手腕上的力又正常了许多。 可能是太紧张许易水,怕她出事吧。 蕊香拍了拍苏拂苓,示意她放轻松:“我出去看看。” “我——”苏拂苓下意识想说,我和你一起,只是话音刚出来便哽在了喉咙间,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个提议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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