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水夹了大半的肘子放在竹碗里,再加上三大块儿酥肉,又舀了一碗蔬菜汤,放在苏拂苓的位置边: “吃吧。” “嘶……” 刚坐下,旁边就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痛呼。 纤白的手握着木筷子,那根被木筷子压住的食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颜色有些深,暗红色的,已经有些结痂了。 应当是刚才弄柴禾的时候,被木块儿倒刺什么的划伤的。 并不严重,只是在这样的手上显得有些格外的突出和碍眼了。 许易水没吭声。 摸着手按了按,苏拂苓知道伤口并不严重,有点害怕许易水小题大做,觉得她找麻烦,之后不让她再做事了,苏拂苓赶忙笑了笑,转移话题: “你待会儿做什么去呀?” “……”许易水正想说准备去磨面粉,视线扫过地上,忽而看见板凳边的一根深青色的长线。 “找祝玛。” 是那根捆在烧蛋上的青线,祝玛说要在苏拂苓的手上绑七天,这是……自己断掉的? 许易水将那根青线捡了起来。 “找祝玛干嘛?” 苏拂苓皱眉,神情有些紧张:“你生病了吗?” “受伤了吗?” “没有,”许易水摇头,只是苏拂苓根本看不见,“我去问问她,春天种什么菜比较好。” “我都是看大家给我送什么种子,我这人种植物不行,种什么死什么,仙人掌都一样死。” 祝玛正在晒草药呢,听见许易水来问她春耕种什么菜,顿了顿回道。 “我的意思是,”许易水垂头看着祠堂铺了青石板的地面,“眼睛不好的人,不能吃什么菜。” “有没有什么菜吃了,对眼睛不好?” “哦~”祝玛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苏七来问的呀。” 看吧看吧,就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相处出来的,这才几天,许易水就开窍了,知道疼人和关心人了,连春耕的菜都来问她,就怕对苏七的眼睛不好呢! 心里笑着,祝玛的脸上带上了揶揄,也爽快地回答了许易水:“没事儿,你就放心种吧!” “基本上没什么菜对眼睛不好,什么肉啊,蛋啊,奶啊的,只要是吃了对身体好的,基本上都对眼睛好。” “只是不要吃一些比较容易上火的东西,比如辣椒啊什么的。” 许易水:“辣椒?” 忘了,这个时代现在还没有辣椒,祝玛赶紧转移话题:“对,就多吃一点绿豆啊,苦瓜啊,黑木耳什么的菜,亲热去火的,还能明目,对眼睛好。” 许易水垂着眼,慢慢吐出了一口气,似乎在细细地思索什么事情。 “对了。” 许易水从衣兜里掏出青线递给祝玛。 “这是上次烧蛋的青线。” “你说要戴七天,但是现在只有四天就断了,有什么影响吗?” “呃……”祝玛接过青线,“说有的话,也有,说没有的话,也没有。” “信则有,不信则无。” 别信,别信,别信。 许易水:“有是什么?” 祝玛:“……” “上次烧蛋烧炸了,”许易水看向祝玛,“你说她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遇上个非要解释的呢。 祝玛无助地扒拉了两下脑瓜。 “就是……如果按照巫书上所说的话。” “人有五魂魄,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若是缺少其中任何一魂,就会导致人生病,若是五魂魄都没了,那人就会死掉。” “而我们烧蛋呢,就是为了唤回人离体的魂魄。” “烧蛋炸了,也就是唤魂的这个过程失败了。” “一般造成失败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这个人的魂魄离体太过严重,烧蛋唤不回来。” “另一个,这个人的魂魄没有离体,烧蛋唤不到魂魄。” 许易水听不懂:“什么意思?” “烧蛋一次只问一个病症。” “苏七的烧退了,如果是烧蛋唤魂回来的话,那烧蛋就不会炸。” “可烧蛋炸了,说明问的不是发烧的病。” “而在问的那个病上,苏七,五魂俱全。” 祝玛翻晒着草药: “意思是,从玄学的角度来讲。” “她没有病。”
第38章 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许易水轻声唤道。 “准确的说是,没有烧蛋所问的那个病。” 祝玛的话在许易水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烧蛋问的是哪个病? 苏拂苓身上当时都有哪些病? 发烧、失忆、眼瞎。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许易水只知道这些。 发烧肯定是真的,而且发烧后面也治好了。 所以说烧蛋问上的那个病,并不是发烧。 那么就只剩下失忆和眼睛了。 难道……失忆是假的么?! 不,不会的。 如果说苏拂苓并没有失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皇女,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上河村? 她从来没有限制过苏拂苓的行动。 她对苏拂苓也并不好。 苏拂苓知道自己是皇女的话,当时在镇上的时候,不应该跳河,而应该直接找到衙役,然后想办法回到京都去不是么? 梦境里的苏拂苓恢复记忆之后,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上河村,并且她厌恶极了这里,后来为了遮掩,甚至派兵过来屠村。 许易水并不认为,拥有记忆的苏拂苓还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安分的待在上河村,甚至还努力地摸索着给她烧火做饭,洗碗洗衣。 如果不是失忆的话,难道是……眼睛么? 苏拂苓没瞎? “家主……” “家主?” “嗯?”许易水的思绪被苏拂苓加大的声音打断,回过神看向她,“怎么了?” “你在祝玛那里问到了吗?” 苏拂苓正在努力地拧许易水的衣服。 因为做肥坨坨的原因,那衣服有点臭,许易水本来是不同意的,但苏拂苓争取的理由实在难以回拒。 她说,就是因为这个衣服有味道,所以她才能更好的判断出来,自己有没有洗干净。 没有味道的衣服她还不好洗。 许易水:“……” “祝玛家准备种什么菜啊?” 一边洗衣服,一边能和人聊聊天,对于苏拂苓来说,是一件很温馨很安宁的事情。 祝玛不种菜。 祝玛准备吃白食。 祝玛只有一个人一只狗,也不打算修房子,不打算屯粮什么的。 所以祝玛可以不用育苗,不用想着种稻米和小麦这些主粮,只需要问问周围的邻居,有没有什么剩余的多的菜苗,要来之后在祠堂后门边的那一小块儿菜地里种上,够她一个人吃饱就可以了。 更何况,村里的人有时候付不起诊疗费和烧蛋费,就会拿自家的米粮菜油什么的给祝玛,当做药费。 祝玛是上河村唯一的巫医。 祝玛并不缺吃食。 “就,”许易水心不在焉,“跟我们差不多。” “随便种了一些。” “哦。”苏拂苓点了点头。 带着洗衣服的水的手在空气里伸了伸,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这个温度…… “快到傍晚了,”苏拂苓道,“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许易水抬起头,的确已经日渐西斜,但阳光仍在,天色还没有暗。 她怎么会知道快到傍晚了? 许易水的视线,落在了苏拂苓灰白的眼睛上。 “……你在做什么。” 身边的人似乎站了起来,苏拂苓听见许易水起身离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又坐了回来。 “缝衣服。”许易水道。 农家的衣服不需要额外的绣花做款式,剩下的这点儿时间做其他的事情也不太够,趁着现在天还没彻底黑下去,把给苏拂苓做的衣服缝一缝正好。 那岂不是她在这边给许易水洗衣服,许易水就坐在她旁边,给她缝衣服? 苏拂苓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个画面,脸上的笑真真的又灿烂了几分,心里生出甜丝丝的蜜意。 日子就这么从指尖和针线里流逝,太阳真的西斜,消落,月亮缓缓爬上树梢,山里的雾气和露气,都轻缓地铺陈开来。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伴着邻家隐约的鸡鸣与犬吠,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大概是昨天做了好些事情,苏拂苓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早上,是听见了许易水叫自己的声音才醒的。 “吃早饭了。” 这好像还是这么些天来,许易水第一次叫她,以往许易水都是把早饭留在锅里便做事去了,她醒了自己吃。 “今天早上吃什么?” 苏拂苓听见了勺子在铁锅里刮的声音,一边坐起身一边问道。 空气里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是红薯粥吗?” 许易水低头看了眼自己端着的碗,碗里是白净的米粥,间或夹杂着橙红色与白色的红薯块儿。 “嗯。” 许易水将碗端到桌上,又拿了筷子。 “过来吃吧。” “好。” 苏拂苓不疑有他,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这几天她已经摸索到了穿衣服的规律了,晚上睡觉前,她特地注意了自己脱下的衣服的摆放方式和位置,这样穿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衣袖。 只是这样熟练的动作,落在别人的眼里,却变了味道。 这是许易水第一次观察苏拂苓穿衣服的样子,完全不同于之前在她近距离的注视下,那副小心摸索的样子。现在的苏拂苓穿衣服的动作非常熟练,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 窄小的草棚里,一截腿粗的竹筒,横亘在苏拂苓前往饭桌的必经之路上。 这截竹筒,还是先前砍来给苏拂苓做竹碗的那根竹子剩下的。 一步。 两步。 穿好鞋子的苏拂苓朝着饭桌走来,也朝着竹筒踩了过去,脚步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停顿。 神情也一如往常,灰白的眼里全是茫然感,只是大概早起心情尚可,那张带着些微睡意的小脸上,还泛着笑。 她看得见? 她看不见? 许易水的心,伴随着苏拂苓的脚步,摇摆不定,身体已经默默往竹筒便靠了好几步。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紧张什么。 “啪——!” “啊——!” 穿着麻底布鞋的脚踩上了竹筒,发出了尘埃落地的声音。 失去重心,苏拂苓整个人猛地往边上一栽,带着笑意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 “嘭——” “咚!” “嗯。” 预想中的疼痛无措并没有席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温暖和紧绷的怀抱。 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许易水的整个人已经扑了过去,稳稳的将摔倒的苏拂苓接在怀里,自己也成了肉垫,被撞得发出闷哼声。 “你,你没事吧!” 苏拂苓的声音顿时惊慌起来,伸着手去摸许易水:“我好像踩到了个什么东西,所以才被绊倒的。” “是不是摔疼了?” 她当然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小心摔了,许易水接下了她,还给她当了肉垫。 想到刚才耳边的那声很轻但又很重的闷声,苏拂苓生怕自己把许易水给撞出了个好歹来。 许易水摇了摇头。 但是苏拂苓还在不停地询问她:“你摔到哪儿了?” “是不是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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