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这么大,这么久,她有再多的内力,也禁不住那么用,所以梅坞找了个稍微清静些的地儿藏。 那人应当也是发现了她,不然也不会在有人来的时候还替她遮掩。 替一个明摆着行踪鬼祟的杀手遮掩。 这上河村还真是风水宝地,尽是些心地善良的烂好人! 那小医师叫什么玩意儿来着……祝玛? - “咯咯嘎——咯咯——” 洪水过后,四周都是昏昏黄黄的泛着沙,而就在一截拦腰折断的枯木之上,一只体型堪称壮硕的大花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傲然引颈! 又大又红的鸡冠像是帝王冠冕,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尤其是那身斑斓的羽毛,在黄昏的云霞下,十分威风。 空谷鸡鸣着实响亮。 “把它抓住!”苏拂苓立刻道! “好肥的鸡,”就算苏拂苓不说,梅坞也正有此意,“烤着吃一定很香,就是感觉年纪有点大了,希望肉质不会太老。” 毕竟烤鸡要小嫩鸡才更好吃。 苏拂苓:“你敢烤它,我就先把你烤了!” 那是许易水的鸡。 避灾的那天,正是晚上,去往庇护棚时山路难行,许易水背着鸡笼和兔笼,她一个踉跄,许易水伸手来扶她,两个笼子便松了。 许易水只救下了一个笼子,便是那两只她一只在喂着,又越喂越瘦的兔子。 这只大花公鸡便坠下了山坡,当时还想,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没想到,十多天过去,没了她们,这大花公鸡还活得好好的。 - 许易水回到草棚时,已是深夜。 柴没砍,她刀都没带。 只是都走了这么一遭,想了想,便扯了些喂兔子的草。 那兔子原本是苏拂苓的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喂越瘦了,还不愿意让她插手。 可能是这么金贵的人,只适合被人锦衣玉食地供养着,而不适合供养别人吧。 天穹和阔地之间,旁边砖瓦堆砌出的祠堂黑压压地挺立着,而她的草棚,被这么一冲,更是什么都不成样子了。 就是这么个没有顶,没有墙,也没有门的草棚旧址,亮着一点点黄灯。 整个天地之间,就剩这么一丁点儿飘摇的亮。 - 村头的老槐树长得高壮,四人环抱都不见得能拢得住,先前洪水的时候,地势低些的这一片儿,就剩它孤独地挺立着,这会儿洪水退去,枝干上挂满了洪水冲来的杂物。 东家的门帘儿西家的布,南家的顶盖儿北家的裤。 总归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看不过眼的人赶紧给扯了些下来,只是更高处的,只有等家家户户收拾完自家,稳定下来了,才有那个闲心了。 上河村因着这场半月的洪水,出了两件半大不小的事儿,一个是许易水的娘子苏七不见了,另一桩,是贾真死了。 就死在从庇护棚回村儿的路上,整个人栽倒在一丛荆棘刺里,心口一道二指宽的窟窿,血淌了一地,那块儿的泥都泛着粉。 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本也没有什么,贾真这人活着也没什么大用,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村里有娘子被她调侃骚扰过的,甚至暗暗拍手高兴: 死得好! 只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言语,把许易水的娘子苏七的失踪和贾真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说,苏七先前被贾真强了,这次逮着机会,于是杀了贾真,畏罪潜逃。 也有人说苏七当初才没出事儿,许易水回来得及时。 还有人说,苏七那个小胳膊小腿儿,贾真就是瘸了腿,也未必打得过,估摸着两人有了什么首尾,当是许易水憋不过这个气,杀了贾真,又害了给她戴绿帽的苏七,指不定哪天哪个河沟鱼塘里,就能看见苏七的尸体了。 流言三人成虎,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人看许易水,不由多了几分怀疑的胆色,没见过许易水杀人,但都见过她杀猪开膛破肚的干脆利落。 再一看这人肩宽背阔,力气又大,还无依无靠一个独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平日里自己相处着,会不会无意得罪了对方,哪天也把自己给杀了? “老许,”季翠翠看不过眼,只是自家人多,等收拾忙完时,事儿已经牛鬼蛇神天上地下了。 深知许易水为人的她,单刀直入:“你家苏七人呢?” “哇啦——” 一声。 轻减了不少但仍旧挺立着的人兀地蹲下身,吐了起来。 昏天暗地的吐了一通酸水后,许易水脑袋一歪,往边上的水塘直接栽了过去! 季翠翠吓得脸都白了:“老许!”
第93章 买马!招兵!谋朝!篡位!!! 背起许易水,季翠翠赶忙去找了祝玛。 这样的身量背在背上,竟然还挺轻。 季翠翠有些惊讶。 又想:难不成是我力气变大了? 祝玛说,许易水这是先前被埋废铁矿后,磕到脑袋留下来的病根儿,再加上之后泄洪逃灾,没休息好导致的。 经此一役,大家便没再问过许易水,关于苏七的事情。 只是季翠翠回去后,许易水看向东收西捡的祝玛:“我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听她这么问,祝玛奇了怪,“饿的。” “你一天吃几顿?” 许易水:“三……两顿。” “一顿吃几碗?” “……最近不饿,没什么胃口。” “创伤挫折后食欲不振,”祝玛扫了她一眼,“情绪过于稳定,精神迷茫。” 疯了,正是经过大灾,每天的事情多到做不完,身体消耗得厉害,吃得却少,不出问题才怪。 “有病,得治。” 终于看到个专业对口的病了,祝玛的心情却不甚美丽。 “有抑郁倾向,早前期。” 许易水更茫然了:“什么倾向?” “抑郁,”祝玛解释,“一种严重起来会想死的心病。” “我不会想死的。”许易水轻轻摇头。 她这条命,承载着死去家人的期待,又担了村里那么多人的恩情。 得活着。 农家人肤色都深一些,也因此当憔悴起来后,脸色会褪成一种病态的黄白,许易水看着祝玛,祝玛也与她对视,目光交汇之间,却只能看见对方心不在焉的空洞和疲惫。 眼下的青黑不算明显,但也透露出这个人已经许久未曾安睡过。 窗缝的太阳洒在许易水的身上,照得散乱的黑发泛起金光,却怎么都无法穿透身上笼着的那层阴翳。 乍一看,现在的许易水只是没什么精神。 此时的许易水肯定也不会相信,如果这么放任下去,她会走上郁郁寡欢的路。 祝玛:“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活着。” “……” “洪水连祠堂都淹了大半,”祝玛思索了片刻,“你的草棚也没了。” “你现在住哪儿?” 住哪儿? 把原先锁在祠堂的床搬了回去,泡坏掉的床腿锯短了些,就着在床上支了几根竹子,再铺上稻草,勉强算个棚子。 那张编到一半的班茅席子,到底还是用上了。 这段时间天儿不冷,只要夜里有个能躺着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只是久违的,因为祝玛问的这句话,许易水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心愿。 她这一生所求不多。 家人们都在水灾里死后,她就只想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过完自己剩下的一生。 攒钱盖一个小土房子,再用竹子和木头围起来,搭成个半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边种些果蔬,院子里头再上小菜,再喂一点鸡鸭。 若是有闲情了,再挖上一个小池塘,囤点儿鱼虾养着。 对。 对! 她想过的就是这样的小日子! 没有什么一房两人三餐四季五味六欲的。 更没有什么洞房花烛夜,佳人伴身侧。 才没有什么落花流水,山月心事,眼前人是心上人。 “我去看一看我*的房子。” 许易水的眼落到了实处,看见了自己身边的东西。 踏实的人就是好,一点就透。 祝玛摆了摆手。 失恋罢了,估计这还是初恋,所以后劲儿有点儿大。 但人嘛,想活着哪儿能把自己的一腔情爱当饭吃,就算是别人给你的一腔深情,那也只是短暂的饭票,很难长久的。 还好,许易水是聪明人,只要想明白了,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变好。 - 村里开荒,分地本就有她的,再加上苏…的缘故,鲁林给她按两个人的份量分的,比她原本想得还要好不少。 先前的木材之类的基本都到了,宅基地也都打好了,本来只等她挖好黄泥,就可以开始动工起房身了。 但是洪水……那处地势高,都快赶得上祠堂了。 她本以为无论如何也是淹不到那块儿去的。 从头再来? 春耕下种秋收冬藏,人,物,年复一年的,不就是重来重来再重来么。 重来就重来吧……重来也好。 这样想着,许易水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没钱。 平日生活还行,自给自足,没粮进山,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怎么也不会把自己饿死。 但修房不行。 再如何节俭,修房都得要钱。 不说别的,就最重要的几根承重用的木头房梁,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那就得请人一起。 请人帮忙,不说工钱,那得管饭吧。 力气活管了饭,得有油水吧。 再怎么弄,都得有钱才能办得了这个事情。 那就再攒一攒吧。 许易水的视线慢慢落在碧绿苍翠的狸山上,连绵的群山呐,只过了这么不到月余,便又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一片。 好似什么苦难都不曾发生过。 那就进山!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忙碌起来之后,那些妄念什么的,都干净了很多。 进山!打猎!攒钱!修房!!! - 买马!招兵!谋朝!篡位!!! “你看看金殿上她要碰柱死——她要刀下亡——” 夜色深沉里,百戏楼依然咚得隆咚响,当家旦角的唱腔,在风里同满楼的繁华喧嚣一同晃荡。 只在撞上雅间厚重的帘幕时,被削弱得几不见声。 “殿下尚且躲在这百戏楼不得现身。”烛光映出女人一张无害的圆脸,只是一道又一道的细纹和白发,彰显出她的年岁和沉稳。 “现在同臣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吧?” 女人坐在雕花的木椅上,语气轻轻柔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话里话外的锐利。 “相国大人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山村里待了几月,再对上这些波谲云诡,苏拂苓忽得生出些腻烦。 “笃——” 茶香袅袅的青瓷杯搁上黑檀木的着几,陈相国抬手抚了抚纹丝未乱的头发。 “收到了消息,臣便让坞儿去接殿下,自然是看重殿下的。” “只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陈相国那张颇有些慈善的圆脸竟也锋芒毕露,“七殿下,已经死在了火灾里。” “殿下要如何证明,殿下是殿下呢?” 正如所担心的那样,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就能拿到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的。 甚至光说密辛也不行。 “向谁证明?”苏拂苓挑眉,“母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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