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许易水高挑的身材,强健有力的体格,喜欢许易水并不精致却很大气的脸,喜欢许易水坐在私塾的窗框边,下午阳光会落在她打瞌睡的脸上,麦子一样的肤色变得亮亮的,只需要看一眼,就仿佛能闻到那股干燥的稻谷味道。 她觉得那样的许易水很好看。 她还喜欢许易水那双温暖的眼,从前私塾散学时,许易水会伙着黄静思还有孙黛青两人,四处撒欢儿野玩儿,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清澈的湖水,整个人明媚又鲜亮! 那样的许易水非常好看! 她也喜欢许易水结实有力的双臂,每一次挥动斧头砍柴时,都干脆又利落! 还有许易水修长矫健的双腿,雨天里那么多人在滑溜的地上按猪,就她稳稳当当的,一下就将那猪给捆上了! 许易水就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越看越好看。 特别好看。 她喜欢! 好喜欢啊! 嘿嘿。 ? “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许易水万分不解,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谁得出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还有。 “你在脸红什么?” 许易水:??? 听了许易水的疑惑,潘洁也疑惑了:“你什么时候喜欢我?” “上私塾的时候啊。” “就董秀才那儿。” 看着许易水越走越紧的眉和不对劲的表情,潘洁急了:“她们都知道你喜欢我。” ?!! 还她们都知道?! 想起当初季翠翠的揶揄,许易水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是非,有种寡妇被造谣的无力感。 “我在私塾的时候怎么喜欢你了?” “哪里来的根据和依据?” 说到这个事情,潘洁就要跟许易水好好掰扯掰扯了。 许易水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不可能! 顾不得端住读书人的姿态,潘洁一屁股坐上驴车的车沿,掰着手指头开始一一细算。 “起初我是在下河村那边,后面去的镇上的私塾,这没错吧。” “嗯。”许易水依稀记得,黄静思和潘洁不怎么熟,因为潘洁是后来的董秀才门下。 见她记得,潘洁舒缓了不少:“你对我分外照顾,对吧?” “分外?”许易水抓住了重点,哪儿来的分外? “怎么没有分外!”潘洁有点儿急了,“当时我和你们都不熟,很少见过。” “但你却帮我搬了桌椅板凳,不是吗?!” “我帮你搬桌椅板凳?”许易水伸手指了指自己。 潘洁:“对啊!” 许易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易水回想着,不知该如何说,“那是董秀才,把我抓住,让我搬过去的?” “我都不知道那是给你坐的位置。” 天杀的她当时前脚刚翻上私塾小院儿的墙,准备去抓虾,后脚就被董秀才打了一棍子摔在了地上:“那边儿杂间儿里有一套桌椅,你擦干净了搬进讲堂屋里。” “再敢乱跑,下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董秀才恶狠狠的话,如今回想起来,在耳畔还清晰得很。 “可是你当时还祝福了我呢!”潘洁道,“你说我是秀才!” 许易水想起来,彻底想起来了。 当时她正懊恼自己不能抓虾了,那个时节,河沟里的龙虾正是最肥美的时候,抓了冲一冲便干净了,拎回家,和着切得细细的大蒜,炒成的浓稠汤汁一起闷煮,那味道,可比学什么“之乎者也”妙极了!!! 董秀才一边抓了她,叮嘱她搬桌椅,一边还在念叨:“这回新来的同窗,你们这帮毛丫头可别去招惹,人家的功课那是童生之资质,秀才的根苗。” “要是耽误打扰了人家,仔细你们的皮!听见没有!” 所以许易水搬完桌椅,才说了一句:“秀才秀才,你可快些坐着吧,好好学啊。” “……” 呃……现在回想起来,许易水也觉得自己当时挺赖的,也不能告诉潘洁,自己当时是在呛她吧?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觉得那是在夸她呢? 她们讲学问的管这叫祝福的吗?想法这么别致? 见许易水默认了,潘洁更加来劲了:“其实,让我笃定你喜欢我的,是另一件事情。” 许易水:? 还有??? “什么事?” “你还记得童生试吗?”提起这件事,潘洁的神情沉着不少,仿佛陷入了心事的回忆,“你下午没来考试。” “你上午答的书卷,是所有人里最高的甲等。” “你把名额,让给了我。” 大夏的科举考试,第一就是县市,通过县市的童生才能进入第二阶段的府试,而县市也只有童生才有资格参加考试。 也就是说在县市之前,所有的学童要在各个镇上参加童生试,童生试一年能考两次,分别是在夏天和秋天,也就是说,一次县市的时间里,学童们有六次机会考童生。 可到底是在第一次机会就考上了童生,还是在第六次机会才考上的童生,里面却差了三年,这三年差的不止是次数,还有时间,准备县市的时间。 但是每年的学童何其多,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考得更是多,而童生试明文规定了,一个村镇,童生只取两个人。 董秀才的私塾是狸水镇最好的私塾,几乎每年每次的童生都是从这里出的。 而私塾里,这一批学童课业最优秀的有两个,一个是孙黛青,孙家家主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孙黛青从开蒙起就已是神童,这首批的两个人里,一定有一个是她。 另一个,按理来说,就是潘洁。 但在私塾里的人都知道,也有可能是许易水。 就看她心情如何,认不认真。 许易水一直都是个令董秀才又爱又恨的学生,心情好时认真答的课业,能让董秀才夸得心花怒放,心情不好时乱写一通,也能让董秀才从镇口的土地庙,骂到后街的衙门。 “如果你来了,我不一定能拿到童生的名额。” 潘洁道:“我都听黄静思她们说了,马二丫她们知道我阿娘是隔壁山头逃过来的罪奴,本来要打我的,是你拦下的。” 罪奴本就被瞧不起,逃走更是要冒巨大的风险,把命拴在裤腰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个干净,但也有家里的人太不是东西,自己又更有些主意的罪奴,偏向虎山行,拿命去搏另一番前程。 只是罪奴不安分逃跑的罪奴,就成了罪奴里的罪奴。 潘师傅遮掩的很好,但也总会有流言蜚语,更何况那会儿潘师傅还不是潘师傅,只是个死了家主的要强寡妇。 拦马二丫她们,许易水是完全没印象了,对于潘家的那点儿了解,她也只是吃饭的时候听阿母阿娘提了一句,说这世道多得是苦命人。 “第一,”许易水叹了口气,“你是董秀才夸奖的得意门生,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的课业,我阿母阿娘打我的时候,提起你的次数要比孙黛青还多。” 因为孙黛青有孙家,但潘洁只有一个肥胖勤快的寡妇娘,家庭普通甚至还比她们差不少。 “私塾你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退,寒窗十年灯,你写的每一个字,抄诵的每一篇文章,砚台里磨掉的每一根墨条,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你的童生,你的秀才,没有谁让你,都是你应得的。” 让?她配吗? “第二,”许易水正色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那天我只是睡过头了。” “那是下午,你怎么会睡过头!”潘洁不信。 或者说,每一个听了许易水理由的人都没有相信过。 童生试她没去,许易水给董秀才、阿母阿娘还有私塾里的同窗,以及村子里所有来询问她或者调侃她的人都解释了原因,但没有人相信那么扯淡的理由。 可事实就是,她真睡过头了。 童生试答两门,一书卷,一策论。 当时上午考完,许易水就靠在墙根儿吃饭,因为是童生试,家里阿母阿娘给她准备的饭菜分量异常充足丰盛,好大几片油亮的腊肉,许易水撑得打嗝,日头又好,下午考试时间还没开始,她就想着眯一会儿。 不远处的田坝里,有棵黄果树,粗壮,枝繁叶茂,绿荫成片。 许易水就爬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枝丫躺着。 那天的天,特别蓝,又很清透,一丝云都没有。黄果树的叶子带着点点油亮的光圈,将天空分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小块儿,焦焦躁躁的太阳从缝隙里挤了进来,落在身上只剩下了暖呼。 许易水是有些怕热的,可是微风轻轻吹过,凉爽爽的,树叶沙沙作响,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连带着她脑袋边儿的叶片,也在一悠一悠的晃荡…… 再睁眼,便是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只准备打个盹儿的许易水:“……” 她当时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啊! 在潘洁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呆滞目光里,许易水认真强调:“那棵树,真的很好睡觉。” “你能明白吗?” 潘洁:“……” 她不能明白。 理解不了一点儿。 - 城墙上狰狞的赤色旗帜在诡谲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石板路在黯淡的夜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巡逻的侍卫们穿着铠甲脚步匆匆,只有宫女们提桶泼水,还在日夜刷洗溅在墙上与地上的血。 “她……怎么样?” 雕梁画栋的宫殿群里,位置最好的那座,住着苏拂苓。 所有的服饰、仪制都还在赶,局势飘摇,苏拂苓却在这个深夜,片刻的饮食停顿里,想起了压在心底的人。 “只怕是很难过……” 许易水肯定非常难过。 她就这么走了,许易水一定非常不习惯。 只怕是吃不好,睡不稳。 赈灾的各种东西已经在路上了,洪水刚淹过,草棚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天她住在哪儿。 还有她不见了后各种猜忌引起的流言,估计都冲着许易水去了。 上次接到消息,说她进山去了。 苏拂苓倒是松了口气,这也是她把那袋钱拿走的原因。 以许易水的性格,只怕要闷着,什么都自己担,自己受。 长此以往,人的精气神就会被消磨掉。 她拿走了钱,许易水的房却还要修,只要她打起精神来,再去攒钱修房,有了事情做,日子过着也就有个方向。 就是有点怕她犯傻,为了攒钱,去抓那些猛禽野兽,把自己弄伤。 等一等。 再等一等。 很快了。 等这险象环生的时局稳定下来,等她再稍稍整肃一番不听话和想要她命的人,她就去把许易水接过来! 到时候,她们就一起坐拥无边江山,享尽权势财气,荣华富贵! “挺好的。” 跟在苏拂苓身边这段时日,梅坞已经摸透了她的各种神情传达出来的意思,想到午时接到的飞鸽传书,梅坞只想笑。 “听说要成亲了。” 看着苏拂苓兀得僵住的身子,梅坞在心里笑得快哉: “跟个秀才呢。” “就那个潘什么洁的,和一头猪一起出场那个。” 苏拂苓:“???” - “夸——擦——夸——擦——” 草棚边儿,许易水正在磨刀。 她准备把最后一个猎物宰了,然后趁着时候好,一起拿去镇上卖了,也好将修房子的事儿早些提上日程。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8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