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算!”他的另一名同伴道,“她如果没点武功,怎么能盗走那么多的东西,始终没人拿她有办法?” “盗?此人是盗贼吗?”凌岁寒闻言甚是狐疑,那怎么这几名百姓在提起此人的时候还满脸笑意,甚至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倾慕? “小娘子有所不知,此人虽也是一名大盗,但她盗的都是其他盗贼的东西。大概前几个月的时候,齐兴坊那边有户百姓,家中失窃,他们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不翼而飞,哭天喊地去报官,官府只让他们在家里耐心等着,好几天了没能给他们查出一点线索。突然某天夜里,那家主人发现自己家院子里出现一名戴着面具的年轻女郎,说能帮他把被窃的财物找回来,要他详细说清楚案发那天的种种情况,他将信将疑,不怎么抱希望,只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了出来。嘿,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两日,那女侠真把那家人被窃的财物全部找回来了。” 常平点点头,见凌岁寒面露疑色,笑着接道:“这确是真事,后来这位女侠又帮其他几位家中惨遭盗贼洗劫的百姓找回了财物。不但如此,她一旦寻到那些盗贼的踪迹,会将那些盗贼的所有收藏全部盗走,有来路的物归原主,不知来路的她也都会分给城里的穷苦百姓,因此大家都称她为盗中之盗。现如今谁家丢了东西,第一反应都不是报官,而是到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将这事说出来,祈祷能被这位女侠得知。” 这倒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听罢这一番讲述,凌岁寒与谢缘觉内心均赞赏不已,倘若是在曾经,她们若有机会,都颇想与这样的侠盗交个朋友,可是现在…… 自己现在要干的事太危险,是不能再有朋友的。凌岁寒本欲住口不再言,但想了一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她的名字就叫做金凤凰吗?” “那倒是不是。”邻桌的客人道,“曾经有人问过她名字,她一开始似乎不想说,后来被问得多了,才说自己姓颜名如舜。后来不知是谁,因见她长得花容月貌,轻功又极好,来无影去无踪,而且在人前出现之际,脸上始终戴着金色面具,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金凤凰’,没过多久这个外号就流传开来。” 听完这段解释,凌岁寒非但没有恍然大悟之感,反而总觉哪里不太对劲。 谢缘觉向来细致,更敏锐地察觉出疑点,道:“她既自始至终戴着面具,你们怎会知道她相貌如何?” “这……她名字便叫颜如舜,诗曰‘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若她不是个大美人,她父母会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吗?”那邻桌的客人道,“况且她可是如今长安城内远近闻名的侠盗,轻功那般漂亮,行事又如此潇洒,古往今来像这样的侠客人物,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哪个长得不够好看?” “也不知她和银龙女比起来,谁更漂亮?” “哎,这辈子我们怕是都见不着金凤凰究竟什么模样,银龙女倒是能见一面的,怎么,你想去见她吗?” “罢了罢了,醉花楼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我一年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银子,没这个眼福。” 凌岁寒虽也觉得他们的推测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听他们说到最后,最关注的竟还是那名侠盗的相貌,这让她心底颇有几分不舒服,皱了皱眉,问了句:“银龙女又是谁?” 邻桌的那两名客人对视一眼,继而目光又往凌岁寒与谢缘觉的身上打量,笑而不答。 常平见状皱眉,甚感不悦,小声向凌岁寒与谢缘觉解释道:“她是……她是醉花楼的舞姬。” 凌岁寒道:“醉花楼是什么地方?” 常平道:“就是……就是庆乐坊的醉花楼。” 听到这儿,凌岁寒恍然大悟。十年前她还住在长安时,城东南西北的热闹坊市她几乎逛遍,唯独某日欲前往某个叫做庆乐坊的地方,凌府的护卫们死活拦着不许她去,她起初还不明白缘故,后来才隐隐约约察觉到那是什么所在。于是她这会儿心里更不舒服,把碗里的清粥小菜吃完,不再言语。 常平则继续道:“她本名尹若游,舞艺为长安第一,且最擅长的水上之舞更是名动四方,她又姓尹,便有人给她取了个‘银龙女’的外号。她的舞确实好看呢,我曾见过一次,别说长安第一,天下第一也不过誉。” 那也是一次因缘巧合,常平为一笔大买卖做中间人,宴席安排在庆乐坊的某家酒楼里,恰巧那家酒楼花了大价钱请来尹若游歌舞,令常平一见难忘。她回忆起当初情景,语气里纯粹是对尹若游舞艺的欣赏。 谢缘觉这才来了兴趣,不禁问道:“水上之舞是何意?” 常平道:“听说是在水里立着许多木桩,流水刚刚没过木桩,她在木桩上起舞,便如同是在水面上起舞一般。不过我上次只是见她跳了曲寻常的柘枝舞,她的水舞也不是天天都会跳的。” ——能有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单纯的舞者。 ——必然是会些功夫的。 凌岁寒眨眨眼睛,瞬间察觉到大多数人不会注意的一点,心下更觉奇怪,既是习武之人,有着一身好本领,应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干嘛要在庆乐坊的醉花楼做什么舞姬呢? 她可不信她是自愿。 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会自愿在那种地方待着。 凌岁寒微微侧过头,放眼望向窗外的朱甍碧瓦与绿树红花。 十年未见的长安。 似乎与她记忆里的长安有了太多不同。 几人谈了这么久的话,凌岁寒与谢缘觉也都用完早膳,常平带着她们离开客栈,前去看附近待赁的房屋。目下仍是辰牌时分,金乌明亮,悬挂当空,无论朝廷官员也好,民间百姓也罢,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铁鹰卫的狱室之内,几名官兵正守着犯人彭烈,丝毫不敢放松。 擒拿彭烈确实是他们的任务,然而犯人已经擒到,接下来的审问,便须得由他们与刑部、大理寺一同负责。适才他们已派了人去请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此时还未等到同僚来到,耳边全是彭烈的求饶声。 他道自己家中有的是钱,只要几位官爷愿意放过自己,他愿意将自己的所有财物尽数献给几位官爷。那几名铁鹰卫官兵知道命比钱更重要,自然不会听他的鬼话,渐渐不耐烦起来:“你好歹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就这么贪生怕死,真不觉得羞耻吗?” “那你们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跑来当朝廷的走狗,不觉得羞耻吗?”彭烈见求他们无用,怒上心头,忍无可忍,突然骂出这一句,这可惹恼了在场的铁鹰卫官兵。 “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为首那名官兵当即抽出一条长鞭,欲要打向彭烈身体,谁料他刚刚抬起手,忽觉背后风门穴一疼,旋即又眼前一黑,顿时倒地不起。 不止他。 这间狱室里的所有官兵在顷刻之间,几乎同时晕倒在了地上。 彭烈一怔,低下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们,眼角余光忽瞄到狱室门口似乎出现一个身影,他赶忙又抬起头,只见对面一名身着黛色衣裳的高挑女郎,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显然,方才那些官兵的昏迷,应该都是这名女郎所为——这就让彭烈更加诧异。 纵然他受了重伤,但毕竟是武林高手,五感比常人敏锐太多,这名女郎究竟是何时冒出来的,又是怎么冒出来的,他居然没有半点察觉。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女郎走到自己面前,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对方脸上还戴了一副金色面具,猛然省悟: “金……金凤凰……” 难道这就是最近长安城中闻名遐迩的金凤凰颜如舜? 那女郎果然不否认,看了一会儿他的脸,淡淡道:“我来问你一件事。” 彭烈道:“什、什么事……” 颜如舜道:“你如今还和袁成豪有联系吗?” 彭烈登时一惊,眼睛睁得更大。 颜如舜的语音比硬铁还冷,一字一句道:“不要企图骗我,我知道,你和袁成豪是朋友。” 彭烈确定她所说的“袁成豪”便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人,越发感觉奇怪。此人与自己一样,亦是名震武林的一名江洋大盗,他们私下交情也确实相当不错,但做那等没本买卖的时候,从来都是各干各的,不曾有过合作,因此在江湖上几乎没有谁知道他们的好友关系——这女子却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 “你如果还不答话——”颜如舜见彭烈还在沉思,忽地拔出一柄短刀,抵在了他的胸口,吓得他立刻开口,“认识认识!我认识袁成豪,女侠打听这人干什么?” “你知道他现在住在何处?” 原来她是想要找人?彭烈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也有许久没见过他了,他如今住哪儿我不晓得,但我能够联系得上他。” 颜如舜瞬间猜出他的用意:“你想让我救你出去?” 彭烈笑道:“我看颜女侠轻功如此高明,带我离开这儿应该不是太难吧?” 颜如舜默然不答,凝目将对面绑在刑架上的男子盯了半晌,她比谁都清楚这人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天下百姓都盼着他被绳之以法,明正典刑,可是……正当她犹豫之际,狱室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内。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有片刻迟疑,掌中短刀一挥,劈开枷锁。 “如果你找不到他,你明白后果。” 话落,迅速转过身,将彭烈伏在背上,足尖微点,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刚刚进入狱室众多官兵只见一道影子从自己眼前闪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何事,那道影子已经消失不见。 在场诸人不禁呆了片晌,随后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那数名铁鹰卫官兵,喃喃道:“刚才……刚才是有人把彭烈给劫走了吗?” “那人好像是背着彭烈,可他……他背着一个人,怎么还能够有那么快的轻功?” 铁鹰卫官兵个个都是江湖好手,练过轻功,了解轻功,更加不可思议。倒是另外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震怒道:“犯人已经跑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第25章 流水十年归故城,明月夜里入新馆(二) 一个晌午,常平已带凌谢二人看了两座宅子,谢缘觉是对环境不满意,凌岁寒是对价钱不满意,总之她们两人都对这两座宅子不甚满意。 这在常平的意料之中。 赁房可是大事,不说住一辈子,至少也要住数月甚至数年,百姓们都将这个“家”看得极为重要,从前常平带别的客人看房花上十天半个月才终于签下契书那也是常有的事。于是待到正午,三人又随意找了家酒楼用午膳,随后常平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道: “那家主人过些日子准备搬新家,这院子他也是要赁出去的,两位如果不太累,待会儿去瞧瞧吗?若是还觉得不可,也不妨事,之前景原坊那家客栈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两位在那里住,我和老板说一声,房钱能便宜不少,这几日你们可以慢慢挑选合适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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