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人?!” “不用害怕,我不是打劫的。”召媱依然悠然自得坐在这匹*马上,展颜一笑,“只是前来求医。” “求医?”车上其余数名汉子手持兵刃,已团团围住了她,“那你拦我们的车干什么?我们可不是大夫。” “听说这里的神医规矩古怪,想要见她,除非有她曾经的病人的引荐。正巧,我方才看见几位从长生谷里走出来——”召媱不慌不忙,从衣囊摸出了几块碎银一抛,分别抛给了那数名汉子的手中,“所以想请几位帮个忙。” 有了银子,他们的语气温和不少:“原来如此,可惜娘子找错人了。我们也不是九如法师的病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没办法为你引荐。” “那你们怎么能进得了长生谷?” 他们迟疑片刻,没提自己的身份,更没提谢妙的身份,只说自家女郎身患重病,在长生谷医治。召媱又追问了几句,他们拿人的手短,自然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原来九如法师医术高明,在三年前已经治好了谢妙的病,可谢妙身子骨太弱,京都长安的环境不适合她居住,因此九如法师建议她在长生谷多休养几年,他们今日是奉家里主人的命令来给谢妙送信送物的。 问明白缘故,召媱道了谢,放他们离开。 须臾,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召媱走到凌澄身旁:“你都听清楚了?” 凌澄点点头。 召媱继续问:“那还要进去瞧瞧吗?” 凌澄默然良久不答,山风飒飒如雨,吹动她身体右侧空荡荡的衣袖,直到一声夜鸮的鸣叫惊破她的思绪,她才缓缓摇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舍伽平安,我就放心了……” 她终究是没有踏入长生谷一步。 而自此以后,她也再未去过鸿洲,她自然不知道,因为某个缘故,亦是这一年,睿王府的马车乃是最后一次前往长生谷,谢妙便与其父母兄长断了联系。 她只当谢妙的病症果真已经痊愈,虽仍然时时想念,但不再忧心焦虑。 多年前的回忆在凌岁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谢缘觉闻言愣了一下,当即问道:“你的朋友?是女是男?叫什么名字?” 如果不是那句“九如法师妙手回春,听说已根治了她的病症”,谢缘觉几乎要怀疑凌岁寒所说的那位朋友便是自己。不过倒也挺巧,凌岁寒的这位朋友和自己也一样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痼疾,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她对此人不免有些好奇。 凌岁寒当然不可能说出她的名字,只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和她也许久未见……” 很多年前?那么那时候自己是在长安还是在长生谷?谢缘觉下意识地想要追问,转念又想,倘若凌岁寒的这位朋友确实见过自己,她们聊来聊去,说不定自己身份在谈话之中暴露,因此谢缘觉又将话锋一转:“你对吴昌好像也很感兴趣,过些日子的百花宴你会去吗?” 凌岁寒道:“方才我曾悄悄问过常萍,孙荣和吴昌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据常萍所言,她也是偶然在路上遇到了他们,孙荣似乎很肯定我们就住在这里,不像吴昌说的只是来碰运气。我想来想去,就连常萍也认为我们昨日一早便离开了无日坊,能够确定我们还住在此处的,唯有一个人而已。” 颜如舜率先道:“你是说……尹螣?” 凌岁寒颔首道:“买药之前,我特意让吴昌介绍了几家药铺,那药铺的老板果然也认识吴昌。我打听了一下吴昌的情况,他的确是长安城的医工,医术也颇高明,只因为这几年他家医馆生意寥落,愿意找他治病的人越来越少,幸好庆乐坊醉花楼的娘子出手大方,他常常给醉花楼的娘子们诊脉看病,他赚的诊金才够生活。” “醉花楼?”这三个字格外熟悉,谢缘觉沉吟少顷,想起初入都城之时听到的关于长安名人的传闻,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狐疑问道,“既然医术高明,又为何会生意寥落?”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我问了那药铺老板,他并未回答。” 三人说话间,已用完午膳,颜如舜右手摩挲着一只酒盏,忽然道:“这和尹螣有什么关系呢?” 凌岁寒道:“你在京城的时间比我们长,那你应该听说过醉花楼的‘银龙女’尹若游吧?” 颜如舜道:“略有耳闻。” 凌岁寒道:“她们都姓尹,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颜如舜比她们更早怀疑尹螣与尹若游便是同一人,她当初瞒着凌岁寒和谢缘觉,是怕事态未明的情况之下对尹螣造成伤害,但事到如今,凌岁寒又发现一条新的线索,她也不能否认对方的猜想,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趁着百花宴的时候去一趟庆乐坊,调查尹若游的真实身份?” 凌岁寒道:“如果吴昌真是尹若游派来的,她引我们前往百花宴,到时她在宴上必定有所行动,我们索性来个将计就计——你去吗?” 颜如舜道:“百花宴极其隆重,届时京城百官几乎都会赴宴。也因为这个缘故,那一天的庆乐坊,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得了的,必须拥有百花令才能够自由出入坊门。而有些人为了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在宴上与达官显宦搭上关系,甚至一掷千金也要将百花令拿到手。” 凌岁寒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颜如舜道:“你刚才也说了,我在长安的时间比你们长一些。” 谢缘觉已在这时起身,走到一旁药炉边,灭了炉火,颔首道:“吴昌的确与我说过,过些天,他会送我一枚百花令。” 颜如舜道:“他只能给你一张,哪怕他幕后之人真的是醉花楼的尹娘子,他也只能给你一枚。” 谢缘觉道:“为何?” 颜如舜道:“因为百花令太过珍贵,他是长安名医,倘若通过从前某位病人的关系,多得一张送你,也不算太奇怪,但随随便便就能拿到两枚三枚百花令送给我们,那便值得怀疑了。所以……凌娘子你若也想赴宴,恐怕不会像谢大夫那么容易。” “那又如何?”凌岁寒对此毫不在意,目光直视颜如舜,双目中渐渐露出一点审视,“颜女侠,凭你的本事,不走坊门就进不去了吗?” 颜如舜展颜一笑,是她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洒脱笑容,语气里却有几分隐约的郑重:“我是姓颜,但不是女侠,你不必如此称呼我,还是叫我重明吧。” “一个称呼而已,这不重要。”凌岁寒没明白她的执着,“重要的是你的本事。你到底去不去?” “她要去,也得先把伤治好。”谢缘觉已将炉中的汤药倒入瓷碗里,转身递给颜如舜,“你试一试,不一定能有效果。” 凌岁寒见状一愣,阿鼻刀造成的疼痛有多么剧烈,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然而颜如舜忍疼忍痛的本事竟与她不相上下,这两日都仿佛没事人一般,让她差点就把颜如舜受伤的事给忘了。她沉默须臾,看着颜如舜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不由得低声道: “你不怕疼,也不怕苦吗……” 一刹那间,凌岁寒的记忆又不受控制地回到从前,舍伽喝药是很怕苦的,不知如今她的身体调养得怎样,还需要常常服药吗? “苦吗?我倒半点也不觉得。”颜如舜放下药碗,眉头也没皱一下,不像是硬着头皮说大话,而是真不把它当一回事,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倏地笑道,“谢大夫,你的医术果然称得上是出神入化,再过不久,必定扬名江湖。” “你已不疼了?” “是。” 解决了心中一道大难题,谢缘觉不由自主舒展了容颜,眉梢眼角也透出一点笑意,恍若春风吹过平静的碧湖水面,生起微微涟漪。 无论凌岁寒还是颜如舜,与她认识不止一日,都是第一次见她脸上露出如此生动的笑容。
第42章 百花宴上惊命案,铁鹰狱中破重围(一) 今年的百花宴在二月初八。 宴会举办前的这几日,凌岁寒早出晚归,打听了许多关于京城官员的消息。而她的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谢缘觉与颜如舜的眼睛,面对她们的疑问,她泰然自若地道:“我昨日想了许久,如果尹螣真是尹若游,她带走彭烈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一个是长安城的舞姬,一个是纵横江湖的大盗,按理而言,应该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她是奉命行事的呢?” 颜如舜道:“可你为什么能肯定,她幕后之人是朝廷官员?” “不能。”凌岁寒想也没想就道,“瞎猜的。” 其实所谓的“瞎猜”也只不过是凌岁寒的一个借口而已。 当她知道百花宴上会有京城百官参与,她便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仅可以将计就计查探尹若游的底细,还能趁机与众多朝廷官员接触,或许今后能够通过这些线索查清当年父亲的旧案。是以在此之前,她当然得收集了解这些官员的基本资料。 到了百花宴举办那日,三人在清晨醒来,盥洗完毕,用过早膳,吴昌也在这时上门拜访,与谢缘觉一同前往了庆乐坊,到达坊门口时,她解下悬在腰间的一枚令牌——正是之前吴昌送给她的“百花令”——交给了守门护卫检查。 霎时间,不仅仅是那数名护卫惊得半晌无言,周围众人都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毕竟百花宴在长安举办多年,他们都还是第一次目睹有女子赴宴。然而这名女子服饰华贵,穿金戴银,一看便知必是富贵人家出身,守门的护卫们不敢得罪,恭恭敬敬请她进门。 一入坊内,各色花树掩映着各处亭台楼阁,画梁雕栋,浮翠流丹,花香与脂粉香同时扑面而来。谢缘觉在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婉转乐曲声中缓缓前行,一边问道:“你不是说,会约其他大夫与我会面吗?” “他们都早已经进了庆乐坊,这会儿不知跑到了哪里。”吴昌道,“我早就和他们说好,一旦进了庆乐坊,比试就算开始,谢大夫可以随便走走,将你诊断的病人记录下来,待到宴会结束以后,我们再会面详谈。” 谢缘觉对这番话将信将疑,但她既来之则安之,遂又问道:“我去哪里都可以吗?” “不错,只要手里有百花贴,在这一天,庆乐坊之内的任何地方都可随意出入。”吴昌伸手,随便指了不远处一座楼阁,阁中地面铺着一张锦绣地毯,数名锦衣华服的郎君公子坐在几案旁,观赏美人歌舞,“若是谢大夫累了,这儿的佳酿点心,也都可以任意享用。到了正午,会有仆役送来午膳。” 谢缘觉道:“那么映日池在哪里?” “映日池?谢大夫不是才来长安吗?怎么会知道映日池?” “我来此之前曾打听过关于百花宴的消息,听说过大概今日未时,长安第一舞姬尹若游会在映日池上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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