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往守卫处问消息,可巧,墙角突然闪出个禁卫,朝她抱拳道: “您的马已好生送还府上了。陛下在五里外的怡园踏青,不知将军可愿伴驾?车马已备好。” “带路。” 安芷睇人一眼,虽应了,语气却冷硬。 她心道,这人话说得好听!陛下传召,她还能甩脸子咋滴?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江颂祺与江晚璃这行事自专的太女,在行止上各有各的“不拘小节”: 派亲随跑来江祎行宫外截人,这不明摆着告诉朝臣,陛下在监视太后嘛! 京中平和表象下永远涌着暗流,置身其中的人倒也习惯了,求权求富,总要担风险。 但事有例外,有些道理换了地方就得另当别论。 诸如地处东北边陲的渤海都护府官员,俸禄不高环境苦,可差事一点不轻松,因萧岭在其治下,官吏每日神经紧绷,人都要疯了。 这不,府试将至,早已上报的考生名册,突然被提学官打了回来,划掉了一位考生的资格。 捏着被退回的文书,都护怅然苦叹: “如今朝堂上官真是草木皆兵,天下同姓人多得是,都这般一刀切,公允岂非成了摆设。” “您慎言。您治下特殊,有些事睁只眼闭一只眼,好些。” 身侧长史眉心紧锁,忙郑重提点,生怕主官祸从口出,害她吃了挂落。 “我等只有从命的份儿,可怜一个好苗子…照单执行罢。” “是。” 是以,五日后,风尘仆仆从各县赶来的学子入衙报到时,皆遭到了严密盘查。 林烟湄是江晚璃陪着来的。 行至府外长街,江晚璃卸下林烟湄的行囊背在身上: “路引和文书带好,我在此等你。” “我会很快的。” 林烟湄兴冲冲奔去了府衙。 一只嗡嗡的蜜蜂飞过江晚璃眼前,落进了一旁的海棠花树。 江晚璃忽觉,刚才跑远的林烟湄,与这觅得芳丛的蜜蜂颇为相似,皆因寻见施展拳脚的机会、得偿所愿而开怀。 她目送瘦小的背影迈上府衙外高耸的石阶,有俩官差拦住人查看文书,林烟湄和衙役断断续续聊着,不多时,竟懊丧地垂着头折返了。 回来的步调沉重缓慢,再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江晚璃觉得不对劲,急忙迎了上去:“忘带什么了?” 林烟湄顿住脚,杵在原地光摇头不吭声,目光呆滞,还空洞洞的。 “说话,怎没让你进去?” 她越哑着,江晚璃越心急,旁的学子都放进去了,怎会单赶了林烟湄? “别问了。” 林烟湄忽而撒丫子跑远了。 “诶?” 江晚璃如何也料不到她会有此反应,她体力不济,想追又追不上,只能尽力快走,盯牢林烟湄的背影。 如此跟了小半刻,已跑到城门的林烟湄因脱力不得不停了下来。 江晚璃紧赶慢赶,追上人时气喘吁吁的,为防林烟湄再撒疯,赶紧捏住了她的袖口: “到底何故?不说如何解决?” 不问不打紧。 她这一问,喘着粗气的林烟湄毫无预兆的,一下扑进她怀里呜咽了起来,抽着鼻子半晌说不出话,瞧着委屈极了。 莫名的抽噎打了江晚璃一个措手不及,她如木头般愣在原地,由着林烟湄倚靠、发泄。 良久,哭够的林烟湄移开脑袋,抬袖抹了泪,想起江晚璃还背着她的包袱,扬手就要取回: “也好,我们不用浪费银钱了,启程回家!” “慢着,话说清楚。” 江晚璃捂着包不肯给,拉她坐去了路边:“怎就要回家了?” “衙役说我没资格应考。” 林烟湄已强迫自己接纳了这个结果,此刻有种反常的平静: “我问缘故,他欲言又止,手指却点了点我的来路和‘林’字。萧岭来的林姓人,朝廷不信也合理。” 听得缘由,江晚璃的眉心越蹙越紧,起先有意外和恼火,后来… 演变成了无言以对。 林烟湄能拿到路引和公文,就说明此地州府没想为难人; 可衙役还是赶走了人,便表明真正对陛下赦令阳奉阴违的,是此地官员不敢违逆的上司。 都护府学政的上官… 只能是京城礼部。 一场因储位争夺生发的血案,时隔三十载后,仍化作一记重拳,砸在了边陲苦寒小镇走出的无辜孤女身上,江晚璃忽感无力。 京官借维护统治安稳之由,帮陛下规避风险无可厚非; 可陛下九成九不会知晓,她治下有个一心向学的贫寒学子,被迫屈服于皇权绝对威严下,断了翻身的可能。 江晚璃看了眼天色,扶光西坠,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她轻扶住林烟湄仍在发颤的肩,柔声提议: “今日无法赶路了,先找家客栈,是走是留明日再议?” “我不想呆在这。” 林烟湄瓮声瓮气地嘀咕。 从今以后,州府就是她的伤心地了! “耍孩子脾气?” 江晚璃眸光一转,俯身贴着她的耳畔:“若我有办法转圜呢?不问清缘由就放弃,你甘心?” “…嗯?” 果不出她所料,林烟湄是舍不得机会的,听见这话立马抬起水汪汪的杏眼盯着她瞧。 “答应住店,我就告诉你。” 江晚璃卖了个官司,故意不等她,先回城里去了。 “…咚咚咚,阿姊慢些走!” 片刻后,身后追来了急促的脚步。 趁着小鬼没追上,江晚璃偷摸挑了挑眉,把人拐入客栈,才吐露算盘。 其实,她大可书信一封,强令州府纳林烟湄应考,但这样容易暴露她的行踪,恐也要影响林烟湄日后的名声,事后若江祎得知原委,她也不好向老娘交代,不妥。 转天,府衙外长街围拢了好些百姓,议论纷纷。 举着木牌的林烟湄站在人群中,说是要与府衙讨个禁止应考的因由。 江晚璃也没闲着,雇人代写了好些伸冤纸,让乞儿们洒遍城中。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反向应用亦可。 调动百姓为官府施压,总比林烟湄单打独斗好些。 她二人天一亮就行动了,城内多学子,得知林烟湄的遭遇颇有些义愤填膺,未至晌午就有大批文人跑去了府衙外帮着造势评理。 躲在暗处的江晚璃瞧见这阵仗,心知计划将成。 果不其然,也就闹了一刻,衙役倾巢而出,驱散了百姓,却要抓林烟湄这“罪魁祸首”。 林烟湄早有准备,坦然跟人走了。 此结果是江晚璃预料中的,激化矛盾才能引起更深层的重视。 是夜,昏黑州狱中忽而亮起火把,一文质彬彬的中年妇人提着油灯站在了林烟湄的牢门前: “你就是闹事的小娘子?” 窝草堆里的林烟湄回眸打量她须臾,便起身叉手一礼: “是。晚生见过上官。” 来人稍觑了眸,暗道林烟湄有些眼色:“本府乔装一番,竟是多此一举。” 她挥袖命人开了锁,又道: “你机灵聪慧,世间能出头的行当百余种,何必执迷仕途?出去吧,换条路走。” “晚生有必须坚持的因由。您不准晚生应考,可有理由?敢问晚生何处犯了律例?” “朽木!” 都护本是怜惜她,才亲来劝劝,不料她不识抬举,还想撞南墙讨给不了的说法,一句追问过耳,都护顷刻冷了脸: “再不走,按扰乱治安论罪。” “您避而不答,可是并无律令可依循?” 林烟湄不肯罢休:“既如此,晚生不能囫囵忍下屈枉。若您不能做主,晚生会自行提告官府。” “告官?” 都护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哭笑不得: “凭你?告本府么?民告官的板子你能吃几下?” “楚律护举国臣民,晚生凭律例为自己求公允,无错。” 此言一出,都护面色骤冷,厉声吩咐左右: “来人,即刻把这疯丫头轰出去!” “是!” 俩亲随不等林烟湄回过神来,一左一右架着她,把人扔去大街上了。 待牢中空空如也,都护怅然摇摇头,与身侧的长史感慨: “纠结此事无异于飞蛾扑火,小小年纪性子太刚烈,不为官反而是好事。”
第17章 闲闲书坊小*黑人:盯——抱抱了!最新瓜! 是夜,一直在府衙外徘徊的江晚璃,捡走了被赶出来的林烟湄。 关了半日就被莫名其妙轰出了州狱,林烟湄百思不解,回客栈后根本睡不下,只管忽闪着眼追问: “青雾的下步计划如何走?” “…” 江晚璃语塞当场。 此事走向超出了她的预料,都护亲往牢狱放人的行为实在反常。 这么一来,明天她们再闹也无用: 林烟湄半日即得自由,看热闹的百姓会以为她暗自与官府达成了交易,获释后再闹,无异于玩弄大伙的感情,谁还买账! 江晚璃扯着被子翻了身,背对着人敷衍: “容我想想,不急。” 这点小动作入眼,林烟湄估摸着,江晚璃是没招了在逃避。 她呆望着房顶嘟囔:“我不违律例为何要咽下窝囊气?明天就去击鼓鸣冤。” “莫去,击鼓不是闹着玩的。” 闻声,江晚璃惊座而起。 虽说各州府外均设鸣冤鼓,但每个敲响它的人,都会被列进朝中监察名册,告赢的或偶有关照,告输的… 以后可就寸步难行了。 “就去!” 林烟湄也学她翻了身,对着墙犯倔:“告不赢我就认命。” 声音小小的,口气却不容商量。 江晚璃不由得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小鬼怎还较劲了呢… 转天。 客房内,突现俩面面相觑的熊猫。 失眠的林烟湄与没敢睡的江晚璃对坐床头,大眼瞪小眼。 彼此互盯须臾,林烟湄败下阵来,揉着眼下了床。 “去哪?”江晚璃警觉地蹬鞋下榻。 “叫店家送热水。” 林烟湄对镜盘好头,直奔房门。 放心不下的江晚璃探了头自房门口盯着… 果不其然,小鬼要了热水没错,可要完后直接跑了! “唉…” 体力不济的江晚璃没打算追,时辰还早,府衙无人,白跑。 她需得洗漱更衣,才有颜面出门。 林烟湄不在,眼下恰成了她联络下属的好机会。 前阵子她知会乐华,待料理好康县琐事,就暗中跟来。此时乐华与乌瑞皆宿在这家客栈,暗中护卫。 其实,就连留守雁回镇的楚岚,江晚璃也给人指派了盯梢的任务。 慧娘也好,私塾的寸瑶妇妻也罢,江晚璃总觉得这些人身上背着秘密,知道的太多。 林烟湄是块纯明的璞玉,若要日后前程锦绣,围绕其身旁的势力,理应干净些。 “咚咚!娘子,有要事!” 约莫过了半刻,正梳头的江晚璃听到门外下属的呼唤,忙丢了木梳开门: “何故慌乱?” 方自外间赶回的乌瑞近前附耳嘀咕了两句,江晚璃听着听着,眉心渐蹙,抬脚就往外走,连外衫都忘了披。 春日不算寒,但街巷晨风打在江晚璃病弱的身上,并不好受。 大步疾走的人抱臂瑟索不停,却无心折返脚店取外衫。 乌瑞看不下去,便自作主张褪了大氅给人披上:“您顾惜些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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