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也好,不吃疼。” 见状,她手头的力道轻了又轻,半晌才将一道细小伤口清洗妥帖,取棉纱包扎时,余光瞥见江晚璃乱发间插着的白兔簪,便顺手拔下,揣进了怀中。 慧娘曾说,此簪乃捡到她时便在的贴身之物,或有特殊意义,不宜遗失或赠人。 她还是亲自收着吧。 “呼—哐当!” 外间忽而起了风,吹开了内室的花窗,风中裹挟的沙砾自半开的窗口长驱直入,呛得林烟湄拿袖子掩了口鼻,匆忙起身落了窗闩。 回来时还给江晚璃掖严了被角。 “咕噜噜…” 碰巧,江晚璃的小瘪肚子在叫嚣。 听得此声,林烟湄才后知后觉地扫了眼日影算时辰,揉着干瘪的胃兀自感慨: “都过晌午了呀!闹来闹去竟忘了吃饭。” 可她虽这般说,却不知该去何处讨口吃的: 负气离开客栈前,她吼了慧娘、还与师娘叫板来着,乌烟瘴气的乱局兴许刚消停,她可不想回去; 更何况,乐华把她和江晚璃锁屋里了,身旁茶几空空,也没得吃食,她更不好意思敲门喊乐华给她送饭… 思及此,林烟湄无助地瘫倚着床围,垂了眼漫不经心地打量江晚璃恬静的睡颜,思绪也随之发散。 倏地,她脑中下意识窜出个念头: “阿姊睡熟的模样可真美。” 美到她不舍得移开视线,越看越觉得心里舒坦,这感觉可堪与欣赏春芳时的快意媲美。 人爱花,便巴不得折下花枝细细观瞧,她此刻痴迷于江晚璃的姝丽,就好似跌进了心仪的芳丛般,恨不能凑上前狠狠亲一大口! 林烟湄如是想着,脑袋不受控般往江晚璃身旁凑去,等她醒神时,俩人已鼻尖贴鼻尖了! “呀!” 回过神的小人忙捂了险些闯祸的唇,从床前弹跳而起,清明的脑海中猝然回响起了江晚璃睡前唯一清醒的那句话,私情、亲近几个字反复叩问着她懵懂的情思。 她顾不得思量林雁柔是几时撞破她俩亲昵的,也没心思想师娘为何要跟踪她,此刻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拷问: 她对江晚璃的情谊,到底算什么? 是路遇危难搭救的善心引发的悲悯与怜惜? 是长久陪伴生出的非亲胜亲的温情? 还是…她仍一知半解的,话本中那所谓“一眼相中后勾了魂去,日思夜念乱心神”的爱欲? 江晚璃说要走,她怕极了,也恨极了,胸口空落落,心绞着麻花般地疼。 以往的不舍分离顶多会觉得伤怀遗憾,但这恨意和痛楚,又从何来? 林烟湄想破头也不懂,她只知道,自己很依恋和江晚璃共处,巴不得须臾不分开。 莫非…此等感觉,是“情”? 可林烟湄不解,若她年少未尝情滋味便是这般憨傻迟钝,那江晚璃话本里细腻缠绵、让人看一眼就能悟到害臊的情思是如何写出来的? 难道江晚璃早就尝过? 想着想着,林烟湄眼底的迷惘被一寸寸凌厉的审视吞噬殆尽了。 她定定盯着枕间睡熟的脸,却没了赏美之心,十指蜷起,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江晚璃掀了被子,凉快凉快! “咔哒…咚咚,姑娘?” 偏巧此时,乐华开了锁,站门口温声询道:“我端了肉羹,可否进来?” 话音吵醒了浅眠的江晚璃,她舒展胳膊翻了个身:“嗯…?” 林烟湄飞速缩回想冒坏的手,挪挪屁股稍到了床尾。 门外的乐华等得着急:“姑娘?您病着得进食。” 迷糊的江晚璃并未听清她说了啥,只懒洋洋应了声“进”。 乐华赶忙入内,将一食盒热腾腾的餐饭摆上茶几,分拣好后捧了一小碗羹吹凉,坐来床头伸手喂江晚璃: “您慢点,小心烫。” “咳咳…” 江晚璃倏地捂了嘴:“拿走,不吃。” 她确实饿了,但闻见饭味竟觉得反胃,败了食欲。 “咕噜咕噜~” 可床尾的林烟湄已被肉羹香勾了魂,肠胃特嘹亮地叫着讨要。 乐华回头乜她一眼,掂量须臾搁下了手中吃食,指着茶几道: “林姑娘也没用饭吧?可否劳烦你陪姑娘边聊边吃,劝她多少用些?” 乐华心道,她还生林烟湄这狠人的气呢!若非看在江晚璃病怏怏得照顾情绪的份上,她绝不把亲手做的饭,分林烟湄一个小米粒! 林烟湄闻言,想看看正主要不要她留下,便转了视线去瞧,怎料一垂眼就撞进了江晚璃的柔波里,害她窘迫地扭开了头。 江晚璃掩着袖轻哂了声,才又端起板正模样,幽幽瞄着林烟湄的红耳朵道: “乐华你去忙吧,这儿有湄儿即可。” “是。”乐华敷衍一礼:“我候在门外,您用饭后唤我,我带郎中进来。” “什么郎中?” 江晚璃有些懵,她的病乐华能料理呀,怎好随便让外人把脉? “为您医治外伤的。” “哦?不看。” 江晚璃果断回绝,手探上伤处摸了摸棉纱,包的整齐又舒服,手法可不错呢!她转眼瞧着装聋作哑的小鬼,存心调侃:“再好的郎中也不及我眼前这个好,是吧湄儿?” 林烟湄偷摸斜了她一眼,心底暗骂:没正经的! 乐华睨着林烟湄,觉得不靠谱,试图再争取下:“外伤治不仔细会留疤,您还…” “好了,你出去!啰嗦是病。” 江晚璃不耐地赏了乐华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乐华再没多言,撒丫子就溜了。 这反应倒是深得江晚璃心意,见人走远,她朝林烟湄招了招手: “端着累不累?快来吃,凉了伤胃。” “你真不用郎中?”别别扭扭的林烟湄仰头望天,乱岔话题:“磕傻了可就…” “傻了你养。” 江晚璃懒得陪她周旋了,下了床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林烟湄拽来身边,硬塞了汤匙给她: “喝肉羹,噤声。” “哼。” 小鬼小小声哼了下,美食在前,也就顺坡下驴闷头吃了。 “咦?我簪子呢?” 江晚璃本想靠着床头欣赏小鬼嗷呜吃饭的样儿激发些食欲,却被散乱的长发碍了眼,手摸过头和枕,都没找到白兔簪:“湄儿你帮我取下了?” 小鬼舀汤间隙“嗯”了声。 江晚璃随即伸手讨要:“给我,我挽发。” 林烟湄摇头:“晚些我上街买新的给你。” 闻声,江晚璃猝然眯了眼,小鬼是想把簪子收回!怎得,分道扬镳么? 休想! “旧物用着顺手,还我。” 林烟湄扑哧一声乐了,江晚璃要的真硬气呀,她擦擦嘴损道: “楚姑娘糊涂,簪子本就是我的,如何‘还’你呢?它不值钱,但对我意义非凡,不能给。” “有何意义?”江晚璃耐着性子周旋。 林烟湄实诚道:“生来就不离身的。” 原来如此… 江晚璃暗忖,此等要紧物林烟湄舍得借她戴了数月,如今果决收回,怕不是变了心思!那她更得想法子弄回来了! 她转着狐眼,状似平淡道:“是我唐突,你可吃好了?” 林烟湄撂下筷子,转身阴阳怪调:“嗯,谢楚姑娘慷慨。” 江晚璃咬了咬后槽牙:“楚姑娘?” 林烟湄晃晃脑袋挑衅:“不然呢,青雾姑娘?还是话本的署名…红豆饭?” “呵…” 江晚璃凑近小鬼,谑笑一声,而后迅捷地从被窝伸出了魔爪: “叫!阿!姊!” “啊呀耳朵!撒手!” 江晚璃揉捏着指缝间热乎乎的耳垂,觉得手感贼好: “不撒,没大没小的,快叫。我哄过你了,你还怪声怪气,我又哪惹了你这小鬼?” “你哪里都惹了!” 林烟湄拽不出耳朵急得跺脚:“不讲理骗小孩的坏女人,松开我!” “?” 江晚璃倏地傻了,愣愣收回了手。 她不讲理?她骗…骗小孩? 啥跟啥呀! 林烟湄逮到机会一退三尺远,叉腰得意道:“哑口无言了吧!” 床头,江晚璃慵懒斜靠着梳理长发,闷闷道:“话说清楚。”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林烟湄眼底狡黠乍现,审视着她一本正经问:“说说吧,你话本中情节如何写出来的?那般细腻真实,实践过多少次?” “?!” 江晚璃一个鲤鱼打挺就坐正了身子。
第25章 本章甜滋滋(,谢绝转载) 林烟湄的质问如一道霹雳惊雷,炸得江晚璃无所适从。 世人都说话本灵感源于现实,江晚璃承认这话不假,可于情爱一途,她也是不解情滋味的新人好嘛! 要怪也只能怪禁庭这大熔炉汇聚了天下奇人新鲜事,什么宫娥们偎依示爱啊、女官恋慕公主之流的暧昧伎俩,她从小就司空见惯,耳濡目染后在话本里写上几句寻常见闻,再正常不过了罢! 怎就落得个披发待审的凄惨境遇呢? 她静坐半晌,努力压下心中愕然后,强撑淡然反问:“无凭无据的,你怎可胡乱编排人?” 林烟湄凌厉的视线纹丝不动地射向江晚璃的眼仁,逼得对方不自在偏了头,她才环抱双臂,慢悠悠讽道: “嗬,若我半字不着边际,你至于慌到惊座而起、良久无言、开口又绕弯子避而不答吗?你若心里没鬼,大可直言从无心上人,未历情事呀。” 说完还得意地歪歪脑袋,顺带摊了摊手。 闻言,江晚璃腹诽林烟湄的心缝儿可忒小了些,小的好笑—— 连有情史都成了罪过,小鬼是早就悄咪咪把她划归成生命中顶顶要紧的人了不成? 不然何苦计较这等私事? 不过明面上嘛,她却板起脸学着小鬼的语气回敬挖苦: “怎得?依你之意,我动过心便是有鬼了?你好生霸道。再说,我有没有心上人、有几个、与你何干?” “你…!我…” 林烟湄语塞当场,她偷摸一回忆,惊觉自己方才说的话预设了立场,而这立场冥冥中要求江晚璃的情只忠于她一人,这不明摆着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嘛,确实不该呀! 现下醒过味儿来,她只觉又羞又懊恼,索性破罐子破摔,拂袖直奔门口: “谁稀罕听你的破事?跟我不相干,我多余听呢,告辞!” “哈!” 江晚璃粲然失笑,又怕小鬼正苦苦忍受着百般煎熬,忙朗声找补: “若我心上只住了一位调皮爱赌气的小气鬼呢?你待如何?” 她心道,某人这藏不住心事、困窘欲逃的模样,和被人揪住小尾巴要跳脚的猫儿一样娇憨呢! 这番话过耳的刹那,林烟湄仓惶踏出门的脚步悬滞半空。 江晚璃口中所指,听着怎像是在说她? 可她哪有这般不堪? 哪里小气了! “蹬蹬蹬…” 悬停的脚结实落了地,还一口气冲下了楼梯。 甭管江晚璃的意中人是不是她,敢这般形容她,她得给人点颜色瞧瞧! 江晚璃听着脚步渐远,丝毫不心急,反而慢悠悠躺倒了。 方才小鬼吃了她的饭后并无离开之意,后来拐弯抹角探听她过往的举动已然表明,林烟湄放不下她,跑下楼充其量是唬人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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