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诽,黄鼠狼哪可能无缘无故给鸡拜年,突如其来的好意很瘆人好嘛! “看来,是我这礼备的太轻,入不得小娘子的眼。也是,你行商游历各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谢砚青并不执着,摆手挥退衙役后,起身踱来林烟湄身侧,与人附耳低语: “只是,本官来此,还有件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烟湄不习惯与陌生人离得太近,不自觉后退半步,恭谨拱手:“明府直言便是。” 谢砚青瞧着她这副疏冷模样,眼尾荡起一串稍纵即逝的狡黠笑纹。 她不紧不慢的,自怀中取出一条木镇纸,搁在掌心:“那我便直说了。” 林烟湄深吸气维持镇定:“您说。” “我出身京中谢氏,此金丝楠木所制镇纸,乃是发蒙时,当今太后钦赐。” 谢砚青说话时,低垂的视线一刻不离林烟湄的神色: “我这小官清贫,月俸微薄,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礼物了,今日便送了你。” “啊?” 林烟湄惊骇地瞪圆了眼,倒退好几步,生怕和那出身皇家的镇纸有所牵扯,更想不通谢砚青几次三番想要送她重礼是要干嘛。 “明府莫拿小女打趣,小女惶恐!” “你想哪去了?” 谢砚青掩袖低笑,强拉过她的手握紧,语调更是轻柔: “午间小孩是我外甥。她很喜欢你,方才哭闹半晌,问我姐姐去了何处。你不知,她正缺个教书师傅,城里能请的都请了,她嫌人家老,吵着要你教呢。我知此请仓促,怕你为难,但实在没法子,这礼就算拜师的诚意,可否?” 林烟湄听着这无厘头的要求,嘴角紧抿,快要哭了: “明府别折煞民女了。民女都没怎么读过书,如何能教旁人?您的学问,足以教导家人。” “莫谦虚了。小小年纪能攒万贯家财,带一众家丁走南闯北,这份胆色,本官亦然佩服。家姐夸你画押的字迹灵秀有风骨,也认准你呢。莫叫我难做可否?权当本官挟恩图报,要你允下教书苦差,还衙门救你的恩?” “…” 林烟湄无言以对,当官的都自损挟恩图报了,她还能说什么… 可…谢家的那个,是个活生生的三岁娃娃,不是兔子猫狗啊! 还是人精娃娃,她糊弄得了么! “不说话?本官当你默许了。” 谢砚青强塞了镇纸给她,笑盈盈又回身落座品茶:“劳你把公文带来,本官在此验看。” 林烟湄无助地回望廊下,寻觅乐华的踪迹。 她扫视一圈,只找见了楚岚,但有帮手总好过没有,她冲人拼命挤眼睛。 楚岚与她对视须臾,快步入内,拱手问道:“家主,咱都要走了,这公文还有必要验?” “走?怎就要走?走哪去?昨晚的案件可还没结呢,苦主不便离城。” 谢砚青惊讶起身,狐疑乜着林烟湄,隐存恼意:“楚娘子刚才怎不提?” 林烟湄藏于袖间的手猛掐大腿:“是…是这宅中被贼人烧毁好些,昨夜还死了人。阿姊病着忌讳多,我就想换个地方住。方才,您突然提及拜师,小女受惊不轻,一时竟给忘了。” 闻言,谢砚青大步流星走去院中,登高逡巡半晌: “后院是不太像样。” 林烟湄以为蒙混过关,刚想松口气,只听那人又道: “可巧,本官来此,朝廷分了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平日我不得空住,你既要做囡囡的师傅,不如带家丁一起搬过去。来人,跟着楚家侍从去收拾行装,这便搬,入夜好能安歇!” “别别别!” 林烟湄心底叫苦不迭,一溜烟跑过去连连摆手:“不合适,我能处置。这一大家子哪能麻烦您费心?就算搬家也不急于一时,此宅还能住。” “你不必客套,本官这话是诚心的。” “没客套,民女字字真心。您不知,民女性子别扭,不喜旁人无端馈赠帮衬,会良心不安。” 林烟湄默念过八百遍活祖宗,说着说着,五官扭曲成一坨,瞧着为难至极。 事实也是如此。 “是么?难怪你能撑起这家业,看来确有些个性。” 谢砚青幽幽审视着她泫然欲泣的惨样儿,冷硬心神多少有些动容。而她向来喜欢放长线钓那闹尽笑话、穷途末路的鱼儿,最爱看砧板上的鱼儿挣扎,便也不再步步紧逼: “你自行找房也可,本官也帮你问问牙人。寻遍县城,总该有你中意之所。你先别急着走,柒家旧日产业缴税良多,本官还指望你接手,帮助安置流民、救本县经济于水火呢。” 眼皮突突乱跳的林烟湄再度拱手,意图以广袖遮掩苦楚神色: “明府抬举了。” “虚礼免了。” 谢砚青虚扶着她,转眸看向楚岚:“你家主都应了,还不去拿?” “您稍待。” 楚岚瞅瞅迟迟不回身的林烟湄,猜测其已被知县逼迫得没了招,只好应下差事,去寻乐华要那一整沓假过所。 与此同时,伺机溜走的乐华正捏着过所一一验看,生怕哪有不妥,惹出祸端。一众下属被她召集在内院,楚岚去时,她正嘱咐人务必记住假名姓与出身,若被问话,须对答如流。 但这些物件给出去根本经不住查验,若谢砚青起疑,一封公函发去别地核验她们的假身份,大家全玩完! 早知今日,她昨晚定会苦劝江晚璃连夜撤离的! 殊不知,此刻,屏风后躲着的江晚璃也心悸良久,暗骂谢砚青这厮阴损至极,跟小她一整轮的毛丫头玩偷袭、耍心机,也不怕传出去被朝廷要员笑掉大牙! 她听着林烟湄明显招架不住的回应之言,指甲抠进掌心,将软肉掐得青一处紫一处。 小鬼初出茅庐,或是天生命苦又时运不济,面对的竟都是常年伴君的老狐狸! 这对抗难度远超江晚璃的预料。 她暗暗发誓,今日过后,要给林烟湄开小灶,好好教教人与狐狸们周旋的歪门邪道!
第54章 咬我吧,老婆妹! 迟暮热烈的晚霞洒满庭院。 橙晕笼罩着盘膝呆坐花坛边的小人,身体边缘镀上一层金光,瞧着颇具佛性。 “小菩萨,金身已成,入殿休整可好?” 江晚璃于廊下静候许久,可林烟湄好似被大地封印一般,从容地闭着眼打坐,纹丝不带动的。无奈,她只得主动寻上去,半蹲下身,拼尽全力凹出温存的调调,请小鬼挪窝。 晚风拂面,林烟湄浓密的睫毛微颤,翘起的弯曲处,折出金灿灿的光。 唇线却依旧紧抿,不见半丝缝隙。 衣袂翻飞之际,屁股稳如扎进地基的磐石,僵硬身板亦如老钟。 江晚璃瞅着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儿,笃定小鬼在同她怄气,怨她晌午撇下人躲懒了。 扪心自问,她孤身潜逃的行为是不太地道… “进了屋,有好消息与你分享。” 心虚之人软了语气,硬请不成改作利诱:“我还让人上街买了冰酪,你没吃过,尝尝鲜?” 说话时,江晚璃的鼻尖紧贴着林烟湄的侧脸,过耳音流仿佛携带着柔暖的体温。 她鬓间几缕垂落的发丝被风裹挟着,缠上林烟湄的鼻尖,撩拨起颀长的睫毛。 林烟湄嫌痒,一掌拍落碍事的头发,顺势撑地起身,迈着酸胀的腿一瘸一拐走远: “谁稀罕?” 江晚璃眸光微怔。 美食都引诱不成了?硬气呀! “湄儿去哪?该用饭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不陪阿姊么?” 软绵绵的的示弱之言在林烟湄身后飘荡。 “各、玩、各、的!” 小鬼脚步无有半刻停顿,还故意咬重了两个“各”字。 江晚璃颓然低叹,暗怪谢砚青把小鬼欺负得太狠,害林烟湄担惊受怕吃了大委屈,迁怒于她了。 别扭一两刻无妨,可若别扭一两天… 感情难免生出裂痕。 不行,她不能干等。江晚璃攥紧拳,忖度须臾,快步去寻下属。 半刻后—— 乌瑞抱头犯愁:“姑娘能换个容器吗?这实在太难。” “干不完没晚饭,你自己想法子。” 江晚璃漠然回绝,扔下琉璃宝瓶就走:“记得吩咐灶上,饭一直煨着。” “哦!” 等她走远,乌瑞愤愤跺脚:“想示好却靠别人,好没诚意!” 书房内,滴漏簌簌,外间青云漫卷,月挂高阁。 江晚璃等得如坐针毡,丢弃棋子望向窗外:“不下了,你去看看湄儿在哪?” 乐华如释重负,应声告退。 陪江晚璃下棋这半晌,她让棋让得头大,江晚璃明显心不在焉,落子毫无章法! 不多时,她手握一盏提灯折返:“林姑娘在后园花圃,夜深小径难行,属下给您备了灯。” “嗯。” 江晚璃接过灯,匆匆冲向后园。 乐华识趣地没有跟,而是反向往灶房打招呼,让人准备上菜。 “咚咚铛…咚咚铛…” 刻意放轻脚步的江晚璃一脚跨入后园,繁茂的草木幽深,她还没找见林烟湄的人,先听到了规律的硬物捶击声。 她眉心微蹙,揣着迷惘,循声疾速穿行于蜿蜒小径。 终于,一片凤仙丛中,闪起微弱烛光。 她定睛一瞧,一团月白恰窝于绿叶深处,似草叶间躲懒的白猫,垂着脑袋不知在鼓捣什么。 江晚璃心生好奇,提起裙摆踩着猫步,从林烟湄的后背方向凑过去,无声无息偷瞄半晌。待弄清这人的动静后,她喉间滚动,荡起一抹笑。 “谁?” 林烟湄被飘渺的笑吓得瞳孔紧缩,惶然抬起脑袋。当她瞅见来人,眼底惧意消散,反多了些嫌怨,无比冷漠地扭回头,手继续握着石杵“叮咚叮咚”砸。 江晚璃毫不介意她的漠视,敛裙半蹲,故意拿肩膀蹭蹭小鬼的下巴,望着某人玫红色的半面指甲,笑吟吟夸赞: “湄儿手真巧,甲面染的颜色好看。” 话音落,咚咚作响的石杵停顿一刹,林烟湄拧紧眉,斜了江晚璃一眼。 紧跟着,复响的捣击声比之前嘹亮一倍。 “呼!” 忽而,江晚璃朝蜡烛猛吹一口气,烛火熄灭,周遭昏黑一片。 林烟湄看不清就不好再下手砸,不然花浆迸溅到衣裙上,她要心疼的。 “你干嘛!” 花圃安静了须臾,而后明显带着恼火的一嗓子破空而出。 江晚璃被吼得愣了愣。 心中却在安慰自己:小鬼发泄出来就好了。 林烟湄摸遍全身,也没摸到火折子,可研钵里的花浆耗费她半晌功夫,她又舍不得扔,情急之下,转头开始搜江晚璃的身。 怄气归怄气,不影响她让人为己所用。 后园树影阴翳颇重,朦胧月色只能勉强照出人形轮廓。林烟湄的手第一下摸黑抓上的,是弹弹的一掌软肉,她没摸清那是人体的什么部位,又朝左朝右捏了几次,以便确认口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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