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就随口一问。那不,”楚岚指了指贺敏:“贺姨担忧我跟你们不合群,怕我没朋友,劝我回家呢。我寻思问问你的态度,给自己撑腰。你还真是…一点不配合,成日如临大敌似的。” 闻声,贺敏意外又迷惘地偏头瞪着楚岚,眉头锁出“川”字。 她家自幼规矩老实的少帅,什么时候学会谎话信口拈来了? 这要是让家教森严的楚筠知道…… 她面上不自然的夸张表情过于分明,乐华自是瞧见了,但她结合楚岚打趣的口吻忖度一番,根本没往别处想,只当长辈被人落了颜面不自在,忙接住话茬,替人解围: “贺前辈放心,云清与大家相处很好。我方才也是担忧,并无推诿之意,她若有所求,我义不容辞,岂有不应之理?” 话说到这,贺敏端详着乐华板正认真的模样,眉目愈发扭曲,甚至还有点戏谑: “不是…你想清楚了吗就敢承诺?” “贺姨!” 楚岚眼疾手快地捂住贺敏的嘴,生拉硬拽着拐人下了楼梯,还不忘扬声嘱咐乐华:“华姐姐的承诺我记着了,你可不要食言!” “呵…” 乐华不以为意地笑笑,只当楚岚主仆二人心情大好,是忙里偷闲随便聊聊,全然没把这几句寒暄放心上,抬脚直奔江晚璃门前,柔声唤道: “咚咚…姑娘?可以起身了。” “吱呀—” 门应声而开,是久不下榻的林烟湄露出个脑袋:“刚才你们聊什么,好热闹的样子。” “没什么,碰见云清闲谈几句。”乐华笑盈盈问:“姑娘可起了?” “她…她在更衣。嗯…” “怎么?” 乐华纳闷,如此简单的问题,林烟湄居然答不出? 林烟湄略惭愧地揪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其实,是我们没合适的衣裳穿了,能否劳你给阿姊买件成衣来?” 乐华这才发现,江晚璃的半裙被林烟湄当作齐胸襦裙,系在了身上:“之前不是有两套衣服?” “都…不能穿了。” 林烟湄的脸无声无息地红了大片:“总之,就劳你买去吧…砰!” 话音未落,门便被无情拍死,还落了闩。 险些夹鼻子的乐华一头雾水地阖眸长叹一声,揣着狐疑大步流星买成衣去了。 江晚璃的衣裳才买没多久,不可能坏的…怎就不能穿呢? 与此同时,客房内,林烟湄坐在桌案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够不到地板的脚,手指间缠绕着垂散的发丝消遣: “阿姊快些写,说好给我挽个时兴的发髻再入城的,不许食言。” 住店这几日,听来往客人说,因府城富贵日久,城中女子最喜时髦装扮,走在街上自成一道别样景致。林烟湄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唯恐湮没芳容中,被旁人比了下去。 身侧,披着小毯伏案挥墨的江晚璃撩起眼睑睨她一眼: “都坐桌子上来了,还在乎美丑么?谁家姑娘如你这般不羁?入夜撕扯我衣物,白日随性没个样子,不如就披散着头发出门吧。” “谁家的?你家的呗!怎得?挑拣我?分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反正该留的保证啊印记啊我都留下了,你休想嫌我赖账!” 林烟湄腰杆梆硬地怼回去,垂眼瞄向草纸上密密麻麻的娟秀小楷,嘴上振振有词: “写太慢了,不够我路上看的。而且前几卷内容也过于浮夸,诸如时辰描述就不合常理。那夜,你的手指过半刻后就僵直了,自也不会舒服…唔撒…手唔!” “就该把你这张不分场合胡咧咧的小嘴给缝上!” 青天白日的,林烟湄敢于大胆评论,杜撰话本的江晚璃却不敢从容地听。她猝然放下笔墨,捂紧小鬼的嘴,赶紧裹挟着人坐去了妆台前,兑现承诺: “给你梳头,安静,可行?” 林烟湄仗着有人宠,骄到没边地挑挑眉:“那得看你梳成什么样。” “我手巧得很,各方面功夫都不差!” 江晚璃颇有些不服地跟人掰扯着,仿佛之前林烟湄嘴里的个别字眼,伤了她的自尊心。 至于话里是否有逞能的水分… 半刻后,对镜自照的林烟湄拿笑弯的眉眼给了评断。 江晚璃不免欢喜地抢先自夸:“如何?我这灵蛇髻何其标致,很衬托你的脸型。” “嘁,分明是我长得好看。” 小鬼努努嘴,晃荡着小脑袋站起身,后退数步又对着镜子反复观瞧。 看来是满意的。 江晚璃心底暗损了句:幼稚鬼。 普天之下,得她亲手梳头的只有两人:太后虽占了第一,但事后可是拿一颗上好的外邦进贡的夜明珠作报偿的;而这第二嘛…得了便宜卖乖,居然连声谢都不舍得说,光顾着自恋啦。 可江晚璃不知怎得,扪心自问,此刻心中的满足感,要比上次来得更猛烈真实。 夜明珠虽为至宝,终究是个无情无感的死物,除了能在幽暗中给予她些许面对黑夜的勇气,再无它好。 但林烟湄不同,活泼的小鬼传递的感情都是真实的,酣畅的笑,陶醉的喜,皆鲜活灵动到能够感染身侧的江晚璃,让人由衷地开怀。 “湄儿可满意?” 她得寸进尺,希求得到一句当面赞赏。 “还行吧。”林烟湄怕她骄傲。 江晚璃:“既满意了,答应我个条件?” “又提条件?” 林烟湄好不讶异地转回头,费解地盯着她,盈盈眼波里隐约流淌着数不尽的憋屈:“这几日你已提过好多条件了。就算我冲动提断情不对,你也不能这样揪着我不放呀。阿姊…这要算欺人太甚。” 一声委屈哀怨的反问过耳,江晚璃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扶额幽叹一口气: “湄儿,近日我是提过些建议,可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不是么?我说睡觉只能拉手,是谁连着三晚又捏又揉?我说遵医嘱保持克制,是谁褪我衣衫明目张胆的…当着我的面……” 光是复述经历,江晚璃就臊得不行,没拎几条罪状,白皙的脸庞已涨红发热,再开不了口了。 有些事,林烟湄敢当着她面做,她却撑不住脸皮再讲给小鬼听。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她这启蒙师傅给林烟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后,领悟力超群还会举一反三的小鬼竟一发不可收拾,修行感悟一日千里! 而她嘛,纯粹是逃跑不及时,被小鬼反制,彻底锁死在这扇大门里,被迫突飞猛进般大开眼界! 她深呼吸缓了许久,才背过身摆摆手,好言好语与人商议: “罢了,过去的事不再提。只是,我们即将启程,周围随从皆是机灵好八卦的,你注意分寸,我们莫要过分亲昵,更不要在白日里用任何你自创的怪异方式给我暖身,以免落人谈资,可否?” 她这堂堂储君,合该留些威严和体面的。 若再被人挠破衣衫的领口、前襟…掐紫瓷白的后腰…抑或是小鬼故意揭穿她脚腕清晰的咬痕…她该怎么办呐!
第83章 得瑟 “吁—” “怎么停了?” 勒马声起,江晚璃挑开车帘向外张望,遥遥地,能够自朦胧暮色中窥见府城高耸□□的城楼轮廓。那处距马车,大抵有半里路。 而她们一行人周围,则聚集好多身背大包小裹的游子,各个满脸疲态,有些干脆瘫坐路边,拿袖子擦汗扇风。 “姑娘,前头守城的官兵在贴布告,今夜城门戒严,留待贵人出行后再容百姓进出。” 在前探路的楚岚策马折返,与江晚璃汇报所见:“现在已近戌时,若耽搁久了,城门关闭,咱就进不去了。” 闻言,江晚璃收回虚离的远眺视线,眉心浮现些许狐疑。 城门开闭皆有规矩,除却防卫森严、随时服务君主且有一应政务应酬要求的京城外,地方州府非军事要务,是不可以随意控制城门、干碍百姓生活的。 她未给予回应,反而探头环视一圈在路边休息的行人,朝老槐树下坐着的一位面相和蔼,身背竹篓的老妇寒暄: “阿婆,您在此等候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哩!” 老妇人转头指指已隐没山峦没了影的落日:“我来那会,太阳还高高的呢。” “您可是附近的人?可知打算出城的是哪位贵人,怎如此霸道地拦路?”江晚璃再问。 话音未落,那老妇脸色倏变,突然撵着碎步凑到马车前,如临大敌般四下瞅了半晌,才压着嗓子跟江晚璃说小话: “小姑娘,你可别再乱说话了啊!外地来的吧?你不知道,府城里住着的可是圣上的亲娘家,实打实的贵人啊,谁敢说三道四?” “不就是皇亲国戚么?进出城门带些护卫开路就是,为何拦过路的?她们平日是这做派?” 江晚璃佯装不解,继续追问,意外与寒心之念已悄然在心中升腾。 过往的年月里,小姨宸王每次带表妹进宫,母女俩衣着庄重却不奢华,礼服常常数载不换,皆是一副谦和守礼,乐于为国分忧的忠贤模样;宸王私下和太后走得更是亲近,逢入宫必会带巴蜀一带的珍奇药材奉上,还要亲往皇家寺院斋戒祈祷,祝太后康复万寿。 在江晚璃心中,小姨绝对算是大楚宗室的典范。 据宸王府属官传回宫的奏报,宸王其人治家亦然严谨,从不准陛下江颂祺在家信中作“母女”称呼,几次三番告诫江颂祺,既过继太后为嗣,普天之下便只奉养一母,称她姨母即可。 如此审慎从事的亲王,在自己封地,会是这等张扬做派? 江晚璃满心迷惘。 她的追问出口,老妇人讷然回视她半晌,才摇着头感慨了句: “小姑娘这口气太冲了。人分三六九等,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就住城里,但腿脚闲不住,老喜欢往郊外山上跑,寻些奇花异草回家养。偶尔出门早了或回来晚了,每年都遇上两三遭。” “每年?”江晚璃更诧异了。 “对啊。”老妇似是早已习以为常,还和江晚璃解释: “王上年年踏青,小郡主偏爱出城消暑,一来一回不就四遭?贵人们不大出门的,咱老百姓等些时辰不妨事。不过你们外乡人…” 老妇思索须臾,好心提醒:“官府查路引放行有时限,要是着急住店,今晚你们还是往回走,找个镇子住吧,赶明儿一大早入城。按日子算,这是轮到郡主消暑去了,不等入夜天凉啊,她不走呐。” 闻声,林烟湄揉着饿瘪的肚子,低落嘟囔道: “入夜?那还要等好久…阿姊,我们听这位阿婆的,绕路住别处可好?” “湄儿累了?”江晚璃温声道。 “又累又饿。” 林烟湄腹诽,她在马车里闷一整日了,大伙急着赶路,没人说歇歇,实在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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