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见林烟湄不愿等,本就心中窝着火气的她也没了入城的兴致,回眸唤了声:“云清。” “属下在。” 上前等候吩咐的,居然是打马上前的乐华。 “云清几时走的?”江晚璃不免意外。 “她在后面,您吩咐我就是。”乐华扬鞭指向队伍末端。 江晚璃循着那方向瞧去,就见楚岚不知何时买了个深褐色的幕离顶在头上,正别扭地揽着冗长的幕离垂布,爬上马背呢。 “日落西山,又不晒,怎还戴幕离呢?” 江晚璃好不纳闷,但属下有自由,她也不便干涉,只对乐华道:“舆图在她手里,你告诉她,寻个最近的集镇,我们今夜暂且落脚休整。” “是!” 应声过耳,车队调转方向,驶向来时的路。 天色渐晚,回程的官道人越来越多,都是朝城门涌来的,江晚璃一行人的车马总要为行人让路,走得很是艰难。 “驾驾!靠边靠边,中间不许过!” 就在江晚璃被走不起来的马车晃到晕乎乎的时候,道路后方忽然窜出数匹快马,厉声冲人群吼叫着,硬是把行人全都赶到了路边的树下排排站。 而她这辆马车,就显得特别碍眼。 “驾!那辆马车!对,看什么看,说你们呢!” 一年轻小将装扮的劲装女子不客气地策马追上乐华她们几个带头的:“要走快走,不走靠边去!一会贵人车驾出行,若是冲撞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十分不善的语气砸进耳朵,一下子把乌瑞的暴脾气点着了,她弯起鞭子,气呼呼地与来人理论: “嘿?我们不走着呢吗?刚才行人那么多,纵马才是错吧?怎么,路是你家的?” “嗖—放肆!” “啪—!你干什么!” “嗖—住手!” 眨眼间,三道马鞭挥至半空,交错纠缠;六只眼怒目圆瞪,满布警觉。 江晚璃身侧的护卫见到前头的场面,甚至想要抽刀撑场子来着。然而,碍于乐华最后那声“住手”,她们谁也没敢贸然有所动作。 “你说的我们听见了,这就走。闹大了影响你家贵人行程,不妥吧?” 乐华最后甩出的马鞭正好阻拦在来人和乌瑞彼此的马鞭中间,免了一场冲突,她扬手压落气到抽搐的乌瑞的小臂,好言好语的和来人商量。 “知道我是谁吗?她言语中对宸王府侍从不敬,便是对王府不敬,我扇她一鞭子是便宜她!” 小将依旧横眉冷对,一鞭落空,对面鞭子也已收回,但她好似觉得自己丢了脸面,梗着脖子在这耀武扬威。 乐华察觉她无意罢休,又怕耽搁久了江晚璃会不悦,只好悄然紧了紧握住缰绳的指节,再退让一步:“我们外乡而来,下属年岁轻,还不懂规矩。若有冒犯,绝非有意,见谅。” “头儿?分明…”乌瑞不甘心。 乐华怒斥:“闭嘴!” “你这是还想闹事?”那人瞧着乐华极力说和,可乌瑞好似不想买账,她顿时讽笑出声,故意纵马往乌瑞马头这边欺来,存心挑衅。 乌瑞的马被逼得倒退,可身侧乐华警告的视线直勾勾戳着她,憋屈得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愣是没吱声。 “哼,认怂就对了。下回识相些,不然,我这鞭子可不长眼!驾驾!” 显然,乌瑞有气不敢发的模样,那人很是受用,僵持须臾,或是怕误了公务,她像个掐架得胜的昂脖子乌鸦般,疾驰折返了。 那一瞬,乐华阖眸吐出常常一口郁结心间的浊气。 “头儿,我嫌弃你!” 乌瑞愤愤地扬鞭抽上马腹,撇下大伙,独自跑远了。 自打入伍后,她一直追随的上司就是乐华。在她心里,是尤其敬佩这位平易近人又不卑不亢、处事沉稳有原则的长官的。 可今日,她只感受到了深深的失望,她讨厌乐华认怂,这分明是向恶人妥协! “走吧。” 乐华凝眸盯了会儿前头飞扬的烟尘,苦笑一声,挥手示意大家提速。 半个时辰飞逝,转眼繁星漫天。 大伙在南边一个小镇上落脚,住在了一家别有地方民族特色的竹楼围院中。 这家客栈的院中停着好几辆车马,内里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应是生意分外红火。 江晚璃下车时,途径乐华身侧,特意轻拍了下人的肩头,垂落的目光里有肯定、有惭愧,但更多的是疼惜:“委屈你了。” “属下份内事,让您受惊了。”乐华客气道。 “不公之事,不会长久。” 江晚璃收回视线,侧身牵住了林烟湄的手,仰头瞥一眼客栈招牌上清逸的“幽篁里”招牌,淡声招呼:“都进来吧,酒菜自选,今夜不必拘束。” “谢姑娘!” 闻言,大伙欢喜地冲向大堂,围着小二问起了招牌吃食,很快将半路的糟心事抛诸脑后。 乌瑞起先还躲在马棚那边生闷气来着,后来乐华端着盘炙羊肉出去,俩人聊没几句,这性情耿直的傻丫头就蹦蹦跳跳的回来,和大家在屋檐下把酒言欢了。 独坐主桌的林烟湄从窗前捕捉到此景,不由轻笑: “阿姊,乌姐姐这凡事不记仇的脾气,还挺可爱的。我可不可以去凑个热闹?她们聊得好开心。” “她们饮酒解乏,你不会喝酒,去作甚?” 江晚璃给她夹了筷竹笋,柔柔嘲她。 “我会!” 林烟湄说着,就四下逡巡起酒壶,拔腿直奔别的桌席:“阿姊真坏,你不喝酒就不给我点!” “好了,好了。” 江晚璃反手拽住小鬼的裙摆:“回来吧,酒喝多容易变傻,她们聊她们的,你我吃菜。” “没劲。” 被人生拉硬拽着摁回座位的林烟湄托腮抱怨:“你睡了大半日,没人跟我聊天,可憋死我了。” “先前,你被心惊所困,是成日不言不语的,我怎没同你计较?尝尝这个,甜的。” 江晚璃细细拒绝过入口的一块红润鸭肉,尝到甘甜滋味,便挽起衣袖也给林烟湄送一块,盼人开怀。 林烟湄不等她落筷,直接探头叼住她的筷子头,顺走了那块悬空的肉,而后咕哝着嘴,默然好久,似是在回味。 “如何?”江晚璃好奇道。 “啊—” 林烟湄张圆嘴巴,还抬手指了指圆润的黑洞。 “呵…” 江晚璃被这幼稚的动作逗得发笑,为免旁的桌看笑话,她赶紧拎一根鸭腿塞过去,堵小鬼的嘴: “你看,我们吃的这些,并不合她们吃酒的口味。你过去那边,酸涩麻辣的食物未必喜欢。而且,她们都年长你好些,怎会和你这小妹妹相谈甚欢呢?” 林烟湄对着鸭腿嗷呜一口,囫囵白瞪江晚璃一眼:“想我陪你就直说,不丢人哈。” 江晚璃:… 她垂眸眨眨凌乱的睫毛,轻叹一声:“吃吧。” 小鬼说什么大实话? 揭穿她有什么好处! 不解风情! 林烟湄当真一口又一口,嚼嚼嚼地吃得欢畅。 席间冷了场。 “…听说了吗?郡主这回是带着王上一起去卧龙园消暑的,城中好多官眷陪同呢!” 邻座的闲谈就飘了过来。 江晚璃稍稍竖起耳朵,在吃菜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墙角。 “郡主老大不小了,我听说是宸王要给她谋婚事…” “也不知谁家姑娘、公子有这荣幸啊,没准几年后,等那病秧子一…嘎嘣,是吧,郡主没准就高不可攀了…” 捏筷子的瓷白骨节锐利了好些。 “欸欸你喝大了,省省,少说两句吧啊…” “就是,现在人家也是高不可攀,你家那破落县侯的爵位,就别指望了啊!” “啧,瞧不起谁呢?你仗着姑母是户部侍郎,你就翘尾巴?我呸!” “好好喝酒,别红脸呐!来,碰一个!要我说,都别惦记那事了,我娘小道消息啊,郡主中意朔方节度使家的闺女,早心有所属了,出来玩相看的官眷,也就是走个过场。” “听听你的,你家老祖母是宗室,这话靠谱!” “吧嗒—” 一声闷响,江晚璃刚夹住的板栗鸡块掉在了碟中。 “可惜了…我妹妹在受邀之列,费尽心思打扮好几日了,唉…” “也不必伤怀嘛!卧龙园眼下正是消暑好去处,瀑布飞霜,翠色连片,还有难得一见的圈养白熊,那可是宸王养了数年想敬献今上的祥瑞!吃茶消遣赏祥瑞,别人想去还求不来呢,多好的事儿啊…” “阿姊,我想喝茶,吃油腻了。” … “阿姊?阿姊阿姊!吃饭咋还能发呆?” 林烟湄叫了江晚璃好几声,江晚璃只管握着筷子愣神,她不得以,伸手摇了摇江晚璃的肩膀。 被身边交谈声惊得一愣又一愣的江晚璃回过神,已然食欲全无。林烟湄的提议正合她的心意,于是,她起身寻掌柜讨了壶茶。 折返半途,她余光瞥向邻桌围坐的五人,有男有女,衣着打扮非富即贵,的确如他们话里话外透出的身份信息相符,起码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落座后,一壶清茶紧随而至。 江晚璃举起小盏抿了口回甘悠长的茶水,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悠长的冷笑。 这一趟下榻镇中小馆,当真不枉此行!
第84章 好多小人儿啊~ 是夜,云雷聚顶,酣畅疾雨泻了大半暑热。 畏闷的林烟湄难得睡了一宿好觉,大清早还贪婪赖了床。 她起身时,江晚璃正侧倚花窗,借晨光阅览昔日怜虹法师相赠的那封信。 “阿姊,帮我递个衣服。” 林烟湄掀开薄被,方转醒懒洋洋的,还不想下床走动,遂顺理成章地指使起靠近屏风的江晚璃。 话音落,江晚璃飞速折起信纸塞回信封,随手拎着小鬼的裙裳递进帷幔中: “太阳都照屁股了,怎这般贪睡?是昨日赶路累着了?今天可有力气去看白熊,我猜那处要爬山。” 自打昨夜听说白熊所在的卧龙园是宸王府在外置办的产业后,江晚璃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欣赏新鲜物件的乐趣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卧龙园”和怜虹与宸王府交情的好奇。 也因此,她打开了那尘封多日的引她们赏白熊的荐信。 信中文字不出江晚璃所料,怜虹所书开头,称呼是米偌管事。后文中陆续提到“卧龙园”数次,且笔触口吻好似老熟人那般,三番五次请米管事照看好林烟湄等人,并无过分客套。 米偌其人,江晚璃隐约有些印象,确是她小姨母早年带在身侧的近侍,曾入过宫的。 读到这个名字后,对于观赏白熊一事,她甚至想打退堂鼓了。 到哪都能遇到可能相识的老熟人,于故意隐匿行踪的太女而言,绝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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