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张了张嘴,忽然变得干燥无比的双唇轻轻对碰,喊出两个字“爸,妈…” 沙发上的两个人均是没有回应唐果,唐妈妈往唐果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眼悲哀无神没有焦距,像是在看唐果,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什么东西,而唐爸爸则依然表情凝重保持着他最初严肃的坐姿,岿然不动,一言不发。 唐果握着手里的钥匙,站在玄关口看了父母许久,黯然的低下头去。这沉默,莫名的在人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上添了几笔更加黑暗的油墨。让人呼吸不得。 “跪下!!” 唐爸爸丝毫没有加任何情绪掩饰的怒吼毫无征兆的冲进唐果的耳朵,剧烈的声音冲击,让唐果觉得仿佛整栋楼都颤了一下,她脚下一软,跪了下去。膝盖碰到地砖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因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身体的反应纯粹是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唐爸爸从未对她红过一次脸,而那一声如同狂怒的狮子发出的怒吼,狠狠的吓了她一跳。 右腿的肌肉没有收到任何大脑指令直接导致她跪下去时没有任何防备瞬间绷紧,距离的疼痛几乎让唐果在那一瞬间晕厥过去。她低着头,散着的长发下,她的唇开始泛白,额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头顶传来的质问声近的让唐果想要缩起身体,可她悲哀的大脑传来的指令,是不可以害怕,不可以被恐惧打败。 她抬了起头看着唐爸爸,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柔软,而嘴里回答的语气却依然坚定:“是真的,爸爸,对不起,我喜欢女人,我是同…” 唐果的坦诚没有得到唐爸爸的谅解,他甚至都没有给唐果把话说完的机会,就用一个耳光将她打断。 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憋足了气打在脸上的一个耳光,扇的唐果几乎在听见那一声脆响的同一时间听到了一阵耳鸣,脸烧的厉害,却不觉得痛。 她毫无防备的身体顺着那一耳光的力度扑倒在沙发茶几边缘,那一刻,她心里,只有惊恐。 这一耳光,打懵了房子里的所有人,死一般的沉寂包裹在三个人周围,仿佛大家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半分钟前发生了什么。 终于,唐果的脸开始传来烧灼着一般刺啦啦的疼痛感,她支着身体跪直,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刺痛的唇角,再拿开时,一抹鲜红的血迹从她唇角一直拖着延续到她的颧骨处,红的妖艳,红的刺目,红的像心尖上被戳了一个洞淌出的血。唐果垂下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血迹,心脏骤然紧缩,压迫着的疼痛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身体摇摇欲坠。 “你怎么打孩子你?!” 唐妈妈在看见唐果唇角的血红之后瞬间回过神,她瞪大了眼睛冲上来,狠狠的将站在旁边呆愣的看着唐果耷拉着的脑袋的唐爸爸推开上来掰着唐果的脸,紧张又心痛的看了一眼,又回头骂道:“她这么大了,又从没有受过委屈,你怎么上来就打?!” 唐爸爸先是瞥了唐果一眼,确定唐果没有事,才气急败坏的背着手绕着唐果转到她身后“混账东西!就是从小没给她苦头吃,才惯了她这个臭毛病!喜欢谁不好给老子喜欢女人?你还有脸说?!” “你对不起我?你何止付不起我这么简单,我们老唐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唐果闭了闭眼,父母的对话,她只断断续续的听了一小部分,她耳朵疼,疼的厉害,嗡嗡的响着,像里面有千百只飞蛾在扑棱着翅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异常大声,在左耳耳膜边,咚咚咚的跳着,好响好响。 “你好好给她说不行吗?伸手就打,你看她这个脸,明天还怎么上班!还怎么见人?”唐果脸上五根赤条条的手指印刺激了唐妈妈的神经,她松开唐果的脸,站起身对着唐爸爸咆哮“我叫你来事让你好好和她谈,我的女儿,要打轮不到你!” 唐爸爸一听,更急了,背着手围着茶几转了几圈,几次想再开口,都又咽了回去,最后气呼呼的跺着脚回到了沙发上生闷气。 唐妈妈瞪了瞪他,回身看着唐果,拉她起来。 唐果像木偶般任唐妈妈提着控制她身体的线,木然的站起来。趔趄着去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在洗手池前,她认真的睁着眼睛查看了自己的左脸,那五根手指印有微微凸出皮肤表面上样子,红的像是小时候她看见邻居家儿子不听话被邻居用细细的藤条抽了的小腿上的印子,那时候她看见那小子哭,觉得,真疼。不知道那会儿那小子腿上的痛,和今天自己脸上的痛,有什么区别没有? 门外传来一阵争吵,紧接着,家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唐果拉开厕所门走出去,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了人影。 她走回刚刚自己跪着的地方,低头看着地砖上已经干涸了的一滴血迹,黑夜前最后的一丝红光从阳台的落地窗照进来,那么巧的照射在那滴血上,像是一颗血色舍利子。 她仰着头,怔怔站着,看着向窗外,看着天色从半边透红变成朦胧的黑色,之后,她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包,走进了黑夜。 安宁还没有睡,院子里瓦数巨大的照明灯亮着,将院前的乡道和水稻田都照亮。唐果从出租车上下来,望了一眼稻田里刚种下的禾苗,田里漾着的水晕反射着淡淡的水光,微风吹来的时候,她闻到了带着秧苗味道的清新的风的味道。 她朝着空旷的天空扯了扯唇角,脸上顿时传来更加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不得不作罢。想要笑着看面对安宁的心思,也只能放下。 趔趄着走到铁门外,唐果听见大白和小白在院子里摇尾巴发出的微弱主人回家时的欢呼声在她拍了拍门之后变成了刨着门狂叫的声音。 安宁很快从一楼客厅走出来,透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唐果看见她匆忙走来时,被夜风吹起的长发,夜色朦胧,而她的美却始终清晰。 大门打开,两只狗迅速的包围了唐果,绕着她往她身上窜,唐果腿疼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忍不住笑着骂道:“滚开,快滚开。” 安宁站在一人两狗外边,视线落在唐果左脸上,许久都不愿意挪开。 唐果被盯的不自然了,回身杠上门,之后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微微偏着头,想要躲开安宁的视线,她却追着她的脸,丝毫不愿意撤开眼睛。 唐果见躲避无法,只能可怜巴巴的对她眨眨眼,说:“我饿了…” 安宁这才肯移开视线,她反常的迅速转身,走进了客厅,又绕进了厨房。 唐果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开始发堵。她弯腰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跟着缓步走进客厅。坐在茶几旁安静的等待。 厨房里的响动很快停止,安宁端出面来的时候,一双眼睛红的像是被惹怒了的兔子。 唐果看了一眼眼前冒着热气的面,低头开始呼了一口气便大口往肚子里吞,只是这面,越往嘴里送越酸,她不停的往胃里吞下去,却依然无法忽略那种酸味,热气熏晕了她的眼睛,她眼角开始发酸,在眼泪落下之前,她猛的推开了面碗,快步冲进厕所,趴在马桶上,将几分钟前塞进肚子里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 安宁温暖的手心贴在脸上的时候,唐果的情绪终于普通爆发的山泉暴雨般的眼泪哗哗的从她原本清澈透明的眼里滚落,她委屈的哭着,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安宁看着她的脸,她急促的眼泪,她左脸上清晰的指印,她唇角边磕破了的那一大块血糊糊的死皮,让她伸出去的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脸的手,一次次抬起,又一次次放下。无数次的犹豫过后,她终于心痛的搂着唐果的头,任她雨滴似的眼泪侵蚀她疼痛的心脏。 那个晚上,安宁什么都没有问唐果,她默许了唐果的沉默。只跟着她,不管她走去哪里,她的视线,都贴在她身上。 夜里唐果无法安睡,她的右腿肌肉痛的厉害,耳朵里也一直嗡嗡响着,安宁搂着她也不见她舒适些。后来便坐起来,抱着她的右腿给她揉腿。 后来唐果在她柔软的按摩下缓缓的放松了情绪睡去,只是不太踏实。 后半夜,唐果的手机突然进了一个电话,来电的铃声刺耳,安宁还来不及把手从唐果腿上收回来去按断电话,唐果已经惊恐的从睡梦中醒来,她痛苦的捂着耳朵,表情惊恐的大声喊:“好吵。” 安宁迅速按断了电话,一把搂着她:“乖,没事,只是是一个骚扰电话。” 唐果大口的喘着气,额上浸出一层薄汗,她捂着如同听着山崩地裂了的耳朵,喃喃道:“安老师,我耳朵好疼…”
第72章 唐果醒来时,天还没亮,安宁歪着身体靠在床尾睡着了,半身露在被子外,是给唐果按摩腿的时候困极了没来得及换到床头就睡去了。房间里一整夜都开着幽暗的夜灯,微弱的光线下安宁白玉般的皮肤上泛着点儿淡淡的微光。她显然累极了,扭着身体歪着腰那般不舒适的姿势,她鼻息间竟有细微的鼾声。 唐果勾着腰轻手轻脚的起身,脚还没落地,大脑便传来一阵眩晕感,她支着床沿稳住身形,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做了一个甩头的动作,左耳里顿时一阵天崩地裂的轰鸣声伴着一阵强烈到让她想要呕吐的眩晕感。 她两手抓紧了被角,等那一阵眩晕感过去才敢再次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连偏头的动作,都做的无比僵硬。 撩了被角帮安宁盖了被子,她支着脖子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在洗漱间里,她看见自己脸上红晕已经被血瘀的乌青替代的指痕,长长短短,五条,一条不少。
抬手试探着摸了一下其中一条看上去稍微轻一点的瘀痕,顿时一阵刺刺的疼痛,唐果抿着唇,连本能的因为疼痛会做出的呲牙动作都省略了,因为左边唇角上的那一块破皮,经过一夜的生长,上下唇角粘连在一起,只是弯一下唇角的动作,都让她觉得牵扯着刺啦啦的疼痛。 站在洗漱台前,唐果皱着眉死死的盯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悴看上去落魄又滑稽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那竟然是自己。 可面上传来的痛感和耳朵里时时的嗡嗡声,又让她保持着清醒,是的,那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眼里没有一丝神采的女人,真的是自己。 她沉默着,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镜子里那个同样眼神空洞的女人,许久许久。 终于,她在十几分钟后,颓然的低下头,这一牵拉的动作,同样牵扯了她耳蜗深处一般,带给她一阵头晕目眩。她看着自己支在洗手池上的手,十指紧绷,没有办法指控它们放松,像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又像是在害怕。 她盯着它们,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并不顾左边唇角的刺痛,她抬手将洗漱间的所有灯光开关打开,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霎时间变得透亮,面前镜子里的人影也变得更加清晰。 她试探着,将上半身往前凑了凑,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然后一点一点的洗脸,顺便将唇角被扯开的破皮流下的新鲜血迹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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