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尽欢她在上阳郡…… 半晌我未说话,送信小哥儿道,他的主家还有话要他带给我。 闻言我紧张期盼极了,手无意识婆娑着木匣盖,专注又期待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出尽欢要带给我的口信。 小哥儿清了清嗓子,语气认真着道出尽欢送我的话: ——救命之恩,不能以身相报,很是遗恨;十里红妆,没能践诺相赠,万金以替;愿阿元余生喜乐安康,万事顺遂! 这三句话他说得很溜,语气亦是像极了尽欢的语气。这样的说话方式,与我们大相径庭的表达方式,这世上恐怕除了尽欢,再无二人。 期待与欣喜被心碎替代。我仍不死心颤声确认:“这,是她说的?” ——尽欢为什么这么说,她不再回来了么?豆大的眼泪唰唰往下滚落,她怎能如此与我传信?这信听来,俱是诀别意! 视线模糊中,我听到年轻小哥儿回话:“确是主家原话!” 呆怔与疼痛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过了半晌,我又听到一声男子的提醒:“四姑娘,不若先打开匣子再仔细瞧瞧,里头是主家让小的特意给您送来的!” 瞧瞧?不过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罢。 木木麻麻的难过悲伤蔓延开,只觉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应尽欢你真是好样的!两年前是你招惹的我,既然招惹了,你为什么又要逃?我因你一言,心已许之,再容不下他人,近两年来,日夜等候只盼待你归来一见。 你当初既然言之凿凿说了那些话,而今,为什么连人影也不出现?随便派了个人送来一匣子银票,带来几句话,此生便不复相见了吗? 你怎可如此这般,……这般便算了结了么? ——应尽欢!混蛋啊你! 疼,心疼得厉害。 我把匣子递还给送信之人,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转过身背对着他道:“劳你捎几句话给应尽欢,便说—— “粗饭陋食,不算恩情,不必回报。天凉加衣,努力加餐,多生欢喜!” 盼了无数日夜的消息,而今,可真是让我心碎一地。狠心的话说不出,错的那个人本就是我,不是她。 当初,若非我的冷待与茫然失措的处置,岂能逼走那样一个深爱着我的人? 如今,亦算是自尝其果吧! 怨?我是没有的。 唯独,剩几分难以挣脱的哀意。憾意。疼意。 唯独,唯独念她一切安好…… · · 成广很快就带回了阿元的口信,并道“四姐儿不肯收主家银票”。 闻言后我心伤不已,怔怔半晌无语。 如今,你嫁为人妇,连这点心意也不肯收了么? 许久后,我只听自己吩咐着:“罢了,明日便启程回吧!”我说回,没说回家。 没有江文元的地方,我从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 而如今,我却连最后一点牵念也无了…… 戌时已过,我掏了二两银子塞给守城兵丁,出了城往江家村去。既然江文元已嫁人,必不在小茅屋了,我想去瞧瞧,瞧瞧那曾与江文元一同生活过的地方。 缺月残照,路上不甚明亮。 但回村的路我曾走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 大约子时过半,就到了江家村,来到江文元家的院门外。熟悉的小院子,关着门。我寻到昔时翻过的墙角,后退纵身、攀上跃下,一气呵成,已身在院中。 万籁寂静,院中并无灯光。 轻轻推了一下卧房的门,却从里面锁住了开之不得。难道卧房有人?不会这样巧江文元与那……那男子在内吧? 心俶忽抽疼,生疼,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仿佛我便是那做贼之人。 贼么?呵呵,可不就是个小贼么。 悄悄去推隔间的门,倒是一推便开,摸到熟悉的地方,木板床果然还在。嗅上一嗅,好在枕被上并无其他味道,和衣轻轻躺下了,如痴如傻。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仍如当年住在江文元的家里!假装,……她对我还有一丝丝的念想。眼泪滑落在枕被间,两个时辰间,心无杂念,痴,傻,难言。 天将微亮,“做贼之人”翻墙而出,脚步沉却快,有些——落荒而逃。 这一回,真的再见了,江家村。 再见了,江文元!…… · · 作者有话要说: 轻松剧场来一发—— 阿元:应尽欢,你混蛋! 尽欢:江文元,再见! 阿元:尽欢,你回来! 尽欢:阿元,来寻我吧! (别急哦,很快一切明朗,误会和失落必须全部解开才好见面,那时才是最好的。)
45、自立女户 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白日里你遣来人送来的“口信”和“信物”,可真是刺得心里痛极了。 真想问问,你为什么让人带那么一句话来?我用不着你报什么恩的,若真说恩情,谁又说得清谁欠谁的多?若真想“报恩”,见一面有何为难?我是真的,念着你。 这小竹片是你刻的吧?你的字迹还是这样,飘逸灵动。“文元,尽欢”,你刻字的时候有没有曾想过我呢?有一点点想就好。 一匣子千两一张的银票,我是头回见到。尽欢,你果然很聪睿,擅于商道,短短两年竟已有那般丰厚的身家了。当初,我果然是限制了你的脚步,阻了你的羽翼。 如今这样,再不相见了么?……也好。如此,你便可以自在翱翔。 ……原来,离开这里后,你不似往日说的那样“无处可去”,你有那么多可以去的地方。我,却还在这里。 · 有件事,我原想见着你时细细告知于你的—— 去年,我与拒了那刘家的提亲后,应是去年拜月节的第二日,八月十六,家中来了许许多多的族人。 那日,族长,还有几位族老连同大伯,三伯,一些长辈,齐齐聚到小院子里。那阵仗,我往日不曾见过,毕竟,往日他们向来不登门的。 大族老那日很生气,满面青红质问我,为何私下就与张媒婆协定了拒了刘家的婚事,刘家如今闲话传遍周近几个村,斥我江氏宗族之女,不孝不睦,容德有损。 我无话可言。受过你的柔情,我可瞧不上其他人。 二族老见我不言,大喝:“四丫头,昨日拜月节,各村族老集会,我们听闻李家村刘家村皆在传言,道是我江氏四姑娘自做主张,毁弃婚约,可有此事?” 我告诉他:“二族爷,文元不曾与谁盟约,并无毁约。”你不喜我自称奴家,我看,我也不必再那般委屈自己。 二族爷听后,更加生气:“自古女子婚嫁媒人作保,你已应下媒婆子,如何不算盟约?” 我并不害怕,镇定对他道:“当时只口头约定春后再商讨,并未应承什么。且并无父母亲族在场,自不算正式有约。此事与张媒婆已说得清楚明白。” “那李家田丰地裕,刘六郎模样也好,哪一家配不得你?况你自己知你命硬生克,八字相合的夫家难寻一二……”忘了是哪位族老吼出的话,我听着只想笑。 犹记得当初你说那句“命格生克?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定不知,那会子,我的心被你牵动。世上,有你这般的人,真的不介意他们口中所谓的“克父克母”之说。 说实话,早先爹爹去世时我被村人那般传谣,我只觉悲痛欲绝,也以为自己命格生克,乃是不祥。只是,爹爹三年大孝,我必须守完。 嗯,大抵是见我脸皮厚兀自笑着,我只听见有一族老说:“训庭真是去得太早,这四丫头没爹管教,如今真是礼义廉耻也不知了……” 我不喜他说爹爹坏话,驳了他:“呵,若父亲在世,必能与文元做主,不会教文元受人半点欺辱。”若你在,也一定会护着我的吧?尽欢。 “跪下!”族长气得胡子又翘得好高,大声吼道,“你给我跪下!你个不孝的丫头!你毁约不提,现今竟还这般不知进退,女子如何能不听从长辈,自决婚事?……你,你这个不孝之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江氏族中岂能容,容你胡作非为,不守礼教!咳咳……” “四丫头,你看你把族长气得,还不认错?”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忖及爹爹教诲,我还是跪了下去,但我真不知何错:“文元不知有何错,若各位长辈定要文元胡乱嫁人,文元愿意从此脱离江氏宗族,自立门户,不与族中相争,也不给族中‘丢脸’。” 江氏宗族,胡作非为?罢了,上回我与你一同去三伯家那回他们也是这样,动辄除族什么的。这般逼迫,便是脱族又如何? 我已心许你,早已嫁不得其他人。虽不知有生是否能再见你一面,但我不能,不能接受自己不贞不洁,此身此心,只想许给你一人。也许,此生不能再与你在一处。尽欢,但我愿意,为你守身如玉。哪怕一世孤身,再无怨无悔。 谁叫,你忽尔而来,那般无赖地偷去了我的心呢!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一待嫁女子立的哪门子门户?”又一声严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院子里其他族人也嗡嗡叨叨起来,都在指责我不守孝道,不顾礼教云云。
我实在不知,自立门户有什么不守孝道、不顾礼教的。 “大郎,三郎!去取荆条来,今日替你们兄弟好好管教管教你们俩这不成器的侄女!”族长手抖胡子翘,不知是咳得还是气的。 族长要动族规,我即便跪着,亦挺直了腰,并不畏惧,也不后悔。 大伯三伯没有动作,族老里有一位脾气暴戾的,在院子角落抽了根木柴,递给大伯,大伯不愿意动手,那人又递给三伯,三伯高高举起来,落下时却没打在我背上,他丢掉木棍,叹气躲去一边。 我猜,三伯定是被你昔日言行震慑住了。 背上终究还是挨了一棍子,可真疼。族长却喊了句“没吃饭么,打十下!重重打!”背后的族老再次举起木棍,竟无一人拦着,第二棍却没打下来。 “好啊!你们这些伤天理的,又来欺负四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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