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志气!” 明昙满意地点了点头,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人,炫耀道:“看,我就说我捡到宝了吧?” 林漱容抬起头,用余光扫过那边正一脸恭敬、眼神仰慕的白露。 她忍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阴阳怪气道:“呵。又伶俐又漂亮,可不就是殿下的宝贝么。” “……” 明昙挑高眉梢,敏锐地察觉到了字里行间弥漫的酸味。她用舌尖舔了舔上牙,不由嘻嘻一笑,凑到人耳边问:“干嘛,吃醋啦?” 温热的吐息划过耳廓,尽数洒在颈间,林漱容有些怕痒,下意识转了转头,脸颊却似乎正巧擦过一个柔软的物什,她倏地一愣。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明昙便退开了半步,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唇瓣,冲林漱容意味深长地一笑。 “好啦好啦,别酸啦,”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弯眸安抚道,“就连父皇母后都知道——你,林漱容!你才是本公主唯一的宝贝呢!” - 白露虽然年轻,却是个很有行动力的女子,在明昙派人给她父亲调养的次日,便带着一帮佃农开始了如火如荼的种茶事业。 解决完自己皇庄的问题后,明昙彻底无事一身轻,带着林漱容很是疯玩了几天,把行宫中有名的景色都赏了个遍,还整天让膳房换着花样,做一些春州的本地菜送来,日子过得别提有多么逍遥。 然而,这样的美好生活却并没有持续几天,便被宫中传来的急报给打断了。 ——事发之地是沅州。 正如她此前在茶棚听到的消息一般,那里闹了饥荒与民变。 上一次沅州大旱的赈灾与后续事宜,是由前任户部尚书祝之慎一手操办。此人党羽众多,皆是贪墨成性的硕鼠——几经转手之后,竟在上欺下瞒的过程中,将赈济的钱粮、与用于灾后修复的物资都搜刮得殆无孑遗。 而之前那场百年难遇的伏旱,则更是对沅州的土地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各片田地隐有荒漠化趋势,储水能力直线下降,栽种的作物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再加上没有足够的资源精养施肥,到了近些日子,已然颗粒无收。 难怪会闹到饥荒这样惨烈的后果。 沅州知府害怕担责,居然还试图隐瞒灾情!若非钟禾尚书在核对户部税款时,发现沅州出了岔子,因此派人前去详查——恐怕朝廷现在都不知道,当地竟已经开始发生民变了! 皇帝在九霄殿大发雷霆,当即将沅州知府罢黜关押,并决定次日就启程回宫,连一天都来不及多留。 而就在离开行宫的当夜,正在收拾东西的明昙被盛安打断,领她来到了九霄殿当中。 “龙鳞啊,你过来。” 此时月上中天,皇帝却仍然和衣坐在案后批着奏折。听到明昙进来的声响,他也连头都不抬,只拍了拍身边早已备好的座椅,说道:“朕有事要问你。” 明昙一愣,快步上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皇帝给她安排的位子上。 “父皇想问龙鳞什么?” 她看了看案头堆积如山般的折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并未出言让皇帝前去休息。 家国大事不可轻忽。与其说这些无用的劝慰,倒不如等会儿交代盛安公公一声,叫他仔细着给父皇送些参汤。 皇帝搁下笔,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见女儿拎得清轻重,没有为了彰显孝心而劝告自己,心下不禁大慰。 他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转手抽出一封奏折,递到了明昙手中。 明昙愣了愣,捧着明黄色的本纸,犹豫片刻,低头开始翻看起来。 “……沅州民变,刻不容缓,臣恳请陛下即刻派人前往当地,尽快赈济灾情,控制动乱……” 这是林相的折子。 明昙一目十行,迅速读完。 她思索片刻,抬眼看向正盯着自己的皇帝,拧眉猜测道:“父皇莫非是想让龙鳞……举荐前往沅州的人选?” “嗯,正是如此。” 皇帝微微颔首,肃容问她:“依龙鳞之见,若是在朝中派两位官员前往,应当选谁?” 明昙也是正儿八经上过朝的人,自然对那些排得上名号的臣子十分熟悉。 她抿着唇,细细从官职、作风、人品等方面考量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龙鳞会选户部尚书钟禾大人,与散秩大臣邱广大人。” “哦?”皇帝的神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挑眉道,“说说你的理由?” “钟大人和邱大人能力过人,一文一武,刚好可以分管赈灾与平乱。”明昙答,“而且,据龙鳞所知,这二位大人都是朝中有名的清官,廉洁正直,心系百姓。若派他们前往赈灾,则必不会再出现当年祝之慎那般的境况……” 她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从许多个方面分析了这两个人选的好处。 而皇帝也在明昙的叙述中连连点头,待人说完后,方才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女儿的肩,“说得很好,龙鳞是个有主见的。” 明昙眨了眨眼,刚要莞尔,却听皇帝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父皇却要告诉你:你举荐的这两个人,可并不是派往沅州的最佳人选啊。” “……?” 明昙一愣,不解地望向皇帝,“龙鳞愚笨,不知有谁能比这二位更加合适……” “龙鳞可不愚笨。”皇帝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朕且给你一个提示——”
“清涟底藏浊,黑影上悬光。” “……” 明昙顿了顿,脑中似乎灵光乍现——可仅在一瞬之后,这点福至心灵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难想到任何东西。 等了一会儿后,见她依旧没有思路,皇帝便也没有继续强求,只笑道:“好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待你好生想想,有了新的答案之后,再来给父皇重新举荐两个人,如何?” 明昙困惑地皱了皱眉,虽然仍不理解自己错在何处,却还是点了头,“是,龙鳞记住了。” “好,”皇帝摸摸她的发顶,温和道,“这么晚了,朕再让盛安送你回去吧。” 明昙乖乖起身,刚准备转身离去,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回来,“父皇,龙鳞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向您禀明!” “何事?” “龙鳞日前曾与温妃娘娘见过一面,在交谈之中,发现娘娘的家乡琨州,正在种植一种名为‘红苕’的作物。” 明昙严肃道:“据我所知,这种作物耐旱抗瘠,须深扎根,很适合在沙质土地上生长;而且它的块根口感绵软,味道香甜,随便丢进火堆里烤烤就能食用,轻易便能饱腹,非常符合沅州现在对粮食作物的要求!” “耐旱抗瘠?” 皇帝眼前一亮,甚至都从案后站起了身,激动道:“龙鳞说得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明昙肯定地点了点头,“琨州玉脉开采严重,许多土地甚至还不如遭过大旱的沅州,却仍然能够栽种红苕,产量也十分惊人,正是眼下的不二之选啊!” 沅州的情况说来紧急,但剖析核心的问题,其实也就只有两个关键。 一是救急赈灾,二则是给当地的农户们谋出一条新的出路。 多亏之前祝之慎倒台,他手下不少大蛀虫都被抄了家;再加上皇帝近年勤政,国库颇丰,拨粮解这一时燃眉之急,倒是不在话下。 而民变之事,虽看着严重,但百姓们只要能够活下来,又有谁愿意拖着饥累的身体去制造暴。乱? 因此,只要让人人都吃饱饭,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那么无需武力镇压,沅州的动荡自然便会不攻自破…… 民生之事,宜疏不宜堵。 而此前最让皇帝发愁的,也恰恰是如何为沅州的日后而打算。 稻黍稷麦菽,五谷皆不能在沅州成活,那百姓们应该种些什么?吃些什么? 好在明昙神来一笔,提出了“红苕”这个新的选择——则正好给困扰整个朝廷的问题,直接找到了解决之道! “好,好!” 皇帝龙颜大悦,连连抚掌,“既然如此,朕就派你亲自督办,务必要派人将红苕的植株与种植之法完整学来,引入沅州——龙鳞能否办好这件差事?” 明昙眨了眨眼,略作沉吟后,不禁胜券在握地微微一笑。 “父皇放心,”她自信道,“龙鳞必不辱命!”
第47章 古往今来, 赈灾都是一块令人眼馋的大饼。只要运作得当,即可又得名声又得钱粮,有太多的人想要在这个差事上分一杯羹。 ——譬如婉贵妃的生父, 诚国公。 昔日沅州第一回 伏旱时,是由当时权势滔天的户部尚书祝之慎一手操办。诚国公看在婉宁党的合作关系, 为长远打算, 便自觉退让了一步, 并未从中捞到半点油水。 在祝之慎倒台后,随他的党羽也一起吃了挂落。而诚国公倒是因为先前的退让, 满身清清白白, 未受半点波及。 他一边得意于自己的运气,一边看着抄家抄出的白银眼泛绿光,十分后悔上次没能从中获利。 他觉得祝之慎太蠢。 就和对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一样, 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所以才会招了陛下厌恶,也给了林相、钟禾这些老奸巨猾之辈的可乘之机。 ——但自己和祝之慎可大有不同! 诚国公是婉贵妃的父亲, 在明熠登基时也有从龙之功, 更是身负皇帝亲赐的一品爵位, 此间种种,岂是祝之慎一个世家官员能比得了的? 他可是皇亲贵胄! 如今,沅州再次遭灾,朝廷即将遣人前往。若是行事谨慎一些, 做得不露痕迹,还能名利双收……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怎能再次错过? 诚国公默默盘算了一番,对赈灾这个差事势在必得。 但他毕竟是皇帝的姻亲,又自恃身份,不好为此特意前去上朝自荐。于是, 他便给二皇子府上传信一封,以“思念外孙”为由,邀明晖到国公府上一聚。 明晖早已及冠,在宫外开了府,收到信后没敢耽搁,即刻赴约。他素来是个聪明人,酒过三巡后便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承诺自己会在上朝时举荐对方;而诚国公也满意颔首,说自己得此差事后,必不会落下女儿和外孙——如此便一拍即合。 就在他们商议的第二天,皇帝从行宫归京。因为沅州事态紧急的缘故,他连歇息都没来得及,便急召文武百官立刻前来太极殿上朝。 而这一天,正好是本月十五。 明昙一身官袍,眼下略略泛着青黑,与明景一同站在前列,看起来精神很是不好。 明景有些担忧,知道妹妹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身子肯定疲惫,不由道:“昙儿就该听母后的,回宫好好睡一觉,何必来这儿受累上朝?” “哎呀,”明昙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我也心系沅州灾情嘛。” 见状,明景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心疼地拍了拍对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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