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傅岳舟躲不过的一刺。 他的剑救不了他,正与右边的黑衣人斗在一处;他的骏马救不了他,正齐齐顺着他的操纵暂时围住左边一人;他的父亲救不了他,也不知傅总镖头怎么放心派小儿子赴这样的险境;他们家的镖局也救不了他,甚至正是广陵镖局此番不知接了什么人的什么镖,才招致这杀身之祸。 可有一人能救。 此人也是黑衣,他足踏松风,轻如落雪又疾如闪电,从松树上飞身而下,一剑架住最后一名黑衣人的杀招。 只有一瞬,温镜迟疑只有一瞬。他想,苦别什么时候开始使剑了,大师的佛杖呢。一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过完一圈儿,他解下背上的刀,一个兔起鹘落,也加入战局。 原本三打一,三个黑衣人必不是善茬,此前广陵镖局不知折了几名好手在他三人手里,傅岳舟原本毫无胜算,绝无逃出生天的希望。可如今变成了三打三,情况大不相同。 黑衣人首先“咦”一声,朝不远处的法源寺寺墙狐疑地一瞥,而后是傅岳舟,他手上剑招不停,口中惊喜道:“苦别大师?” 这惊喜没维持住一息,先前在松树上跟温镜做了许久邻居的人哼笑一声,哂笑道:“什么鳖?我路过此地相助于你,怎还骂人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攻!出场了!
第5章 五·深山穷谷生魑魅 他的轻功和他的剑一样快,也像他的笑声一样轻,玄色的大氅子自崖边飞落,迅捷得像是一片鸦羽。 这“鸦羽”很快染了血,却不是自己的血,而是黑衣人的血。此人飞快解决了一名的黑衣人。 氅袍剑客一出声温镜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他先前之所以判定这人是苦别,是因为自法源寺而来且这人轻功卓绝——法源寺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轻功。可温镜稍一思忖,是了,他也确实是没正脸瞧见此人面貌,苦别和尚一向用佛杖,今日倒换了剑,可见是认错了人。 可既然从法源寺出来,又是替法源寺看家护院,怎会不知道苦别方丈?因此,温镜判断,这位松上蹲的仁兄这话是说给黑衣人听的:本人和法源寺无关,法源寺与此事没有干系。 想透这一层,温镜手底下就有了分寸,有了分寸也有了麻烦。 真刀真枪见真章,黑衣人下手没有顾及,手里的兵刃这会儿温镜离得近看清了,原不是刺,而是尖端锋利无比的三棱锥,还沾着半干的血迹。他们带着血的三棱锥招招致命,温镜却要手下留情不能致命。他若没个轻重把人砍死了,“松上蹲”故意说出口的话由谁带回去呢? 死人是带不了话的。 几人丁朗咣当战成一片,这时其中一名黑衣人怪声道:“哼,路过?谁路过听见打打杀杀不绕着走,你反而凑上来找死!” “松上蹲”十分游刃有余,他一剑连出,接连点了黑衣人三处破绽,嘴上还有闲暇玩笑:“势均力敌方方能称得上打打杀杀,你们三个打一个,怎能说是打打杀杀?你们分明是以多欺少。” 黑衣人叫他的剑逼得连连败退,又被他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大道理气得连连跳脚,闪身拉开一些距离阴冷道:“你个藏头露尾的,逞侠义逞到老子头上来了,有种报上姓名!” 藏头露尾?温镜眼风扫去看见,发现这位虽然没戴笠帽,但是一条方巾掩了口鼻,也是看不清面貌的。 ?合着在场六人,傅岳舟的身份是明牌,其余的无论是来杀他的还是来保他的,就温镜一个人露了脸。这真是,温镜一时间觉得自己好比是在裸奔。 此时傅岳舟打断道:“壮士高义!我是广陵镖局门人,此番劫镖牵涉甚广,壮士此刻抽身还来得及!” 这话说得温镜倒也有些惊讶,刚刚对着法源寺,傅公子还卖惨攀交情,这会儿得知援手乃是路过却实诚起来。特地点出广陵镖局,是说三个黑衣人连广陵镖局的镖都敢劫,只怕大有来历;又只说自己是“门人”,隐去了广陵镖局少公子的身份,这是不想叫两位“壮士”因着他的身份而涉险。 无论是想跟广陵镖局攀个“救了你们少主人”的交情,还是单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傅岳舟一句话,全部回绝。 这就是逆水行舟,行到山穷水尽,行到剑断人亡,该行的就行,不该行的必不能行,知难而上,逆水行舟的傅岳舟。 唉,温镜心里一叹,反手一个刀背重重拍在对手右肩窝,心想这个别人家孩子真是的,倔脾气倒有些像他们家老三。这样一瞧这别人家的小孩儿也不是那么讨厌。也不心慈手软,他收刀再出,硕大的一口刀在他手上仿佛一根针般精细,轻轻一划,刀尖堪堪刺破黑衣人一双眼睛,却因为速度极快,一丝血迹也没在刀刃上留下。 废了一名黑衣人的右胳膊并一双眼,温镜等于一己之力去了敌方三分之一的战力,他心想,差不多了。剩下的,傅家小子和他的“壮士”应该应付得来。定了主意,温镜不再恋战,即刻便将刀收在肘后提息往山崖上飞去。 飘飘摇摇,似慢实快,清风乍起,碧云行天。倒应了傅岳舟那句“此刻抽身还来得及”。 可有人却不放他走,有两人。 其一是被他卸了右臂的黑衣人。这黑衣人眼见自己无力再战,竟勉力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将手中长锥向温镜掷来,那三棱锥凭空裂成两截,一段被震碎成片,竟依然可做利器,锋利的碎片借着力道有如疾风细雨般砸向温镜;另一半靠近锥柄,手柄中空,一抛一掷,竟迸发出一蓬红雾。 拦温镜的第二人竟然是“松上蹲”。他也是黑衣,但不同于黑衣人利索的短打扮,他的黑衣宽袍长袖,甚至背后连着袖子做成一片大氅,温镜扭头一瞧,离得近了还能瞧见这人袖子黑缎面儿底下织着的暗纹。 衣裳料子这些温镜自然不懂,但他能瞧出贵不贵。这是温钥揪着他一厘一厘教的,为的就是跑堂迎客,观衣辨人,让温镜知道什么样的衣裳该往几楼领。 他能看出这位的衣裳料子绝不便宜,搁在白玉楼也是该坐顶楼的贵客。 奈何这很贵的衣裳眼下遭了无妄之灾。“松上蹲”衣袍一甩,用自己的大氅将急射而来的刀片悉数卷走,原本好不威风的大氅瞬间变得十分非主流。 底下傅岳舟惊呼道:“快躲开!这粉末有毒!” “松上蹲”大笑道:“无妨。镖局的小兄弟且让一让,他们这兵器既能化整为零还能□□,倒有趣,不如叫他们自己也尝尝滋味。”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手上功夫却分毫没耽搁,刀片被他轻而易举卷走,借力打力,将飞来的刀片哪儿飞来的飞回哪儿去,兜头扎了黑衣人一身。 那人胸前炸起几道血花,不再动弹。 “松上蹲”落在温镜身旁按着他左手小臂,隐隐将他的形貌遮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以一块小小的岩石着力,立在崖上,他在外侧,足尖要踩不踩地挂在崖边,居高临下,声音在笑语气却冷,道:“他已折在此处,你二人还不能交差么?”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也多少挂了彩,闻听此言对视一眼,便抽身而退,顷刻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6章 六·匣中宝剑夜有声 力退劫匪,傅岳舟负着剑忽地跪了下来,端端正正朝山崖方向叩了三个头,高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二位前辈请务必留下姓名,在下必有重谢!” 山崖上的温镜侧着身偏着头没言语。 山崖上另一位,七月天儿又不冷偏要戴斗篷的这位,笑道:“侠者义字当先,举手之劳罢了。我的谢就免了。这位呢?”他转向温镜,正大光明看着他的脸,“你也听见了,他们家是开镖局的,你想要他们家怎么谢你?啊对了,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傅岳舟奇道:“两位前辈不是一道的吗?”
不是。吗的问我叫什么,你怎么不先说说你叫什么?而且温镜怀疑这人是故意挡路的。 还看,看啥看? 挡着脸别人看不着你好棒棒哦。自己藏头露尾,问起别人来跟查户口似的。温镜索性只朝底下傅岳舟道:“你先起来。”看傅岳舟还跪着,他又道,“我不是什么前辈,无名小卒,不必谢我。我看你伤势不轻,我这有些凝血丸,用么?” 说罢他自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眼睛看着挡在他前头的人:大兄弟,什么毛病,我要下去送药。 这名棘手程度不逊于方才三个杀手的玄衣人看了他手里的瓷瓶两眼,忽然伸手在他腕上轻轻一拍,温镜本能手一松,他便接住瓷瓶翻手拔开盖子倒出一粒。他拉开脸上的方巾径自丢进嘴里,道:“谢了。” ?请问吃什么药能治脑子?你也没受伤啊大兄弟,温镜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全须全尾的黑衣人。 一看之下他有些吃惊。此人露出来的一张面孔很俊朗也很年轻,只是细看面容的话好像是有些年纪了,下颌上胡星点点有些沧桑,一双瑞凤眼锐利深涵,叫人说不上具体什么岁数。 温镜再看他一眼,确认了,他全身上下一处伤口都没有,一滴血都没流,吃什么凝血丸? 随即他又想,哦。或许是借着服药好顺手摘了面巾? 黑衣人服下一颗凝血丸,便拉着温镜飘下山壁,边道:“快给镖局这小兄弟服一颗罢。在下李沽雪,冬湖月隐,凝雨为雪,汴州人士,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说话间两人扶起傅岳舟,发现他比看着伤势还要重,但却不肯安生坐着疗伤,挣扎着还要上马。他也殷殷看着温镜,温镜只好报上姓名:“…在下温偕月,人皆,月独。” 这也是兄妹几个商量好的,往外头说一律以字代名,温钰和温钥的字是父母亲一早就起好的,正好提早几年用上,至于两个小的,从前当着外人只“温二”“温三”地喊。 温镜想,既然阴差阳错救了人,不如好人做到底,陪着傅岳舟一路寻人,待明早城门开了再送进城。可是傅岳舟实在伤得太重,温镜略一思忖,飞身跃上他的坐骑,截过他手中的缰,温声道:“我与你共乘罢。” 李沽雪看着前头赶路的两人也默默跟上,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方才这青年自称无名小卒,呵,无名小卒,会碧云行天的无名小卒。 碧云行天,李沽雪不会,但他在文库见过秘籍拓本,琢磨过口诀步法,这是居庸关温家的看家本事。李沽雪曾私下里感叹,若是配上相辅相承的内功,这套轻功实在玄妙无比,在提纵之术中几可跻身绝学之列。 没想到江湖上还有活人能使出来,不仅使出来,还使得有模有样,一踏一跃,一旋一停,漂亮极了。 温偕月。却不知这个“温”和创出碧云行天的那个“温”有没有关联,温家的人,此番出手帮了广陵镖局…为什么? 不,温镜竟然还有人?李沽雪决定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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