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腊肠煲仔饭
苏瑶想的好，但今天这位食客却不是好糊弄的主。 她本欲饭菜一块上的，可惜那煲仔饭才刚上汽，宋衍换了个位置，干脆坐在吧台旁边，紧盯她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苏瑶该干嘛就干嘛。 可宋衍给人的压迫感太甚，苏瑶还是没顶住压力，上了一份锅包肉上去，并坦诚道：“煲仔饭没那么快的，最起码还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嗯。” 宋衍眼神略微收敛了几分，低头默默吃菜。 监工就在旁边，苏瑶不敢拖延时间，等那淡淡的米香味升起，约莫八分熟时，放入腊肠片，盖上锅盖淋了一圈油，不忘问道：“宋总喜欢吃锅巴吗？要脆一点的，还是焦一点的？” 每个人喜好不一样。 苏瑶自己就喜欢那种更焦一点，介乎于要糊不糊的那种味道。 口感虽硬，带着一些淡淡苦味，这会让她忍不住想到全家上下，唯一一个厨艺不怎么好的外婆。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父母忙着餐厅，忙着教导徒弟，最多的时间就是把她丢到外婆家照顾。外公是糕点大师，做这一行都是越老越吃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厨师晚年也闲不到哪去。 自然，苏瑶和外婆的相处时间是最长的。 而那时，电饭煲还没有全国大肆普及，用的还是煮饭锅，十次做饭，有九次锅底是烧了锅巴的，还有一次么，那必然是水放太多，熬成了粥。 吃的久了，苏瑶反而喜欢上那种焦糊味…… “噗——” 忆起幼年的趣事，苏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却也有点淡淡遗憾，就这幅身子的灵敏味觉，就算她再尝一次，怕是觉得没法吃了。 宋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我不吃烧糊的。” “得嘞。” 苏瑶应了声，转头将火给转小了。 做饭是一种会让人心情愉悦的事，苏瑶轻嗅着空中由淡转浓的焦香味，加快了动作，最后掐准了时间点一块端到了宋衍的面前。 “宋总，请。” 宋衍掀开了煲仔饭的锅盖。 片刻间，热气像雾一般渺渺升起，广式腊肠的甜香与米饭的香味夹杂在一起的香味迫不及待的钻进鼻腔，一股名为幸福的滋味还未尝，便像是藤蔓一般在心口处肆意生长开来。 热气散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晶莹剔透的米饭颗粒饱满，粒粒分明，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白亮，上面铺设的一层广式腊肠红白相间，肥瘦均匀，每一片大小与长度一致，旁边的卧着一颗黄白分明的鸡蛋，四五片碧翠的小青菜则是点缀。 光是卖相，就很不错。 “对了，这调配的酱汁我没放进去，你自己看看要不要放啊。”苏瑶端过调配好的酱汁，解释道：“锅包肉是酸甜口的，我怕放了酱汁进去两个配着吃会太腻。” “谢谢。” 宋衍扫了一眼，取过勺子舀了一勺米饭送入嘴中。 正如苏瑶所言，没有加酱汁的米饭一口下去没有什么别的味道，只掺杂了一点腊肠的鲜香，可越是如此，水分恰当的米饭的鲜甜被完美的凸显出来。 紧贴着锅底的金黄锅巴也是恰到好处。 又酥又脆。 咀嚼一二，那‘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都觉得悦耳。 宋衍一口饭加一块肉吃的那叫一个飞快，大快朵颐的模样足以看出他有多满意这道腊肠砂锅饭了。 吃完最后一口，宋衍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 须臾。 他抬头直奔主题，“年薪五百万，做六休一，年假十五天，合同一年一签，薪资随时间等比例上涨，不再续约后，旗下餐厅主厨职位随你挑。” …… 半小时后。 苏瑶从酒店走了出来，右手摸到包包里冰凉又坚硬，身型优美的菜刀，长呼一口气：“幸好有你，否则刚才我还真就答应了。” 五百万年薪，外加餐厅主厨职位的诱惑。 苏瑶不得不说一句：不愧是又壕又粗的大金腿，这待遇太诱人了。 只不过，当苏瑶摸到了包里新买，用来防身的大菜刀，当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诚然，只要一年的时间，她的自由触手可得，天高海阔任鸟飞，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是，她的手艺值这五百万吗？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苏瑶脑子里恍然想起父母的殷殷叮嘱：戒骄戒躁，切勿贪多。 她当场拒绝，逃一般的出了酒店。 走之前，宋衍也曾问过她需要什么，苏瑶不贪多，只说《酸甜苦辣咸》这两期，节目组别乱剪就行了。 …… “宋总，我这找到一批新人。” 递来的资料厚厚一沓，助理梁越眼神清明，完全没有才入睡就被老板叫醒的睡眼惺忪。坐在沙发上手指灵活摆弄着魔方的高大男人头也不抬，“资料放下，我明天再看。” “好。” 梁越轻嗅着房间内的饭菜香，忆起吧台那被一扫而空的两个空碗，就知道苏瑶必然来过，只是不知道这位怎么又心情不好，一通电话来折腾他这可无辜又可怜的小助理。 他轻声道：“苏小姐的手艺的确不凡，没找到合适的，我觉得她也不错。” “她手艺是不错，不过别想了，她可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私人厨师。”宋衍手指飞快的将打乱的魔方回归原位，唇角微勾，露出凉薄的笑来。 梁越脑子里闪过苏瑶的脸，了然的点点头。 要他说，那位苏小姐人设翻车前受到那么多人追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朱唇皓齿，眉如远黛，眼眸明亮如夜空中的星星，整个人有光丽艳逸的感觉。 在如今颜值即正义的世道。 一张美人脸，的确吸粉。 “不过她现在人设崩塌，还能洗白？”梁越不解道。 宋衍声音冷冽，“这件事不要再提，继续借着这档节目继续找合适的人，至于苏瑶那边……”思索一二，他道：“这两期多剪些她的内容。” 就当是还了今晚这顿夜宵的人情。 宋衍转身回了房。 梁越在他身后应了一声，心中默叹—— 就你那敏锐到可怕的味觉，从认识你来，只有两位做的家常菜能入你口，一位是年纪大了，已经辞职的李大厨。 还有一位么，就是圈内远近闻名的著名作精苏瑶了。 再继续找，鬼知道要找到何时去？ 梁越思来想去，将吧台上的餐具一一洗净，决定彻夜收集这位的所有资料。万一没找着合适的，再对症下药也不迟。 …… “阿嚏！” 刚回原主的公寓，苏瑶就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头，卸了个妆就躺床上一头睡了过去，这一睡，身子越来越轻，耳边也隐隐有人在说些什么。 “瑶瑶，一路走好。” “你始终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 “我的阿瑶啊，呜呜……” 声音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悲痛的哭泣声让苏瑶迅速睁眼，瞳孔狠狠一缩，她竟然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的亲人。 父母，好友，还有一头银发的外婆。 只是与往日里的欢声笑语不同，每个人身着一身黑，手臂上悬挂一张白色绸布，抬眸一看，几人正对面的灵堂中央，上头那黑白照片不是她又是谁？ 旁边一对陌生母子跪在蒲团上，幼小的孩子一边给她照片磕头，一边哭的哇哇大叫，旁边母亲的下手力气却越大。 “够了，现在在我女儿面前惺惺作态做什么？你要是管着家里的熊孩子，我女儿也不会死！”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小，他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这么大了也不懂事吗？”苏瑶母亲一声怒吼，当场指着那妇人鼻子骂道：“别以为现在来掉几滴鳄鱼眼泪我会原谅你，私下调解不可能，我们法庭上见！” “我们家可没钱。” 那妇人变了脸色，干脆起身破罐子破摔。 苏瑶母亲立马冲了上去，与那妇人打成了一团。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瑶看的眼泪哗哗掉，却也弄明白自己是被一熊孩子给害死的。 只不过…… 苏瑶想起砸中她脑袋的可是个大物件，就眼前这个孩子怕是拿不动。 她抽噎两声，欲要说什么，眼前画面一转，一个骨瘦如柴，不过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背了个小竹筐轻车熟路的上了山，割猪草，给全家人煮饭，最后上桌时却挨了一顿骂。 再之后，小女孩五官张开了，越来越漂亮，开始有星探来接触…… 这是女艺人苏瑶的记忆。 苏瑶屏息凝神当看电影看了一遍，当看清她人设崩塌，被吴舜当众撤下遮羞布的那一刻，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 耳畔传来一道淡淡的轻叹，苏瑶转过头便看见了自己的脸！ ‘苏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嘻嘻笑道：“哎呀，我知道你有一连串的问题，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当时被那个叫吴舜的选手当场质问的时候，又羞耻又害怕，只想着死了算了。” “再睁开眼人就飘在空中啦，然后就看到你来了。” “……什么？” 苏瑶愣住了。 不等她开口，却见‘苏瑶’低头踢踢空气，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帮我圆了过去，保全了我的面子，以后这身子就给你用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人喜欢我。” “我最后有一个愿望，你能不能为我专门做一份煲仔饭啊，你做的太香了。”她笑了笑，转念道：“不过我的要放猪油，锅巴不要糊的，糊的我小时候可吃够了。” 话音刚落，周遭莫名起了雾。 她拧头看了一眼，回头朝苏瑶露出一个笑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雾里跑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不见了踪影。 “……！” 苏瑶惊恐醒来，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脑子都快炸了。一刹那，她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真实。 过了足有十来分钟。 苏瑶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紧抿着唇决定买个砂锅回来。 不论真假，一份猪油腊肠煲仔饭，锅巴不要糊的，她已然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第5章 苏式小笼汤包
一份煲仔饭由热转凉，苏瑶呆呆的看了半晌，开始思索以后要怎么办。 看似光鲜亮丽，名牌鞋包无数的女艺人苏瑶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穷鬼。 敢拿‘富家千金’这个人设，背后付出的可不是一笔小钱，每个季度都要紧跟时事换新包包衣服是小事，参加节目录制，走红毯，哪个不是花销？ 每一个漂亮造型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 卡里仅剩一万块钱存款，别说盘个餐馆了，就这笔钱，苏瑶想开个路边摊都够呛。 一来二去，苏瑶的念头自然打到《酸甜苦辣咸》给的通告费上。 可她昨日才拒绝了廖康的‘建议’，摆明得罪了站他身后的公司副总，雪藏她倒是不怕，可如果这笔钱不给，苏瑶才担心。 思来想去，苏瑶最终决定去经纪公司一趟，走别的路子。 偌大的公司从来不是个人的一言堂，那副总姓黄，虽然在公司势力颇大，可旗下艺人都是经纪部门的戴娇负责。 这人名字软和，却是实打实的铁娘子。 在苏瑶的记忆中，自己也与她有一段渊源，不过要想这人出面护她，还得投其所好，展现自身价值才行…… 隔天早上九点。 苏瑶拎着个包早早抵达公司，才进大厅，前台妹子立即喊人，“苏瑶姐，早上好。” 这一喊，大厅所有人的视线顿时朝这边望了过来，有惊讶的，有厌恶的，还有些是好奇的，显然都不明白一个板上钉钉，要被‘雪藏’的艺人来公司干什么。 “早上好啊。” 苏瑶冲她笑笑，站旁边等着电梯。 大厅众人：“……” 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作精竟然跟他们打招呼？平日里不是最趾高气扬，不屑与他们这些普通员工打交道的么。 “她现在人设塌了，还能傲气什么呀。” 角落里，不知是哪个人说了这么句话。 众人顿悟，深以为然。 可不是么，人设崩了，后面估计难得救回来咯。 这话苏瑶听在耳朵里，也不在意，毕竟她今天有事要做的。 一路乘坐电梯抵达相应楼层，苏瑶站在戴娇的办公室门口，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 “请进。” 苏瑶推门而入，乖巧喊人：“娇娇姐。” 戴娇正在为十点钟的每周例会整理资料，陡然看见来人，眼神不善道：“怎么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久没来一趟公司，便过来了。” “那可真是稀奇，难得你会敲我办公室的大门，怎么不去廖康那？” “康哥那……”苏瑶整理措辞道：“我俩发生了一些争执，再说这公司所有艺人不都归娇娇姐管么。” 话说的好听，戴娇眼底的不悦少了几分。 但看着苏瑶那张脸，她不免想起一些往事，冷声道：“虽说艺人这块都归我管，但你的事我管不了，经纪人是你自己选的，发生什么事，后果也得你自己来承担，你怕是找错人了。” 苏瑶见她隐隐有发火的征兆，连忙转移话题道：“娇娇姐平时废寝忘食，忙着工作，这么早估计没吃早餐吧，我正巧多带了份早餐，不如尝尝看？” 说着，苏瑶打开自己的包，将里头的食盒拿了出来。 戴娇：“……”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外加眼前明显的自带包装，你告诉我是多带的？ 嗤，当谁是傻子呢。 戴娇眼神微动，正欲拒绝。 只当她余光不经意扫过食盒里乖巧圆润，宛若小娃娃的圆汤包，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且让人难以拒绝的鲜香气息，这到了嘴边的拒绝愣是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苏式小笼汤包。 而且是鲜肉的，这味道她一闻就知道！ “我记得娇娇姐是苏州人，小笼汤包应该挺合你胃口的，尝一尝吧。” 苏瑶将食盒推至戴娇的面前，扫过桌面上唯一的一杯冰咖啡，变戏法似的拿出保温杯，拧开杯盖道：“冰咖啡虽然提神醒脑，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不如来一杯热豆浆暖暖胃。” 戴娇：“……” 哟，光明正大的贿赂她呢？ 戴娇踌躇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毫不客气的动了筷。 知道又怎么样，她这两年忙着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早餐，刻在骨子里的味道此刻勾的她馋虫都起来了。 不吃？ 怎么可能。 再说了，就眼前这人进公司的时候，也没说自己会厨艺，估计从哪个馆子里买的成品来借花献佛吧。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戴娇就将来龙去脉大概想了一遍，愈发放心。 夹住一颗圆滚滚的汤包放在眼前，戴娇早有预备的拿了勺子垫在汤包底下，用筷子轻戳了一下，里头鼓囊囊的汤汁便顺着这个口子淌了出来。 汤色轻盈剔透，肉馅大颗饱满。 再细看外皮，薄如蝉翼，柔软，且极有弹性。 戴娇满意的点点头，低头吮吸汤汁，然后将剩下的肉馅包裹着外皮一块吃进嘴中。 三者融合在一块，外皮的微甜回弹，配上用料满满的肉馅，莹润的汤汁鲜香浓郁，半点不油腻，一口入肚，隐隐回甜。 一个字：绝！ 背井离乡打拼多年，京城里有名气的汤包馆，戴娇吃了不知凡几，哪家正宗，哪家味道好，她心里头门清，可唯独这个味道她从来没尝过。 准是哪家新开的馆子。 而且这定是个苏州本地老师傅，这汤包的精髓，掌握的绝了。 等她哪天休假了，必须要去这家店子点个十盘八盘吃个过瘾！ 一顿家乡味十足的热乎早餐令戴娇心情大好，不过眨眼间，所有汤包一扫而空，连带着那杯温豆浆都喝光光。 胃里暖暖的。 办公室里还萦绕着食物的淡淡香气。 戴娇舔舔唇，回忆汤包滋味儿，难得对苏瑶露出颜悦色的微笑，“你这汤包从哪家馆子买的？地址告诉我一下。” 今天这鲜肉汤包的确好吃，只可惜不是蟹黄馅的。 否则，这鲜味儿还得往上提几分。 见戴娇如此满意的模样，苏瑶自知今天的事情稳了一半。 她道：“娇娇姐觉得好吃就行，这汤包我亲手做的，只可惜现在的季节，螃蟹还不肥，等到九、十月，我再做份蟹黄汤包给你尝尝。” 苏瑶笑的腼腆，略施粉黛的美人脸漂亮又迷人。 独独那番话在戴娇的耳朵里就变了个意思：正宗的苏式小笼汤包好吃吧？那想不想吃蟹黄汤包啊，想吃，那就罩着我！ 戴娇：“……”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糟糕，她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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