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朝皇帝的后宫里,总少不了严家出身的嫔妃。到了先帝时,严家终于出了一位皇后,便是两年前去世的文德皇后。
第四章 重生(三) 文德皇后十分得先帝宠爱,早年也曾生育过两位皇子,可惜未及成年就先后夭折了。为了安慰她,先帝便将三皇子交给她抚养。 后来,三皇子被封为太子,便是当今的皇帝。 皇帝的生母是个寻常的宫人,很早就去世了,皇帝登基之后,追封了名号。 他对文德皇后十分孝顺,连带对文德皇后的母家严氏也十分敬重。 可惜,文德皇后的这一支,人丁并不兴旺。 她的父亲严禄在族中本是旁支,传到这一辈,只靠着一处宅子和几十亩薄田桑林过活,并不富裕。后来,先帝采选,严禄的女儿入宫,封为美人,后来又封为皇后,严禄得封高陵侯,这一支终于得以飞黄腾达。 严禄膝下除了严皇后,只有一个儿子严孝之;而严孝之又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严祺。 严禄和严孝之都不长寿,早早去了。常有人感慨说,严家父子是拿阳寿换了富贵。 三代单传,严祺则显得尤其宝贵。 严祺,字文吉,是严孝之的独子。 文德皇后在世时,对严祺十分疼爱。严祺自幼便时时常出入宫禁,在皇帝小时候就做了他的玩伴,亲密无间。皇帝登基之后,就让他当上了御史中丞,可谓前途无量。 不过对于严祺此人,无论朝野,都并无太多好评。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不学无术,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在朝臣们眼中,严祺就是个靠着裙带上位的弄臣,是 私下里嘲笑的对象。 这样的人,偏偏受皇帝青睐,委以重任。更有传言说,严祺的女儿严漪如刚出生的时候,文德皇后就已经有意让她做孙儿的太子妃。 说到这个,就不能不能提严祺自己的婚姻。 严祺虽然纨绔名声在外,可对待妻子儿女,却是出了名的好。 他和妻子容氏成婚的事,当年也曾在京中曾热议一时。 容氏和严祺是南阳同乡。容氏的父亲容昉是个商贾,经营祖传的一点产业;而严禄当年则是个破落的旁支,家境平平。两家互为邻里,严祺与容氏自幼相识,算得青梅竹马。 后来,严氏在宫中得了宠,严禄封侯,严祺随着家人搬去了京城。可他长大之后,家中为他安排婚事,严祺却执意要娶容氏。 皇亲国戚,无论出身如何,总要顾及脸面,何况严家还顶着高陵侯和南阳侯的名头。如严祺这般子弟,联姻即便不找官宦显贵,至少也要是士人。
可严祺不管不顾,就算中宫出面也不肯让步,胡搅蛮缠,还闹出了绝食。 严祺毕竟是严家三代单传,严孝之虽不愿意,却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看他竟然执拗起来连命也不要,只得让步,将亲事允了。 就这样,严祺与容氏喜结连理,而京城中也多了一桩关于傻纨绔不孝子的笑料。 不过让家中欣喜的是,婚后,严祺虽然仍旧一身毛病,却终于肯长进了。 他不再终日游手好闲,而是凭着跟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的交情,进东宫谋了一个差使。在家中,严祺则与妻子容氏恩爱和睦,专心生儿育女。
第五章 重生(四) 严孝之见自己一块心病解了,倒也宽慰,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将家业传给了严祺。 如今,严祺已经有两女一男。 长女严漪如出生之后,人人都夸是个美人胚子,文德皇后在世时,也很是喜爱。她常常让严祺和容氏将严漪如带入宫中,与皇孙们一道玩耍,宠眷之盛,可见一斑。 文德皇后驾崩之后,许多人猜测,皇帝或许会跟严家疏远。不料,皇帝待严祺仍旧似手足一般,甚至有意完成文德皇后的遗愿,结成儿女亲家。 在这等默许之下,无论是宫中还是严家,都已然将严漪如视为将来的太子妃,小心侍奉。 皇亲国戚,金枝玉叶。 皇帝登基不到两年,正当除旧扶新的用人之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最得皇帝信任的人,就是严祺。若无意外,严家将来不但会官运亨通,还会继续坐稳后族的位置。 故而在京城之中,严祺就算放个屁,大街小巷也会有人议论这屁臭不臭。 何况是大女君中了邪。 吴炳在心中深吸口气。这等事,宫里知道了,便可大可小,只盼万万莫搅了女君与太子定婚的事才好。 正当盛夏,严府的西园里鸟语花香,树影婆娑。 精雕细琢的窗子上糊了上好的绮罗,半掩着,凉风透入,兰花吐香。 漪如瞪着头顶的流苏帐,秋香色的底子上绣着祥瑞花卉,耳边有唧唧喳喳的声音,是一群雀鸟在窗外打闹。 老人说,人死后,要跟着鬼伯去黄泉,到了阎罗殿上,该投人道还是该下地狱投畜生道自有分晓。 而漪如觉得,人死如灯灭,闭眼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但无论是哪种,都必然不是现在这样。 自从醒来,已经过去了几日,可漪如仍不敢相信。 她将手举到眼前,它比从前小了许多,正是九岁孩童的模样。 再将枕边一枚精巧的小铜镜拿起来。 镜子里,漪如的脸小了一圈,也是孩童的模样,看着既熟悉又陌生。 她看了一会,将镜子放下,继续望着帐顶发呆。 现在的自己,真的只有九岁啊…… 漪如记得,当年自己确实因为贪玩,从家里的假山上摔下来,晕了过去。不过她一向身体皮实,没多久就醒了过来,教全家上下虚惊一场。 她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那日,她在宝相庵里明明咽了气。本来以为从此解脱,也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睁眼醒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等这梦醒了,她会发现自己果真成了孤魂野鬼,被一卷草席裹着,孤零零地埋在土里。 身体似乎虚弱得很,十分无力。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无论漪如怎么昏睡,再醒来,仍然是这里。 漪如活了二十年,对于小时候的事,她虽记得不是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些脉络。 这些天,她见到了许多人。 许多对于自己而言,早已经不在了的人。 以至于她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以为自己见到了鬼,大声尖叫。
第六章 重生(五) 她的父母比她记忆中更年轻。 父亲严祺仍穿着五品官服,而母亲没有发胖,没有像京中贵妇们那样精心敷上厚厚的脂粉,头上身上也没有那些珠光宝气的饰物。 没有那些招人厌的姬妾,这两人在她面前,仍旧恩爱。 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是活人之后,漪如则抱着他们又哭又笑,将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她又中邪了。 正当漪如胡思乱想,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早说园中那假山石不牢靠,万不可让女君去玩!你们倒好,一个个全当耳旁风!女君要做什么都由着她,莫非就不怕惹主公和夫人生气?我看还是夫人太好说话了些,教你们全不将家法放心上,若女君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全都要扒了皮!” 这声音听着中气十足,漪如怔了怔,像是自己的乳母陈氏。 没多久,纱帐突然被拉开。 陈氏看着她,神色关切:“女君醒了?当下觉得如何?” 她身后,一众小婢垂头站着,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漪如望着陈氏,有些怔忡。 陈氏本是南阳一个小户人家的妇人,当年生育的时候,女儿夭折,正好容氏生下漪如之后,奶水不足,经人介绍之后,将陈氏请来给漪如做乳母。 从小到大,陈氏一直陪伴在漪如身边,除了父母弟妹之外,漪如最亲近的人就是陈氏。 严府被满门抄斩,府里的仆从也难逃厄运,不是跟着受死就是被卖了。 漪如在宝相庵里听说,陈氏虽并非严家的家奴,却因为是漪如的乳母,无辜获罪。官府的人将她和别的家奴一起收监,扔到了牢里,而后,又当作官奴卖了。至于后事,漪如即便费劲气力求这个求那个,也再无法打听到一个字。可即便如此,漪如也知道,官奴的日子不会好过,落到脾气不好的主人手里,更是猪狗不如。 在宝相庵里,漪如每每想到陈氏,总是辗转难眠。 其实,就严家倒下的前一年,陈氏其实就已经向严祺请辞。 她说自己腿脚不好,想回南阳老家养老,抱抱孙子。但漪如不肯放她走,定要她等自己跟太子完婚之后再回去。陈氏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 没想到,却是漪如害了她。 那等内疚又无能为力的滋味,在当下见到陈氏之时,又一下涌了出来。 “阿姆……”漪如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突然上前将她抱住,哭了起来。 陈氏愕然,又是好笑又是诧异:“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身后地小婢忙小声道:“女君摔晕之后醒来,就是这样。见到主公和夫人,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还说什么以为再见不到了。” 陈氏先前也听人说起过漪如醒来之后的奇事,看着漪如,啼笑皆非, 不足漪如出生之后,容氏奶水 她抚着漪如的后背,笑道:“什么再见不到,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阿姆不过回乡探亲两个月,怎就见不到了?”
第七章 重生(六) “倒是你,那假山是随便攀的么?幸好爬得不高,否则摔重了,或是被石头砸到了,那才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我方才刚刚回到府里,就听到了这等事,匆匆赶来看你,幸好无碍!”说着,陈氏一连念了两声佛,又数落起来,“我早说那园中的假山石不牢靠,要早日修葺,老丁总推脱不动手,这些懒仆……” 这絮絮叨叨的声音颇是熟悉,漪如从小到大,最怕她念个没完。 但此时,却觉得胜似天籁。 漪如只觉悲喜交加,抬起脸,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 “是我自己非要去攀的,不怪婢子们,也不怪老丁。”漪如小声道,“阿姆莫恼他们……” 听到她开口,屋子里瞬间安静,陈氏和一众小婢都愣住。 尤其是小婢们,轮到她们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漪如自幼被宠得任性,闯了祸也从不认错,故而每当她闯祸,受责罚的总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如今竟然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谓开天辟地头一回。 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自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料这一摔,竟把大女君摔成了好人。 小婢们老泪纵横。 陈氏则又好气又好笑,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发热。 “这等话,留着到你母亲面前去说。”她说着,松一口气,“你无事了便好,主公和夫人这些日子可是担心地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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