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玢三岁上面没了,加上先前没了的弘晖,如今府中只剩下李格格生的弘昀弘时与二格格。 二贵抚摸着肚子,挤眉弄眼夸张地说道:“李格格受宠,能生会生,生了四个,三儿一女呢,有儿有女,儿子还多。如今爷跟前的儿女,都是李格格所出。” 苏培听出了李格格受宠,不过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管他弘昀弘玢,因为,下下任皇帝乾隆叫弘历。 他心里顿时爽得不行,却故作高深装叉,忍住得意,暗藏功与名,不置可否唔了声。 “爷这次跟着太子爷一起出去巡河工,再过几日就会回府,苏爷爷您的身子到时也能好起来。等爷回来时,您去爷跟前磕个头,马上就能回到爷身边当差,看李福那狗东西能得意到几时。” 苏培又唔了声。 太子,嘿嘿,以后的皇帝可是胤禛。不过,康熙什么时候一废二废太子? 原本那点未卜先知的得意劲儿,一下又散了。 风起青萍之末这点他还是懂,历史记载只是冰冷的文字,他现在是身在其中,不是在读历史故事。 究竟哪一天,哪一句话,哪一个动作,令事情悄然开始发生变化,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这些,端看人心。 苏培的心,瞬时如外面的秋雨一样,愁煞人。 要是他能看透人心,还是这群处于权利中心阿哥王爷们的心,他妈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二贵殷勤得很:“苏爷爷,您饿不饿,小的去给您盛碗汤来,厨房里炖了只老鸭,加了参进去炖,秋季正好进补。” 话音刚落,长平手上提着个布兜进了屋,他上前打了个千,脸笑成了一朵花:“苏爷爷,小的得了几只直隶送来的秋子梨,特地拿来孝敬苏爷爷。” 苏培不禁朝二贵看去,他小眼中的凶狠还来不及收回,被发现后,一时有点慌,忙耷拉下脑袋,顺着墙根溜了出去。 二贵与长平分别在府里的二门与厨房当差,都是苏培盛麾下之人。 不过,就算同为一派,他们彼此之间也互相看不顺眼,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二贵想挤去府里门房处当差,那里人来人往,上门来递帖子有求于胤禛的,打赏打赏门房时出手阔绰,油水丰厚。 长平现今在大厨房做白案,他心心念念盼着能去前院胤禛的小厨房当差,入了最大主子的眼,方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苏培盛虽为胤禛面前的红人,也不能随便安插自己的人手,旁边还有个李福虎视眈眈盯着呢。 如今他们共同的苏爷爷算是落难,等着他们表衷心的时机到了,两人一下值,就飞奔到了苏培跟前伺候,比真孙子伺候爷爷还要孝顺。 长平睡在了苏培的塌前值夜,二贵更丧心病狂,他开了大之后,居然拿着草纸上前,要替他擦屁股。 因着实在太过羞耻,被他无情拒绝了,二贵还很忐忑,以为苏培嫌弃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苏培表示,他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纷争。 他不知道以前的苏大太监会怎么办,现在的苏大太监,肯定不会沾手。 第一,他听说过皇帝吃饭之前,要太监先试毒,就怕有人在饭菜里面下毒手。 长平到了胤禛的小厨房,要是他心有异心,或者有人陷害他,调他去的苏培就是第一责任人,肯定脱不了干系。 第二,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贝勒的级别不比宰相低,二贵长相就不说了,要是他乱伸手,拿了不该拿的钱,苏培一样得跟着倒大霉。 现在他才来,至少得让他站稳了脚跟再说。 长平拿出秋子梨,拿着匕首飞快旋转,苏培还没看清,他已经削出了厚薄均匀的一整根梨皮。 刷刷刷,匕首在梨上划了几刀,拿叉子一戳,梨肉与核分开,一小块梨就置于了叉子前。 苏培看得望天长叹,仅仅是长平这一手削皮的手艺,他就自愧不如,又何德何能做人爷爷。 “苏爷爷,小的喂您吃。”长平半跪着,把梨递到了苏培嘴边。 苏培就着惭愧,张嘴吃掉了梨。 长平捧着帕子在一旁候着,等到苏培吞下梨,双手递上帕子,苏培任由他擦拭干净嘴。 这边,二贵端着盅鸭汤进了屋,上前点头哈腰说道:“苏爷爷,鸭汤小的给您盛来了,冷热正好,小的喂您吃。” 长平被挤到了一边,二贵拿着勺子,舀了鸭汤递到苏培嘴边,他张嘴喝了下去。 当爷爷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啊! 苏培过了一段时间废物的生活,伤好得七七八八,胤禛也与太子巡完河工,打道回府。 为了继续当爷爷,苏培不得不拼命给自己打气,打起精神换上茶驼色的太监制服,出门前去到贝勒府,赶在胤禛进门之前,在大门处候着。 秋天午后天高云淡,太阳太过明亮,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苏培躲在石狮子后的阴影里,睁大眼睛望着前面骑过来的几匹马。 胤禛面无表情骑在最前面,侍卫随从们紧跟其后,连大胖子李福都骑着马,到了门前,以与他身形不匹配的灵活,颇为潇洒地下了马。 苏培头皮霎时发紧。 天王老子咧,他根本不会骑马。 满人出行大多骑马,以后他要是跟着胤禛出门,不会骑马怎么办? 苏培学着二贵长平他们那样上前打千,太过紧张慌乱,使得他双腿一软,噗通跪地。
胤禛将马绳扔给管看马厩的奴才,看了苏培一眼,见他下跪,心道上次一顿板子,真是打破了他的胆,脸上不禁浮起些笑意:“起吧,你身子可好了?” 苏培见胤禛笑,估计弘晖的事情已经过去,府上所有人不用再跟着愁眉苦脸。 可他跪得急,膝盖都快碎了,该笑脸相对的时候,反倒笑不出来了。 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培紧张地说道:“我......奴才已经好了。” 李福脸上带着笑,阴森森说道:“爷,奴才瞧着苏总管不大对劲,莫非是上次伤了脑子,连规矩都忘了。在爷面前,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你我相称的。” 苏培欲哭无泪,他第一次自称奴才不顺口,虽在来之前练过,一慌就差点忘了,被李福这个小人抓住了把柄。 胤禛微皱眉头,上下打量了苏培一阵,见他整个人木木呆呆的,倒没有责备,大步往府里走去。 苏培站起身,松了口气跟上前,眼神凶狠瞪着李福。旧仇还没报,又添了新仇,两人之间的梁子,彻底是解不开了。 李福嘴角泛起冷笑,回了他个凶神恶煞的眼神,脚下飞快跟着走进正院。 侍卫们扛着行囊进屋,李福忙着上前指挥,行囊有些搬进书房,有些径直交给了候着的婆子。 苏培干站在旁边,看着下人分别拿着不同的行囊离开,他琢磨了半晌,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大致弄明白了:交给婆子的肯定是脏衣衫,搬进书房的则是资料与笔墨等东西。 他正在得意又学到了一手,几个下人提着水桶,捧着帕子木盆等鱼贯进了侧门。 李福摆着肥屁股跟了进去,他连忙收起笑容,拔腿飞快跟在了身后。 走在前面的李福用胖身躯挡住门,屁股微微往后一撅,苏培一个不察,被他顶了出来,门很快在眼前合上。 苏培盯着门咒骂了一通死胖子,悻悻正要转身离开,门又开了。 李福走了出来,黑着脸对他冷冷说道:“爷传你进去伺候。” 苏培马上笑了,越过他的时候,很是小人低声骂了句:“死胖子。” 李福脸色更臭了,苏培转身关门,顺便趁机再张嘴无形骂道:“孙贼!” 嘴上讨到了便宜,苏培心中爽翻了天,不过待看清眼前的情形,他又傻了眼。 净房分为出恭与洗漱两块区域,中间用雕花屏风隔开,一边放着洒了香木屑的恭桶,一边放着木桶与摆放铜盆的架子。 这边的木桶与铜盆里都装好了水,正在往外冒着热气。干净的外衫里衣亵裤整整齐齐摆放在靠墙的条几上,两个俏生生的丫鬟手上托着布巾与香胰子澡豆,垂首侍立在木桶边。 雕花的格子的另一边,胤禛正蹲坐在恭桶上方便。 苏培想起以前二贵拿草纸给他擦屁股的事情,不禁暗叫了声我草! 他正式当差的第一件事,不会是要给胤禛擦屁股吧?
第4章 苏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拿了草纸走上前,想起草纸有点粗糙,还很体贴地揉软了,在胤禛身前肃立等候。 胤禛抬头面无表情看去,苏培悄然掀起眼皮,与他四目相对,马上露出个十分狗腿的笑容。 胤禛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一把夺过苏培手上的草纸,“滚开些!” 苏培憋着气,飞快滚到了屏风另一面。 显然理解有误,苏培还是很高兴,至少在伺候的这一条里,不包括帮主子擦屁股这件事。 胤禛方便完走过来,张开手臂吩咐道:“你去福晋院子传声话,晚上我过去用饭。” 苏培点头应下,胤禛手臂仍张开着,见他还站在那里,不耐烦地说道:“快些,还呆着作甚!” 两个丫鬟一动不动规规矩矩立着,苏培恍然回过神,依照胤禛的动作,应该是该由他上前去伺候脱衣。 弄明白之后,苏培连忙走上前,胤禛头微微后仰,他这下聪明了许多,先从脖子下方的衣襟绊扣解起。 两人身高相仿,胤禛因为仰头的动作,下巴高抬,苏培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线,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也跟着吞咽口水。 眼下的姿势太过暧昧,苏培这个内里的大直男,第一次给男人脱衣,感到羞耻得很,连手都有些抖。 胤禛头仰了好一阵,绊扣都还没有解开,他低下头,看着苏培红彤彤的脸,干脆夺回衣襟,自己动手解了起来,狐疑打量着他:“你身子可是还没养好,一动又扯着痛了?” 苏培忙退后几步,哪敢说清楚实情,顺着他的话撒谎:“痛倒是不太痛,只是动起来时,还有些不灵活。” 胤禛瞄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脱掉衣衫走到木桶前,继续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拿两匹锦缎料子,送到李氏院子去。” 以前读书的时候,同寝室的舍友大夏天只穿着裤衩,或者从浴室出来,光着身子晃的时候多了去,苏培早就习以为常。 如今见到胤禛面前的晃动,他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曾经,他也拥有过这般的壮观风景。 胤禛左脚踏进木桶里,没听到苏培的回答,皱眉回头一看,见他直直盯着自己面前,说不出的恼怒,随手抓起丫鬟手里的布巾砸过去,骂道:“狗东西,莫非脑子真坏掉了!” 帕子蒙在苏培的脸上,他眼前一黑,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赶忙抓下帕子塞到丫鬟手里,连声说道:“奴才这就去。” 躬身一溜烟跑出净房,身后胤禛好似冷哼了声,苏培抹了把脸,吓得腿都软了,暗叫了声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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