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温远的最后一面,是那夜瓢泼的大雨下,闪电阵阵,劈裂了天,发出动摇天地的巨响,他双眼赤红的站在雨中,遥遥盯着梁少景。 “温晗风……”梁少景轻轻唤他。 但他却猛一转身,纵身跑入黑暗之中,梁少景刚想追上去,就被人从背后袭击,敲昏了头,再醒来时,就是身在将军府。 如今在这里,偏远的木镇中,他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好端端的活着,梁少景心中的一块巨石顿时散做粉状,烟消云散。 “温……”他下意识开口唤道,却见温远懒洋洋的抬头,轻飘飘的扫来一个目光。梁少景被这眼风一扫,突然警觉,知晓这个名字不能念,连忙改口,“温茶可有?我有些渴了。” 温远身旁一男子古怪的看他一眼,起身倒了一杯茶,递过来,“王姑娘,此次叫你来,就是为了能了解一些当夜的情况。” 梁少景将目光缓缓收回,心里明白这些人肯定会刨根问底,若他真是王妙,刨个根什么的,倒也合适,但问题就是他并非王妙,什么都不知道,若真是跟他们说起来,谁会相信他堂堂大将军之子一朝夜梦醒来变成了一个女子? 他盯着面前的一盏茶,默然一瞬,一挤眼,两行泪水滚滚流下,继而抬头,痛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就听见有人开门,刚想坐起来,就被人敲昏,醒来后奶奶就死了。” 对于梁少景来说,哭,从来不是难事,虽然他自己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七尺男儿,但是该哭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有顾虑,更何况他现在还变成了一个女子。 他大声的哭嚎,一边哭,一边还用面前男子的衣袖抹了两把眼泪。 见他这样,几个人都面露难色,一旁的知县陈平也很是无奈,“这几天里,下官一直让李氏去问,但始终问不出什么,想来王姑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梁少景点点头,顺口嚎道,“奶奶,你死的好惨啊。” 一旁的男子见自己的衣袖沾满泪水,又见他哭的凄惨,也不好嫌弃什么,只得出声安慰,“王姑娘,你也别太伤心……” “我看从这个女子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传一下赵氏周边的邻舍,问问他们当夜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有人提议道。 “也好,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平应道。 正当几人想让梁少景退下时,一言不发的温远却突然站起来,慢步朝梁少景走来。 距离并不远,但他却走的很慢,浑身上下透着一丝散漫,但却迫人。
几人看他一动,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梁少景看着他走近,一双眼眸黑的幽深,让人难以琢磨。 他心跳突然急促起来,尽管他现在是王妙,但他还是下意识想退让。 他曾经同温远一起欢歌纵马,肆意潇洒,良驹的蹄印曾留下在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但此刻的温远定然不想再见到他,自从宁侯府被灭门之后,温远就恨将军府里的所有人,包括和他一同长大的,将军家嫡子梁少景。 谁知他刚退一步,就被温远伸出的手拎住后领,王妙的身体比温远矮很多,再加上瘦弱,没有多少力气,轻松的就被他制住,梁少景默默咽一口口水。 温远将他的后领往下拉一些,看一眼后,立即放开,“你头部后颈都没有於伤,根本没有被打晕过,为何不说实话?” 梁少景一听,原来是露馅了,顿时咳了两声,掐着嗓子说,“也有可能是被迷晕的,我忘了……” “王妙,你若是不如实相告,影响我等办案,可别怪我们把你抓起来。”得知被骗后,有一个形象粗犷的男人就忍不住了,使劲一拍桌子,发出巨响。 梁少景被骇了一跳,“作何啊!我已经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你与赵氏同住一间房屋,怎可能有人扭断你奶奶的头,你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凶男子质问。 这下梁少景还真回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他本来就不是王妙吧…… 正当他思索之时,陈平一筹莫展的传了赵氏的邻居。 赵氏的邻居是一家五口,一对年轻的周氏夫妇,一个五岁的儿子,外加一个年过五旬的郑氏老妇,几人被传到堂中,都埋低了头,颤颤巍巍。 梁少景站到一边来,将几人都打量一遍,发现那个叫周春明的男子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对上眼后,又急忙慌张的低下头去,身子微微发抖。 “周氏一家,赵氏遇害当晚,你们可有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动静?”陈平问。 “回大人的话,民妇上了年纪,不敢欺瞒大人,那日夜晚,民妇睡得还不是很深,便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但转瞬即逝,民妇以为是夜猫,便没在意,却不想赵氏老妇就此遇害,真是……”郑氏说着就要抹眼泪,陈平及时的咳一声,阻止她的哭嚎。 继而问周氏夫妇,“你二人呢?可有听见那声叫喊?” “回大人,小民那日劳作较累,睡得很深,并未听见。”周春明低头道。 他妻子的回答也是相同。 梁少景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忽然走到那个五岁的孩童面前蹲下,问道,“小娃娃,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天?” 他这个问题来的没头没脑,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孩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的问,“是哪一天啊?” “就是……”他低头从袖子里拿出茶草编的小兔子,对着孩童晃了晃,“就是赵奶奶要给你编小兔子的那一天啊。” 孩童突然眼前一亮,“恩!记得,赵奶奶说要给我编小兔子,然后就去采茶草了。” 梁少景一喜,看来是猜对了,先前李氏给他这个草编的兔子时,他还在疑惑,王妙年龄也不小了,没道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看见邻居周氏的孩子后,他才想了明白。 他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夜晚的时候,你的爹娘都做了些什么?” 时隔几天,梁少景也不指望这个五岁的小孩能记得那么详细,只要说出一点点关键就行。 孩子认真想了想,突然抬头看向周春明,“我记得爹爹很害怕……” 此话一出,几人有为之触动,周春明的身体更是狠狠一震。 梁少景哼笑出唇,将茶草编的兔子给小孩童,顺手拍了拍他的头。 方才那个很凶的男子再次站出来,“周氏,你那日夜晚看见了什么?快快如实招来!” 周春明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却还是不肯说话。 忽闻一声铮响,温远的剑刹那间出鞘,抵在周春明的脖子上,声音轻飘飘的,“说。” 他吓得当即跪下,“大人饶命啊!小民这就说!” 一家几口跟着一起跪下,唯有个小孩子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惊慌的捏着手里的小兔子。 “那日夜里,小民想去给赵婆婆送点东西,却不想看见两个黑影翻进她家院子,小民害怕是盗贼,怕惊了他们,于是就躲在一旁没敢出声,没曾想那俩盗贼并未偷东西,只是进了屋子,不过半刻就出来,身手极快的翻出屋子,小民因一时害怕,多藏了一会,见那俩人没再回来,便去了她们屋子里看,谁知一推开门,便看见……”周春明抬头看了梁少景一眼,声音里打着颤,继续道,“赵婆和王妙……已断气多时。” “胡说八道!”陈平喝道,“王妙分明还好好站在这里!” 周春明吓得一抖,“大人!小民不敢再有欺瞒!所说句句属实啊!当日王妙腹部被伤,血流不止,小民还亲自去探的鼻息,确确实实是断了气啊!” 梁少景心中小小的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腹部,突然想到当时他醒来时,周围的确有一片发黑的血污,而赵氏又是被扭断颈部而死,没道理会流那么多血,那么那些血污就只有是王妙的,如此一来,周春明说的话恐怕有九分真。 王妙,也许是真的死了,所以梁少景初次醒来时,才会觉得身体无比僵硬,且这几天里,也没有想吃饭的感觉,极有可能是他现在用的这副身体,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体。 堂中几人都将目光移到梁少景的身上,仿佛在打量他是个死人还是活人。 梁少景僵硬一笑,道,“也许当时我还没死透,而他又太害怕了,所以就以为我是断气了。” “但是赵氏是在死后的第二日才被发现的,如若你当时真的没死,伤得那般重,又过了一夜……”与那凶男子站子一起的少年说道。 梁少景斜他一眼,“那你说我现在站在这里是怎么回事?诈尸吗?” 当然没人会相信是诈尸,少年回答不上来,耳朵有些发红。 陈平咳一声,道,“王妙,不可对大人无礼。” 梁少景没有理会,而是低下头,问道,“姓周的,你说你那日看见有两人翻进我家院子,可是属实?” 周春明被吓的六神不在,哆哆嗦嗦答道,“小民所说绝对都是实话!” 他点点头,“那你可还记得一些两人的特征?” “当夜黑暗,小民有些……” “再仔细想想……”梁少景打断他的话。 周春明小小的抖一下,沉默下来,堂中几人也没有说话,没有人追究王妙擅做主张的盘问,似乎都在等周春明说出一些关键话。 “小民依稀记得,那其中有一人露一左臂,臂上似乎画有一个图案。”过了许久,他才颤颤巍巍道。
第3章 兄弟,别动刀 王妙和周氏一家,都被陈平遣退,几人关上房门在里面商量。 左臂上有图案,这一信息对梁少景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他看着周氏一家对他畏缩的目光,无奈的叹一口气。 梁少景独自走出衙门,阳光比想像中的要充足,迎面而下,颇有几分金光普照的感觉。 他因为身体的僵硬,走的很慢,往门口那一杵,随口朝守门的衙役问,“这位大哥,今儿天气不错啊,是不是?” 衙役撇眼一看,“你不是王姑娘吗?” “哎。”梁少景一愣,应道,“就是我。” “你家阿婆刚死,你不配合衙门查案,在此地作何?” “大哥,实不相瞒,我正是在查我阿婆的死,所以我想问问你,镇东可有一片茶草丛?”梁少景顺话说道。 “的确是有……”衙役点头,随即疑惑,“你家住在镇东,你不知道?” 他被问得无话可答,呵呵一笑带过,径直走到路上。 梁少景初到木镇,人生地不熟,随手拦了一人问出镇东的方向,顺着大路往镇东走。 他认真想过,赵氏和王妙平素里都是老实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仇家,况且家里就两口人,还都被杀了,很显然是赵氏或者王妙沾染了不得人知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 而他从李氏的口中得知,被灭门的不只赵氏,还有同住镇东的钱氏一家,钱氏平日里为人霸道,邻舍都不喜与其来往,若说赵氏与钱氏有什么联系,也就是灭门前,赵氏曾被钱氏赶出茶草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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