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相貌普通,既没有穿黑衣,也没有蒙面,寻常人家的衣裳,只不过左臂没有袖子,倒是有一块显眼的刺青,雄健的肌理看得一清二楚,彰显着力量。 来人面容肃杀,带着凌冽的杀气,被接住一招后立即转身,撤下手来,抬腿横踢,温远矫健一躲,反击只在一瞬间。 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两人就过上招,梁少景默默的往后退两步,顿时猜出这人与那周村民口中在赵氏院子里看见的人是同一人。 就是他,杀了赵氏和王妙。 这人的武功不低,一出手就是满满的杀意,几乎每一招都奔着温远的要害,而温远则面色沉稳,不见一丝慌乱,须臾之间就能将男人的一招一式化解。 在梁少景的记忆中,温远使剑是最厉害的,曾经一招“雪剑”名声远扬,高至庙堂,远至江湖都能听到传闻。 说的是温远能够在眨眼之间取人性命,速度快到连血都沾不上剑,当然这其中是有些夸大成分的,但是温远的剑术,梁少景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眼下看他耍大刀,倒也耍得有模有样。 四周凉风骤起,茶草丛因为两人的打架波及,东倒西歪,刀刃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会儿的功夫,刺身男人就已经身负数刀,鲜血淋漓。 就在胜负将分之时,忽而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一闪而过,直奔温远的后脑勺。 梁少景眼睁睁的看着羽箭飞来,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纵身一跃想把箭接下。 只听一声闷响,箭头没入腹部,插进三分之一,但痛感依旧是轻微的,亦没有鲜血流出。 他虽然不觉得痛,但一低头看见自己肚子上有根箭,难免觉得心惊,于是伸手去拔。 但手还没摸上箭,就又有一支羽箭飞来,依旧是冲着温远,他还想去接,但是温远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一脚把他踹开,挥手砍断羽箭。 梁少景被踹得一个踉跄,嘴里习惯性骂一句,余光中看见那个刺青男人不依不饶,还追着温远砍,想也未想,拔出自己肚子上的箭,扑身过去。 男人没躲,刀锋一转,冲着他劈头砍来。 梁少景常年习武打架,早就对外来的攻击练就一身本能,眼看着大刀落下,他极快的闪身,放弃手上的进攻,以退为进,来来回回的与这人过起招。 但是梁少景并没有武器,而且这副身子用的极其不顺,没有几下就被砍了几刀,手上的一支羽箭也被折断。 就在身上的伤口即将再增加一个时,温远闪身过来一把拉过他,手中动作利落,直接抹上对面人的脖子,那人鲜血喷涌而出,当下断了气。 眼前的人一死,那不断飞来的羽箭也停了。 梁少景站不稳,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同时也把拉着他的温远带着蹲下。 他身上中的都是致命伤,虽然没有血流出,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流逝,他呼一口气,抬头对上温远黑漆漆的眼睛,张口就问,“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来人虽然是那日夜里灭赵氏门之人,但武功不低,与藏在暗处放箭的人配合的极好,直奔着温远的性命,甚至都忽略了现在身份是王妙的梁少景,显然根本就是不是因为这场灭门的案子而来。 梁少景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若是说这是一个局呢?若是那俩人杀了赵氏和钱氏两家,只为引来温远呢?似乎也说得通…… 有人大张旗鼓设局,为了杀温远。 是因为新仇,还是旧恨?还是因为温远的身份? 梁少景一时脑子乱如麻,前一个都还好,若是因为后面两个,那就极有可能是他的身份暴露了,那才是真正危险之事。 温远平复了气息,忽而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似带着三分嘲讽,眸光闪闪,在鲜血的衬托下,有些许邪气。 “你生在边境小城,却会梁家将的功夫,身受重伤,却没有血液流出,也没有痛觉,你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刀正插在你腿上。” 梁少景闻言低头一看,还真是,刀刃入肉半分,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那一丝丝的痛觉都消失了,他再次抬头,没等温远问,就自己坦白,“你想的不错,我的确不是王妙。” 温远收回刀,眉尾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王妙是在那日夜里跟着赵氏一起死的,我不过是借用了她的身份。”梁少景皱皱眉,认真道,“但是我并不是为了接近你,或者杀你。” 说完两人默默对视,梁少景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这些。” “这么说,你的确是将军府的人?”温远似乎至始至终都惦记着这个问题。 梁少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微微点头。 “那……梁将军这些日子如何了?”温远迟疑一瞬,慢慢问道。 听了这一句,梁少景差点跳起来,抠抠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问梁将军近日如何了,病好些没有。”温远不耐烦的重复一遍,这一次说的快多了。 梁少景怎么也没想到,温远竟然会开口关心自己的亲爹,当初温远恨之入骨的人,第一是皇帝,第二就是梁大将军,其中连带着将军府一家都恨上了,包括梁少景。 来不及多想,温远还目光炯炯,等着他的回答。 梁少景轻咳一声,按照时间来说,已经过去将近一年,现在自己爹情况如何,他还真不知道,但是按理说他爹常年习武,身体强壮,应该是没什么大病,于是咧出一个笑,说,“身体挺好,整日舞刀弄枪,生龙活虎的。” 谁知这话刚出口,温远的神情立马就变了,手上用力一推,将他推倒。 梁少景猝不及防摔了个四脚朝天,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刚想骂一句,就被温远的话惊得动弹不得。 “梁将军自从痛失爱子之后亲手折断□□,发誓余生再不习武,何来整日舞刀弄枪之说?” 痛失爱子? 痛失爱子?! 梁少景的爹没纳妾,府中就只有自己一个小宝贝,温远这一句痛失爱子,很明显是说自己死了。 他明明就是喝醉了酒,睡了一觉,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梁少景想爬起来问个清楚,却猛然失去所有知觉,眼前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5章 韩风,我爹! 一月底,是万物复苏的前夕,春季悄然降临。 冬日里刺骨的寒风渐渐暖化,吹到脸庞上也有些季节里特有的温和,城内的人都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呸,晦气!”一声满是嫌弃的唾骂毫无征兆的传进耳朵,与此同时,腿不知道被谁踢了一下。 梁少景的手最先恢复知觉,动了动僵硬的骨头,一扭头,就听见嘎吱声响。 他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一张黄黄的破席子,又轻又薄,直接盖住了脑袋,梁少景忽而坐起身,一把把席子掀开。 这突然的举动把身边人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惊悚的看他一眼,大叫一声拔腿就跑,没有丝毫停留。 梁少景被这一嗓子喊得脑壳疼,他不舒服的叹一口气,揉揉头,把周围都看了一遍。 他身处在一个幽深的暗巷中,身上盖的破席子被掀到一旁,席子上沾了不少血。 梁少景现在脑子里,全是温远说的那句痛失爱子,那声音一遍遍重复,仿佛入了魔一样。 刚才不是在茶草丛吗?怎么一转眼到了这个巷子里…… 梁少景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低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王妙了。 现在这身体手又小又脏,胳膊腿都是细细的,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小棉袄,右手袖子缺了一大劫,露出的皮肤不仅黑,而且带着紫青的伤。 梁少景的心境一时难以形容。 他手撑着地,慢慢从地上爬起,解开单薄的破棉袄一看,自己这小身板,几乎到处都是伤,肚子上一片乌黑尤为刺眼,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简直残忍。 梁少景从小黑巷子中走出,入眼是一片日暮下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挑担的摆摊的,是比木镇还要富庶的地方。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这样子扎眼,不多时就有人注意到了,直接挥手赶他,“离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梁少景撇去一眼,目光含着刀子,把小贩惊得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此时他的模样并不算正常,一身破袄子就罢了,却半身都染了血,旁人看了无不露出惊骇的神情,默默的远离。 梁少景摸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一个铜板,看这身上的一身伤,他猜测,这个小女孩要么是冻死的,要么就是被活活打死。 正当他想着时,一声叫喊从城门处传来,一呼百应。 “韩大人回来了!” “哟,韩大人去了几天,可算是回来了。” “快去看看!” 梁少景见周围的百姓突然亢奋起来,就顺着人群,一同走去城门处。 只见几人骑着马,慢慢从外面走进来,百姓们堆在路的两边,嘴上不停的议论。 为首的,正是刚才还在跟他拉拉扯扯的温远。 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外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束住,高高坐在马上,侧脸覆上余晖的金光,更衬的面庞精致,他眉宇之间都是淡淡的,丝毫不为百姓的热情所动。 梁少景的脑中突然浮现往日,一身锦衣玉袍的温远,他是身份尊贵的小侯爷,华贵的玉冠戴在头上,几乎任何时候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现在的温远虽然没有了那些精致的装饰品,但是梁少景却能将他和从前的模样重合,那么长时间过去,他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变。 温远,字晗风,这里的百姓都叫他韩风。 当所有人都在议论他的时候,只有梁少景目光灼灼,神色凝重,这样的神情,温远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定住。 有些熟悉,但又非常陌生。 梁少景见温远看着自己,忽然心生一计,他猛地拨开身旁的人,冲到路中间,一步跌在温远的马前面。 本来速度就慢,加上温远看见了他的动作,手下一动,就将马勒停,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小女孩。 “韩大人,救命啊!”梁少景张口就是一声凄厉的哭嚎,由于动作过大,破棉袄下的手臂露出,刺眼的青紫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时间,百姓嘴里的议论从温远身上转移。 温远心里有几分警戒,没有下马,而是说,“起来说话。” 他不肯起,叫道,“韩大人,民女快要饿死了,还请……” 梁少景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有一小块银两被扔过来,滚到他面前,在手边停下,温远身后有一人道,“拿着这些银两去买些吃的,别在这里挡路。” 梁少景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抽,抬眼看去,果然是那天站在温远身旁的少年。 嘴上一动,梁少景带着三分傲气道,“民女不受嗟来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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