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本来没睡好心情就差,胡乱穿了个衣裳,连帽子也没戴,露出青白的头皮,浓烈的烟雾缭绕下,就是个死皮赖脸的混混模样,反倒竟然让那两个人心里发憷。 “妈的,不跟他们说,走先!”扶人的那个一抬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低声对另一个人念叨了几句,接着恨恨地趿拉着鞋快步离开了。 妈的,还以为多牛逼。 封马心满意足地捻起烟,一转身,正迎上门槛后面的家伙,给封马吓了一跳,他正忙着组织表情,就听见荆藏开口道:“你不该让他们走。” “嗯?啊?”封马没懂他什么意思,下意识看了看荆藏的半披风,“你想让他们赔钱?你不早点说,老子正过瘾呢。” 他扔了烟蒂,扭头一看那俩人已经没影儿了,也只能意犹未尽地敲了敲青石缸的缸沿,对蓝娃道:“把这水换了。” 封马再一扭脸,荆藏已经朝楼里走去。 当天下午封马睡了个囫囵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这时就听见有人敲他的门,一开门,是蓝娃,正绞着手指头一脸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封马搓了搓眼角,看到外面的天色被晚霞染成漫天的血红。 “那个,格桑扎巴大哥,我们客栈的房源出了点问题,能不能麻烦你退个房?钱我们给你安排!” 封马眼眸一垂,“你们老板让你来的?” 蓝仓点点头,随即很快又摇头,“你可别怪姑姑,不是针对你,我们客栈所有客人都给安排退款了,不好意思啊!”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该热闹起来的火塘连个火星都没有,楼下一片寂静。 “为什么?”他下意识咬了咬牙,腮帮子紧绷了一瞬便松开了,“老子不缺钱就是没地方去,你们不让我住,那我他妈也只能去仙乃日数月亮了。” 说着“砰!”就关上了门。 蓝仓在外面满面愁容地敲了几下,心说没遇见过这么犟的客人。 多给钱还不退?全亚丁就这一家客栈吗? 她也不理解自己的老板是怎么了,下午突然就把她喊过去让遣散客人。 多给钱也要赶,全亚丁都找不出第二家! 她敲不开门,索性就先回去整理账册了,一下子退了那么多钱,她老板不操心,自己再不管管都对不起自己工资。 封马躺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不知道荆藏要干什么,干脆也不想了,意识神游间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是强烈的灼烧感,封马连眼睛都没睁开,仅凭着生理反应就意识到—— 失火了! 一场大火,把封马的思绪彻底拉回三年前。
第3章 魔都 封马做了一个梦。 三年前,上海。 那时候他还不叫封马,叫封鲤青。作为徽大汉语国际教育系的名誉博士,客座教授,他的照片常年展示在图书馆与荣誉堂,以及校园表白墙的匿名信息里。 他对这些并不怎么关注在意,事实上,他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带着一种疏离冷漠的态度。 封马的桌子上常年摆着本书,《围城》。 只不过他的那座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更不乐意出来。 直到同年八月初的一个雨夜,他的城被人不怀好意地拆了两块青砖。 冰冷的雨水倒灌,彻底淹没了他的城。 …… 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压在这座魔都之城上,骤然一道闪电劈开天幕,乌云滚涌,东方明珠之上宛如摊开一幅浓墨重彩的诡异油画。 “咚咚咚!” 封马合上书,起身去开门,与此同时外头轰隆一声惊雷,震得他心下一跳。 门打开,封马不由得挑眉,“你是……” “封,封教授好。”外面站着一个女生,拖了一个大箱子,箱子上还放了一个淡蓝色的牛皮背包。 她浑身给淋得湿透了,刘海紧贴在额前,不知道是汗还是水,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太瘦了……” 这是封马对她的第一印象,病态的孱弱,薄透的外衫下显得形销骨立,两只眼睛却黑亮得过分,映出楼道里整圆的白色吊灯。 封马目光下移,注意到她两只裤脚上溅得都是泥点子,再看那张脸,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印象。 “你是三班的?” 那女生伸手抹了把汗,露出饱满的额头,话语有些激动:“对对对!教授您还记得我?严樱子,三班生活委员。” 封马一只手按着门把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人叫什么名字,更关心的是这女生是怎么找到自己家来的。 她要干嘛? 这个叫严樱子的,似乎看出来封马的疑虑,也没有对他毫不掩饰的警惕感到尴尬,而是大声喘着气自顾解释着。 “对不起封教授,我不是有意要打扰您的,我,我暑假留校打零工,帮教务处录入教职工信息的时候看到了您家的住址。” 她蓦地抬头,眼睛像是仓皇的野兽:“不过您放心我谁都没说过,我,我只是今天回家,在高铁站的时候把包给丢了,现在假期期间同学都不在学校,我没办法了才……” 封马知道高铁站距离自己家的距离也不近,但是看这个女生浑身狼狈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道:“几点的车?” 严樱子一愣,想了想,道:“凌晨四点二十。” 封马转身进了屋,很快又出现在门口,手里多了个黑色手包,他从包里拿出五张递给门外的女生,严樱子怔愣了一瞬,没有接。 “老师这……” 封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但语气平和:“你先打车去高铁站附近找个宾馆住下,到了凌晨如果服务站还没有找到你的包,你再回来,我帮你联系学校方。” 严樱子红着的眼睛,咬唇点点头,“谢谢封教授,真是太谢谢您了!” 消瘦苍白的手腕抬起,同样苍白的指尖捻着几张红色搁在掌心。 封马“嗯”了一声,“快去吧。” 从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从始至终没有让她进门。 就在封马打算关门的时候,他无意地问了句:“你家在哪儿啊?” “啊?”严樱子拖着箱子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回头对他微微一笑:“老师,我老家广东的。” 他点点头,“咔哒”锁上了门。 封马没有发现,那个拖着行李箱离开的严樱子—— 行李箱上的蓝色牛皮包已经不见了。 雷声滚过浑浊的天幕,低沉压抑地低吼着,像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将外摊吞噬殆尽。 封马不太能站得住,他的身子晃荡了一下,忽地被边上抬起的胳膊稳稳扶了一把。 “你别紧张。”那人微微一笑,封马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老练的寒光,那笑并不达眼底,就好像在说—— “你别紧张,事儿还没完呢。” 封马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胳膊望向他肩头,窗外一道闪电劈落,银色的警徽倏地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亮色。 “头儿,找到了!” 封马觉得他完了。 身边的人微微颔首,还保持着那个表情,但封马现在知道了,他只是长了一张嘴角上扬的笑脸而已。 那个蓝色的牛皮包被塞在鞋架最底层,淡蓝上沾了肮脏的鞋油。 不干净了。 封马想着。 □□,180克。 犯罪嫌疑人,封鲤青,男,21岁。 还是那个笑面警官,好像是缉毒大队五组的组长,封马看过他的警官证——沈簟凉。 封马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银色手铐,听说现在有一款玫瑰金手铐,不知道戴在手上有没有种高端的感觉。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封马苦笑,他果然不正常。 “姓名。” “封鲤青。” 沈簟凉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脑海里一闪而过刚才在这个人家里找到的医院诊断书。 “重度精神分裂,重度抑郁症状。” 他已经问过封鲤青关于那个牛皮包的来历,封鲤青全部照实回答了,虽然那个叫严樱子的还没有找到,但通过多年的办案经验和敏锐的判断力,沈簟凉觉得封鲤青没撒谎。 但是,有一点很麻烦。 监控录像。 封鲤青家所在楼层的楼道监控录像显示,在严樱子将包裹□□的牛皮包塞在门口鞋架下之后,封鲤青给了严樱子钱。 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构成了交易。 抑郁症和瘾君子,怎么想都是个黑暗的故事。 根据沈簟凉他们所掌握的情况,这批□□共计200克,在封鲤青家中找出来了180克,据可靠消息可以推断,剩下的20克应该已经被贩毒人吸食。 封鲤青的血液中并没有检测出毒品成分。 后来还是徽大的一名老教授出面,给封鲤青作了保释。 “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我会根据你说的再做进一步认证,你有什么新的消息也第一时间跟我联系,也不要太过担心,好吧?” “好。” “另外,我们下周有个禁毒安全教育会,你要是没事可以听听。” 封抬眸看向沈簟凉,瞳孔如墨,后者尴尬地咳了两声,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禁毒普及工作嘛,反正就是线上会议,全民禁毒人人参与是吧?” 沈簟凉看着封鲤青签完字,头也不回地跟着老教授走出警局,那个高瘦的背影在光洁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映成一块黑点。 不干净了。 沈簟凉想。
第4章 穗城 三年前,广东。 “报告赵局,风暴顺利完成任务。行动□□击毙毒贩三人,抓获犯罪嫌疑人八名,缴获64式□□12支,各类毒品共计一千克。风暴队长荆水寒报告完毕请指示。” 赵明宇满意地顿首,“好,你们队任务完成的非常好。” 荆水寒站得挺直。 赵局长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拧开杯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哎?说起来,那个毒枭头子章名犬呢?” “在行动中已经被我们击毙。” 他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些微的起伏。 “嗯。”赵明宇端着杯子绕过办公桌,“这个章名犬,罪大恶极,514一案,我们的谭郎同志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你通知二组,务必从已抓获的嫌疑人嘴里,给我问出谭郎同志的下落!” “是!” 他的眉间像沉了块冰,一个字没有再一丝波澜。 赵欣慰地看着他,他总是有些心疼这个男孩,于是拍了拍荆的肩膀,沉声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个章名犬还有个弟弟,是个混社会的,虽然和他哥哥没什么交集,但这个人在之前的514抓捕行动之后就消失了。这虽然是五组的事和你们风暴无关,但还是要注意些,小心这人打击报复。” “是。” 赵看着眼前这个话少沉默的年轻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好苗子,接着又道:“另外,你和你的队员忙了这么久,我已经向上级申请,给你们放个假,好好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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