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多了一个极小极小的黑点。 原来是刚才他站立过的地方。 冰棍顺着流下滴成一汪硬币大小的糖水洼,吸引来许多黑色的蚂蚁。
第6章 马卡龙珐琅锅 封马对于火的印象,一直都很深刻。 只不过他之前那一次,似乎没有太大的恐惧。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太阳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滚滚热浪躁动地蒸腾在每一寸裸露的地面上。蝉在树上疯狂地叫嚣,压抑的暑气令人窒息。 热。 好他妈的热。 封马站在医院外的露天停车场,手里捏着单薄的纸张,右手的食指勾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的药盒随着他指尖轻微的颤动,发出呼啦啦的响动。 他的后颈已经给烈日晒得没有了知觉,水洗似的衬衫贴在脊背,封马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冷。 真他娘的冷。 氟伏沙明已经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医生今天又给他开了别的药物,作为一个文科教授,他对于各种什么酶几环什么核苷酸,早已经烂熟于心。 但是看着手里的新药,药盒上标着新的字母和化学符号,他的心里就像有半根火柴在一道道粗劣地摩擦,硬生生划出干涩的火星,灼得肺腑生疼,浑身都充斥着卑微愤怒的火气。 “鲤青,你这个情况,我实际上不太建议独居的。” “你在上海有家人吗?或者朋友?” “我给你再开一盒单克,好吗?” “这个药治疗的是精神分裂的阴性症状,比如情绪淡漠及社交淡漠、少语,也可以减轻与精神分裂症有关的情感症状,比如负罪感、焦虑等等……咳咳,当然不是说针对的患者肯定就有这些症状……” “下次不用排号直接来就行。话说你怎么今天过来了?没上班?还是放暑假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姓沈的警官的笑,那个人的笑是不达心底的,他能看得出来。 他想起来沈警官好像说过今天有个什么教育会。 呵。 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一个沈警官分享的公众号,点开公众号置顶推送,是一个线上会议的链接。 他点了进去。 然后开车回家。 封鲤青的头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初始头像,在一百多号人的大会议里并不显眼。 但听着听着,他的心就微微抽动起来。 这场安全教育会,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凌迟,每一个字每一条信息,都像嘲讽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屏幕上的一百多个闪烁的头像,就像一场举世瞩目下的审判,无数双眼睛透过手机聚焦在他的身上。 封鲤青有些拿不住手机,手机一抖落在茶几上,撞翻了搁在茶几上的抑制剂。 多年的病症,封鲤青现在甚至可以很熟练地给自己扎针。 他看着针管沿着边缘慢慢滚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终于可以崩溃了。 封鲤青先是想哭,他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将淋浴开到最大,大到听不见他自己的声音,这样不论是他哭还是笑,还是发怒还是谩骂都没关系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整整一个下午。 封鲤青也忘了他在卫生间经历了什么,总而言之,混沌的意识最终被冷水冲得七零八落,他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只听见从沙发缝隙里传来一声接触不良的麦克风讲话—— “今天的禁毒……安全教育会……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与会人员……的积极参与!大家……可以退出会议了!” 封鲤青用尽力气撑着地面挺直身子,扒在茶几边缘,伸手够到手机,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内容,只觉得浑身冰凉,体内却又好像有一把火要把他烧烬似的。 他颤抖着手指按在屏幕上,轻轻一抖,人便失去了知觉。 封鲤青烧了两天,额头滚烫得能摊鸡蛋,偏偏身子冷得像冰块,期间一度有向肺炎发展的趋势。 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天,照顾他的老教授刚刚离开。 封鲤青的家偏向于冷色调的工业风,床边没有桌子也没床头柜。 连这张床的生铁架子都是他亲自去跟瑞典的匠人师傅学习,然后亲手打造的。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看到孤零零地摆在水泥地上的水杯和药片时,不由得有些想乐。 “哈哈……” 水已经冷了,他光着脚拿起杯子和药去厨房烧水。 与偏灰色的色调不同的是,封鲤青用的是一只青蓝马卡龙色的珐琅锅,带来了一丝鲜活的跳跃色彩。 他站在一旁找出发烧药的药物说明书,忽然想起来自己本身就是服药期,不能乱吃药,于是又返回客厅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机,把说明书拍照发给他的主治医师。 医生没有立即回复,他捏着说明书走到厨房,看着跃动的蓝色火焰,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怪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突然发了病,苍白的指尖无力地撕扯着手里单薄的纸张,封鲤青不由自主地□□抽泣,他觉得很疼。 但不知道哪里疼。 好像有无数只怪物的触手在他的身体里搅动撕扯,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脑子里的胀痛竟然已经没有了知觉。 封鲤青却觉得视觉无比清晰,每一帧影像都被放大数十倍似的,清晰到失去最后一丝人情味,彻底把他和这个活生生的社会隔绝开来。 那窜动的火苗在他的眸子里跳跃,激起原本摩挲在他身体里,折磨着他的“火柴”。 妈的,这不公平!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这么……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将碎纸屑压在了珐琅锅的下面,他的手背接触到火苗,骤然向后一缩,掀起正滚着沸水的锅身。 哗啦! 珐琅四分五裂,溅起冒着白烟的水花。 纸屑也跟着燃烧起来,他揪着胸口的衬衣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咚! 是膝盖与水泥地猛烈碰撞的声音。 沸水溅到他的胸口和手臂上,瞬间鼓起了水泡。 光滑的珐琅碎瓷上倒映出一个人蜷缩的影像,影像慢慢扭曲,最后被映照的火光吞噬殆尽…… 火势是怎么失控的,封鲤青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蜂拥而至的消防员和满面担忧,去而复返的老教授。 最后,房屋损毁面积达到百分之三十,他只能临时借住在了那个姓马的老教授的家里。 除了必要治疗药品,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带了一部手机。
第7章 只是个有天赋的警察 荆水寒听见从手机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正靠在床边敲着下半年的工作计划。 下午睡觉的时候,他把手机关了静音,刚开启音量没多久,会议那头的麦克风就响了起来。 声音很大,更像是玻璃窗爆裂那种巨响。 砰! 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地上,他敲着键盘的手指一顿,转头看向桌上的手机屏幕。 上一次听到类似这样的声音,还是在四月份。 银行抢劫的案子,他去了现场。 被劫持的好像是个拾荒的男孩儿,劫匪脑子不正常,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砍刀,被劫持者的脖子被他掐住,腿上破了三个血窟窿,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当时荆水寒在劫匪面前脱了防弹衣,扔了枪,在劫匪刺耳的谩骂叫嚣声里走到了最前面。 那个疯子握着刀在荆水寒面前左劈右砍,甚至在荆水寒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的时候,刀锋险些削到他的脖子。 他看了眼手机,将屏幕抬起来正对着那疯子。 千钧一发。 劫匪的注意力被刺目白亮的屏幕吸引了一秒钟的时间。 荆水寒微微侧头,一颗狙击□□的子弹就从他身后刺破空气以秒速900米的力量直接贯穿劫匪的正眉骨。 电光火石之间,荆水寒一脚踢飞劫匪手里的大砍刀,一手揽过失血过多的男孩,与此同时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直接把被爆头的劫匪踹飞了出去。 正正撞在银行柜台玻璃上。
哗啦一声爆裂。 紧接着是身体碰撞地面的闷响。 嗯,就跟他刚才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差不多。 “鲤”要做什么? ——荆水寒他头一次对手机那头的“鲤”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把搁在膝盖上的电脑放到一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的手机,等了两三分钟左右,那边却再没有一点声音传来。 荆水寒决定先下楼扔个垃圾,顺便整理整理冰箱。 沈簟凉要从山里回来了,在电话里指名道姓毫不客气地要来他家里蹭饭,说是要补偿自己替荆发言领奖开会的恩情。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掂着门口的垃圾袋子下了楼。 八月份的广东老巷,除了一群精力过剩满街道踢球的孩子,几乎见不到什么人,除非等太阳下了山,□□点钟散了暑气,人们才会出门遛弯。 所以他一下楼就注意到了那双在车后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车后面的人趁着荆水寒转身返回的时候,一挥手臂扔出去一颗石子。 嗖! 荆水寒有点想翻白眼。 但他现在并不想弄他。 天太热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荆水寒并不能算是个好警察。 他只是个有天赋的警察。 荆水寒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和行动力,但同时他也有渗在骨血里的疏离与傲气。 他只在自己乐意的时候展现自己的天赋力,也只是为了看看自己能达到多高的程度而已。 所以每一次行动出生入死,实际上他对于嫌疑人、受害者,甚至对于这份职业,从来都没有多么强烈的感情,更不要说是使命感。 他只对自己有使命感。 就是在他乐意的时候,变得更好。 因此他早就感觉到身后细微的空气流动声,在石子划过后颈的时候,也只是脚步不动声色地偏移了一个极小的角度,石子弹在他耳垂上,掉在了地上。 顺便被他走过的时候踩了一脚。 藏在车后面的人抿起嘴,不甘心地看着荆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 “吃饭吃饭,给老子饿瘦了都!” 沈簟凉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掂出一打可乐,边叭叭个没完:“早知道不开车了,应该让小刘送我过来,你那清酒给我留着啊,我下次喝。” 荆水寒只动了他面前的一盘蛋炒茭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抬眸看向桌子对面盘腿坐在椅子上的沈,问道:“行动怎么样?人抓了吗?货找到没有?” 沈簟凉一只手按揉着自己酸疼的小腿肚,一边夹了一筷子腐乳肉,对着荆水寒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眼睛直往桌上瞟。 嚼了几口,沈“啪”把筷子撂下,“不是,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接着一伸脖子咽下嘴里的饭食,认命地用食指扣了扣桌面,说道:“抓了,但还是跑了个女的,八成偷渡到老挝那一带去了,已经发了通缉令,二组的人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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