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抿嘴一笑,点点头,招呼刘如海坐下。刘如海不敢怠慢,把案情一一称述。 “二驸马在昨夜子时,被宫人发现溺毙在浴桶之中,两个时辰之前,宫人备好了浴室就离开了。” 朝花心想,这段我听过了。 “因浴桶内的水保持温暖,所以尸斑出现得晚了,尸体的僵硬程度也不准确,无法推测具体死亡时间。” “我可以提问吗?” “公主请随时打断下官。” “浴桶的水为什么会是暖和的?” 朝花本就好奇,一个人沐浴的时间久了,水温变凉,宫人们就算再听话,也得问问主子要不要换水,这不就很容易发现二驸马死了? 刘如海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公主是忘了,二驸马为人喜爱钻研。他研发了一种特殊材料,如浇上冷水,一旦和特殊材料融合就会发热。将这种材料放在金属盛器里,再将浴桶置于盛器之上,驸马只要不时从浴桶里舀出水淋下去,就可以保持桶内水温。” 朝花呵呵,自热锅是吧。 “那宫人不会觉得奇怪,二姐夫沐浴了两个时辰?” 刘如海咳嗽两声,素来听说朝花公主和其他几个公主驸马间不常走动,如今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二驸马时常在浴室里作诗吟赋,待上两三个时辰也是有过。” 哦,和现代人在淋浴时拿着花洒开个人演唱会的心态如出一辙。 朝花歪着头,“那为什么这次宫人会进去打扰?” 刘如海脸色一凛,朝花公主看似无心的几个问题,环环相扣。 他迫不得已回答道,“因为血腥味太重,宫人觉得不对。” 朝花的眼睛亮了,“不是说溺亡吗?怎么又有血?” “驸马确实是溺亡,且并无挣扎迹象,血液中查出轻微中毒成分,毒不致死,但可麻醉。不过,驸马右脚被砍断,流出大量鲜血,溢满了浴桶。” “右脚砍断?”朝花惊呼一声,“你确定人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杵作验过尸了,确定是溺亡。” “那凶手多此一举,砍断他的右脚做什么?” 朝花纳闷,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砍断一个人的脚,必定会痛到大叫大嚷,惊动旁人,那么在死后这么做的可能性比较大。 刘如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公主,下官说了,不做任何推断。” “那我说说我的想法,刘大人随意听听?” “公主请说。” “凶手在二驸马已经失去意识或者死亡的情况下,砍断他的右脚,如果是故弄玄虚,为了造成恐慌,凶手难道不考虑血腥味会引来宫人,发现尸体,这明显对凶手不利,他干吗要这样做?除非,他不得不这么做,或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线索……” 但一只光脚丫子能暴露什么线索? 刘如海捋了捋胡子,目光中带着赞赏,“公主所言极是,和下官推断相似。“朝花“哦”了一声,扬眉笑道,“那只右脚找到了吗?” “尚未发现。” “所以刘大人猜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朝花的表情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刘如海无奈地抱拳,“公主,这案子还牵扯到前两桩案子,下官确实不能妄下断论。” “前两桩案子?”朝花愣了愣,转头看向知春二人,她俩悄然低头,闷不做声。 “是啊,前两案是司里的卫大人和张大人分别负责的,卷宗和报告都呈给了圣上,下官也不知情。”刘如海并没听出朝花惊讶的口气,只当她是询问案情。 一道闪电在脑中破空划过。 “刘大人你是说三个案子是一人所为?”朝花的杏眼瞪了起来,这宫里近日新近发生了三起命案?
第七章又撞上了
刘如海听她这么问,慌忙摆手,“下官可没这么说,前两案的细节我并不知情,而且此案刚开始调查,发现甚少。” 这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二公主的寝宫,有些推测,他断断不敢和五公主说。 看着刘大人的额头上密密沁出一层细汗,朝花想了想,“刘大人,如果此案还有发现,可否告知于我?” 刘如海抱拳点头,正要告辞,又听见朝花问道,“那,砍断二姐夫右脚的凶器,可有发现?” “没有。” “可以从伤口推测出是被什么所伤吗?” “刀口平整,只能推断是极为锋利的利器,浴盆四周的血溅得不远,凶手使得的力气不大。” 朝花若无其事,和刘大人告了别,心头浮现起自己在昨晚发现枕头下那把带血的匕首。 她当时仔细看了,那匕首绝非凡品,可以削铁如泥,只是用来砍脚的话,尺寸略有些尴尬。 空手比划了一番,无论横着切竖着砍,都不太趁手。 穿越之前,何潇潇是当地线下剧本杀的高能玩家,她不仅逻辑在线,寻找线索的能力也是一流。只要有她在的剧本杀场子,除非她是凶手,不然真凶永远都不会在她眼皮下藏匿成功。 在和萧琰的初次对峙中,她就是故意冷不丁地放了个钓鱼的诈,毕竟普通人初次当凶手都会有些心慌,一旦开始陷入诡辩,很难自圆其说,她就能发现此人说话中前后逻辑的矛盾之处。 不过她的技巧被萧琰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就变成了她最担心的一点,如果凶手是个惯犯,早已准备好被问询的应对呢? 穿越到了在这个刑侦手段极其原始的朝代,她不知从哪里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不管凶手是谁,抓出来对她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刚刚在临走前,刘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了最后,语焉不详地说了句,“公主出门还是多带几名侍卫在身边比较好。” 刘大人走前的这句话,分明是提醒她宫里不安全。 等刘大人走远了,霜叶低着头收拾起桌上没吃完的点心,朝花一手托着下巴,目光灼灼,“你们可没告诉我宫里还发生过两桩命案。” 两个女官慌得扑通跪下,知春辩解道,“公主,那两桩案子,不是奴婢不说,是因为您之前……” “我?我之前怎么了?” 知春正要说话,霜叶皱了皱眉,嘴唇翕动,报了个信,朝花听完迅速“嘘”了一声,莲步轻移,在石台后蹲了下来,娇小的身形完全被隐藏起来。 霜叶无奈,只好跟着她也藏了起来,只剩下知春不明所以,干脆趴在了地上。 这座凉亭外有几棵参天的古树,枝叶婆娑,不凑近,就看不清地上几个身影。 从朝花刚才的视角看过去,有一男一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那女的她看着不眼熟,但看装束也是非富即贵,男的,就是萧琰。 月白色的长袍,挺拔的身形岩岩若孤松,飞雾流烟,面容宛若谪仙。 朝花摇头,男人长得太显眼也不好,犯个什么普通人常犯的错,一眼就会被认出。 那两人还没走近凉亭,就停下脚步,似乎在争论些什么。她努力竖起耳朵,拱了拱身子,往外探了探。 “萧哥哥,你不会真要回去吧……”少女满面愁容,颜色憔悴,年龄不过二八。 “公主,”萧琰神色凝重,眉头紧蹙,“萧琰总是要回去的,我母妃还在雪国……” “那我和你一起走。” “公主——”萧琰摇头,“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千万不要被人听了去。”眼风不自觉地往亭中扫过。 “我不管,我不要做朝雾国的公主了,我就要和你一起走!” 那华服少女一咬牙,一跺脚,表白完了拔腿就跑,裙裾在风中摇曳。 剩下萧琰,驻足望着她的背景,少顷,无奈地转身往出宫的方向走去,步履沉重。 亭子里,朝花木讷地抱着石凳,恍惚着,问知春,“那是四公主吧。” 那位面若菡萏的少女和自己年龄相仿,又被萧琰称呼为公主,只有四公主朝星公主符合这几个条件了。 可是之前知春的话语间,这位四公主应该是个清冷高傲的性子,没料到如此大胆豪放,朝花顿时心生几分好感。 知春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公主,您要是一直蹲着,那奴婢只能继续扑在地上了。” 朝花讪讪地放开石凳,拍了拍手,跳了起来,“走吧,我们先去二姐姐宫里看看,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撞见四公主和萧琰暗中私会,她是不打算去使什么绊子的,说到底,萧琰于她就是一个危险人物,危险越远她越安全。 至于要不要提醒四公主,她尚且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就犯不着招人讨厌。 “这里离升平宫尚有一段路……”知春真的着急了,五公主什么都不说清楚,根本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朝花展开地图又看了一看,“应该很快了,走吧。” 主子变了性子,知春岂敢违逆,只好和霜叶继续跟在她身后赶路。 结果等她们走到升平宫门口,发觉宫门口已被侍卫围成了一圈,气氛肃然。 “公主我们回去吗?” “来都来了,要不我进去探望一下二姐姐。”朝花负手,仰头望天,她想看一眼案发现场。 知春无法,只好留下霜叶陪着她,自己走到升平宫门口通报了身份,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官,似乎和她交好,附耳告诉了知春,二公主因为过于悲伤,这两日都歇在长公主宫里。 女官发现了知春身后的朝花公主,似乎大吃一惊,又赶忙走到朝花面前行了一个大礼,把和知春说的话又原样说了一遍。 “那……”知春迟疑地看了一眼五公主,黄昏将近,她们真的应该要回栖霞宫里去了。 “长公主的宫殿离这里远吗?”朝花摸了摸鼻子。 “步行的话还需一刻钟,公主,我们回去吧?”知春急了,这都走了大半天,公主也没正经吃饭,要是金贵的身子因此有恙,她万死难辞其咎。 朝花没说话,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升平宫。 这座宫殿的设计雅致,从敞开的宫门看进去,里面十分开阔,隐约可见一座狭长的大殿,院子里栽的全是矮小的灌木和鲜花,看样子根本藏不了人。 那么,凶手是如何瞒过侍卫,进到了内殿,还潜入了浴汤池? 又或者,这凶手是二驸马相识的人,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朝花抿了抿嘴,粲然一笑,“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知春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刘大人的话里话外都是暗中指责她俩不考虑公主安全,令她惴惴不安。 “能找他们借个轿子不?”朝花眨眨眼,憨态可掬。 尊贵的公主发话,二公主的宫人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了轿夫和轿子,恭恭敬敬地扶着她上了轿子。 轿夫们走的是大路,几乎快了一倍,朝花公主乘着轿,一路晃晃荡荡回到了栖霞宫,宫里已经点上了灯,寒梅闻讯赶忙从殿内走出来,扶着朝花下了轿子。 她又给二公主宫里的人塞了点赏银,打发他们回去了。 从下轿一路走进寝宫,朝花一言不发,似乎在想心事。 “公主”,知春犹豫着开了口,“您是先吃点夜宵,还是准备就寝?” “哎,别呀。”朝花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看天色,现在估计最多也就是七八点钟,睡觉也太早了。 “公主,您明天一早要去觐见圣上,可千万不能贪睡。”寒梅插嘴道。 “圣上?我爹?”朝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寒梅点点头,赶紧把她们走了之后,皇上差人过来栖霞宫内宣旨的事说了,主管听说公主出去散步了,倒是十分欣慰,也就没在意她没有亲自接旨的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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