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一忙, 就忙到了黄昏时分。 宇文越要去唤太监传膳, 谢让道:“随便吃点就行,不饿。” “那怎么成?”宇文越却是皱眉,“你现在不能饿着,对……对身体不好。” 少年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谢让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后者含糊道了句“听我的”,转头往外走去。 那背影, 怎么看都觉得是在心虚。 谢让无奈叹了口气, 片刻后,传上来的晚膳果真又是以酸甜、酸辣的菜肴为主。 少年藏不住事, 谢让早猜到他是误会了。 这小傻子也不知从哪里知晓了那些所谓怀孕的身体反应,又弄得个一知半解,将谢让先前的身体不适全归结到了这上面。 也不想想,他们那次之后,才过去多久。 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这么快在身体上显出反应。 原先没有与他明说,是觉得对方慌慌张张的样子颇为有趣,想逗他玩玩。 但抵不过这人天天变着法给他吃酸的。 到底是哪本闲书里写的刻板印象,净会误人子弟。 谢让望着那满桌菜肴默不作声,宇文越忙问:“不合胃口吗?” 他瞥了少年一眼,故意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只是觉得近来御书房的菜品没先前丰富了,换御厨了吗?” 宇文越:“你喜欢先前那样?” 谢让藏起眼底笑意,轻轻应了声。 轻松解决。 . 当今圣上在城外遇袭的事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 萧长风行事干净,手下的人一个赛一个嘴严,外人只知他及时赶到,救了圣上的性命。可那群刺客下落如何,是什么身份,又是死是活,全都无人知晓。 当今圣上短时间内两次遇袭,朝堂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虽然知情者少,但结合圣上将奚太后接回宫一事,不少人都将视线重新投向了奚家。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奚家家主,也就是奚太后的另一位兄长,在圣上遇刺的那天下午,便以回乡省亲的名义带着亲眷离开了京城,只留下几名旁系坐镇。 这下,奚家人畏罪潜逃的猜测,更是甚嚣尘上。 那议论一直持续了十来天,转眼到了月末,当今圣上派人去了定远侯府,请萧长风进宫一叙。 名义上是天子召请,萧长风实际见到的却是谢让。 谢让在御书房内煮了酒,主动给萧长风倒上后,没忍住,给自己也添了一杯。 萧长风只是笑笑:“终于可以动手了?” “嗯。”谢让将酒壶放回炉上,淡声道,“奚家人昨日到了益州,现在多半已经与反贼见上面了。” 奚家人逃离京城之事,谢让自然是知道的。 不仅是知道,还一早就派人暗中跟着,扫清阻碍,势必要让他们顺利与奚无琰的旧部汇合。 萧长风嗤笑:“为了你家那小皇帝,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谢让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置可否。 奚家现今那家主,无论是学识还是谋划,都远远比不上奚无琰。若他足够聪明就会明白,这个节骨眼跑去投奔奚无琰的旧部,绝不是个好主意。 先前刺杀一事,萧长风已经掌握了证据,是因为谢让授意,才暂时按下不表。 奚家人意图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一旦他们到了益州,不管有没有与奚无琰的旧部见上面,奚党那谋反的罪名都是坐实了。 事实上,就连奚党内部,这些天也有人试图阻拦他们。 不过,都被谢让事先派去的人除去了。 奚家人离京后一路顺风顺水,实际每一步都走在谢让的计划当中。 萧长风道:“要是我,才不干这麻烦事。” 要换做是他,恐怕第一时间就派兵追去,将人抓到后,再顺势南下,直接把那伙反贼连带着当地豪绅一网打尽。 哪需要寻什么正义之师的名头。 说到底,还是怕小皇帝的名声受到影响。 谢让却是悠悠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对小皇帝好点,你们又要怀疑我了。” 萧长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答话。 他现在对面前这人依旧将信将疑。 谢让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这般为了小皇帝劳心劳力,萧长风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能够这么尽心,为何以前要那般打压皇权? 什么看在小皇帝年幼,担心对方不能好好治理国家这种理由,在他这里可说不通。 而且…… 谢让大致猜到萧长风在想什么,平静道:“这两日,我会将禁军兵符归还圣上。” 萧长风一怔。 “你就是不放心这个吧。”谢让给他又斟了杯酒,眼底含着笑意,“担心我是故意将你调去南方,想让你与那伙反贼两败俱伤,我好从中获利。” 奚党残部勾结了地方豪绅,兵力不比萧长风弱。加之益州附近山岭众多,在塞北大漠打仗打惯了的军队,去了那里不一定能讨到好来。 这场仗,会比许多人想象的困难许多。 谢让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不会这么做。” 青年眸光沉静而坚定,萧长风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明白为何当初他回京见到谢让之后,很快打消了要杀了他的念头。 因为这人的眼神。 就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他举杯对饮,坦荡说出了自己的理想:“考取功名,自然是为了报效国家。” “他们都说大梁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从此之后只会一日日衰落下去,但我不信。我的愿望,是让大梁恢复往日荣光,不,要比那更强。” “要让大梁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盛的国家,臣民归顺,万国来朝,谁也不敢欺负。” “若不是为了这个,我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萧长风已经记不清当年他是如何回答的,多半是笑他酒后胡言,狂妄至极。他一介武将,尚不敢许下如此宏愿,一个小小文人,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如今五年过去,虽然尚未达到他当初想要的程度,可这人切切实实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即将走向毁灭的国家。 时光流转,那双眼中已经不再有当年的狂妄,其中的坚定却从未变化。 萧长风略微失神。 他轻声笑笑,举杯与谢让碰了一下:“那本将军就再信你一回。” 信他的夙愿从未改变。 信他,的确有让这个国家走向强盛的能力。 . 谢让与萧长风饮完了一壶酒,派人送他出宫。 或许是因为近来天气回暖,自半个月前病愈后,谢让的身体好了许多,就连喝了整个冬天的汤药都暂时停了。 今日略微放纵了些,他送走萧长风后隐隐觉得有些头晕,索性也回了乾清宫。 这个时辰,宇文越正在学骑射,谢让趁着少年还没回来,回寝宫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谢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宇文越。 少年正在批阅奏折,见他醒来,连忙弯下腰来:“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让睡得脑中昏昏沉沉,听他这话有些疑惑。 他偏了偏头,听见对方小声道:“都说了不让你喝酒的。” “……”谢让无奈,“哪个奴才这么多话……” 亏他睡前还叮嘱过别告诉宇文越,甚至特意沐浴换了身衣服。 还是被发现了。 “没人说。”宇文越将他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谢让这身体压根藏不住秘密,微醺的身体就连信香也染上了些许酒意,宇文越刚进门就察觉到了。 “鼻子这么灵,你是小狗吗?”谢让笑着道。 宇文越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瞧着像是有些难过。 这神情看得谢让心都软了,顿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应酬喝的。” 宇文越低声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谢让道,“我和萧长风谈的是国家大事,就算他再有戒心,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拉近关系。我……我今天就是嘴馋了。” 宇文越还是不说话,谢让无奈:“好,我保证,以后肯定不这样了,行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总算笑起来,扶着谢让坐起身。 “……你故意的吧?”谢让反应过来。 宇文越动作一顿,取过架子上的外衣,软声道:“但我真的很担心,你身体才刚好一些。” 那眼神平白把谢让看愧疚了,只能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犯,还答应让太医来给他诊个脉,才勉强把人哄好。 谢让乖乖坐在榻上让冯太医诊脉,视线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对方低着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让已经许久没和冯太医说上话。 这段时日,因为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太医没有像先前那样频繁出入乾清宫。 每隔几日来给谢让例行诊脉,来的人也不是冯太医。 今日约莫是太医院无人,宇文越又催得紧,此人才万不得已亲自过来。 谢让若有所思,后者已经收回手,道:“回陛下,谢大人身体恢复得很好,近期当以食补为佳。” 果真又是相同的结论,谢让点点头,宇文越却是问:“没诊出其他的吗?” 谢让:“……” 冯太医疑惑:“其他的是指……” 宇文越沉默片刻,摇头:“没事,你先回吧。” 冯太医道了告退,离开寝殿。 谢让悄然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有些无奈。 他知道少年有些误会,却并未戳穿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面子,要是被他当面戳穿,多半会觉得难为情。 左右这事对他没什么影响,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自然能解除误会。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这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脑子被狗吃了? 谢让在心中叹息,有点后悔之前想逗着他玩,没第一时间澄清。现在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契机了。 宇文越确实没有怀疑。 确定谢让身体并无异样后,他安心了不少,弯腰将人扶起来:“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让人备膳。” 谢让随意点了几道两人都喜欢吃的菜,宇文越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寝宫,却看见一道身影立于院中。 是冯太医。 冯太医站在院子里,正与身旁的小太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视线却止不住往寝宫的方向瞟。 见出来的人是宇文越,他顿时不再理会旁人,走上前来。 “陛下,借一步说话。”冯太医道。 宇文越心头当即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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